第464章 深淵氣息

    嗡！

    轟鳴的鏈鋸震響。

    獨眼少年高高躍起，老練而果決地將手中鋸刃送進眼前惡魔的身體

    ——那是只長滿了數十條腿和數十只眼睛的巨大番茄，渾身上下流着不知道是番茄汁還是鮮血的粘稠液體。

    不出意外的，番茄惡魔被一分爲二，兩截破爛的身子就像布袋似的甩在地上。

    獨眼少年鬆了口氣。

    但，就在這時，本該死去的番茄惡魔卻詭異地‘活’了過來。

    它無比驚恐地嘶嚎着，“不！不要！”

    下一秒，附近的鮮血匯聚到一處，形成了一個繪有許多神祕符號的法陣。

    被困在法陣中的番茄惡魔詭異地停下掙扎，就像被控制了一樣，沙啞着嗓子呢喃道：“讚美您，偉大的宇宙暗面，偉大的詛咒根源……”

    突然，它身上數十只眼睛死死盯住了不遠處的少年，無比狂熱道：“深淵萬歲！”

    語落，番茄惡魔莫名消失，留下了一地粘稠的血漿。

    獨眼少年頓時哀嚎起來，“搞什麼，我的錢啊！”

    又是這樣。

    近半年來，每個被他殺死的惡魔，屍體總會詭異地消失。

    而且在消失前，它們都會重複差不多話語。

    有時候是‘讚美宇宙暗面、詛咒根源’，有時候是‘讚美惡魔之父、異類之主’。

    當然，‘深淵萬歲’是必不可少的環節。

    獨眼少年無奈搖了搖頭。

    他並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卻知道自己的報酬打了水漂。

    爲了生存下去，他已經賣掉了一隻右眼、一顆腎臟、以及一粒蛋蛋……

    若是再不開張，身體的其他零件也保不住！

    “嘖，真遺憾啊電次，這傢伙的屍體至少價值五十萬。”戰鬥結束，一個戴帽子的老頭拄着柺杖走過來。

    他盯着獨眼少年，嘴角揚起一抹瘮人的冷笑，“現在你搞砸了我的買賣，說吧，你要怎麼賠我？”

    獨眼少年，也就是電次撓頭乾笑，“老大，你也看到了，根本不是我的問題……”

    話沒說完，就被老頭兒不耐煩地擺手打斷，“我不管那麼多，我只知道，你沒能獻上讓我滿意的結果。”

    電次語塞。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老頭依舊冷笑，“那麼，這次委託就不算數了。”

    電次急了，“老大，不能不算啊，我真的特別需要這筆錢！”

    還債，還有雜七雜八的生活費。

    如果再沒有進項，真的要活不下了。

    竭澤而漁的道理，老頭心裏也明白，想了想，他從錢包裏抽出三張鈔票，隨手丟在地上，“借你一點，誰讓我心腸軟呢。”

    電次咽了口吐沫，卻沒有彎腰去撿。

    如果繼續增加負債的話，還不如去死了……

    老頭‘嘖’了聲，不爽道：“算了，就當我賞你的，以後也要繼續爲我努力工作啊，電次。”

    聽到這話，電次這才喜笑顏開，忙不迭把那些鈔票撿起來，一臉傻笑，“好的老大，我一定乖乖聽話！”

    ……

    ……

    三萬塊。

    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電次思來想去，最後決定暫時不還欠款，先把水費繳上再說。

    “波奇塔，以後我們就又可以在家裏喝到自來水了。”電次開心地對懷中鏈鋸小狗說道。

    “啊嗚。”波奇塔熱情迴應。

    波奇塔是電次的搭檔，橙色狗型惡魔，頭上長着電鋸，有着拉環一樣尾巴，頭上的電鋸可用於切割，平時充當電次狩獵惡魔的武器、或者伐木時的工具。

    一人一狗，邁着輕快的步伐走到鎮上，打算先繳水費，再看看有沒有過期麪包需要處理什麼的。

    然而他們卻沒有想到，剛剛解決完番茄惡魔，轉眼又遇見了一個陌生的惡魔

    ——小巷裏，擁有巨大複眼的綠色惡魔一百八十度轉過頭，鋒利的口器還在大嚼特嚼。

    它背上有一對透明、殘破的翅膀，纏繞着道道暗紅色能量，不時翕動。

    “蒼蠅惡魔？”電次不驚反喜。

    惡魔？

    白花花的鈔票！

    想也不想，他將波奇塔拎在手裏。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今天，合該他發這筆橫財！

    嗡！

    鏈鋸的翁鳴再次響起。

    蒼蠅惡魔卻好像不願理會電次，轉身就走。

    電次哪能放任對方離開，大喝一聲，“站住！”

    蒼蠅惡魔詭異地閃現，瞬間出現至電次身後。

    剛纔的怯戰竟是僞裝的！

    “不好！”電次心中暗叫一聲，手上動作卻是不慢。

    從小到大，他雖然沒有經歷過系統性的戰鬥培訓，但在多年與惡魔的搏殺中，領悟到了幾招只有自己才會的必殺技。

    把波奇塔一甩，瘋狂切割的鋸刃劃過一道半圓的光弧。

    蒼蠅惡魔一時躲閃不及，在胸腹前裂出一道猙獰的傷口。

    電次順勢一拽波奇塔的尾巴。

    將波奇塔重新握回掌心。

    正要自上而下一舉結束戰鬥。

    蒼蠅惡魔的體內‘砰’的一聲爆炸，炸出許多白花花、不停蠕動的蛆蟲。

    這下可把電次噁心壞了。

    好在他之前狩獵惡魔的時候，也見過不少噁心玩意兒，對這種畫面有了一定的抵抗力。定下心神，他無視了掛在身上的那些蛆蟲，咬牙高高舉起波奇塔。

    “死！”

    惡魔死，則有錢賺。

    自己死，則徹底解脫。

    電次略顯瘦削的身軀高舉轟鳴的電鋸。

    突然，纏繞在蒼蠅惡魔殘翅上的暗紅能量就像是活過來一樣，貪婪而強勢地一掃而過，將所有意欲逃離的蛆蟲全部吞噬。

    蒼蠅惡魔恐怖的臉上閃過一絲絕望。

    下一秒，電次的鋸刃將它完美鋸成了兩半。

    嘩啦——

    綠色的污血流得到處都是。

    這次，電次吸取了不久前的教訓，把波奇塔往肩膀上一放，急匆匆去拽蒼蠅惡魔的屍體。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他身上沾滿了灰塵和污血，神色卻極度亢奮。

    在他的眼中，地上的哪是什麼惡魔殘屍啊，分明就是香噴噴軟乎乎的麪包！

    不過很可惜。

    電次的打算還是落了空。

    和番茄惡魔一樣，蒼蠅惡魔也詭異地‘活’了過來。

    “偉大的惡魔之父！偉大的異類之主！”它嘶吼着，“一切都將臣服。”

    “深淵萬歲！”

    紅光一閃。

    電次手裏的殘屍消失不見。

    “去你媽的！”接二連三的打擊直接讓電次破防了。

    沒什麼比得而復失更讓人絕望。

    不過，趴在電次肩膀上的波奇塔則‘嗚’了聲，提醒電次看向某個地方。

    電次一愣，順波奇塔示意的方向看去。

    卻見剛纔吞噬了蒼蠅惡魔蛆蟲的暗紅能量不知什麼時候，居然凝成了實體化的圓珠，散發着攝人心魄的光芒。

    電次咽了口吐沫，生怕暗紅圓珠也會像惡魔屍體一樣消失，連爬帶滾地將其撿起，死死捏在手心。

    圓珠入手的一瞬間，電次精神一陣恍忽。

    失重感莫名產生，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不斷墜落向下……

    “啊嗚！”波奇塔嚇了一跳，趕緊用鋸刃的橫面拍了拍電次的臉。

    電次打了個冷顫，意識瞬間迴歸身體。

    “我……”他驚恐地盯着暗紅圓珠，“我剛剛死了嗎？”

    波奇塔歪了歪頭。

    電次深吸口氣，思來想去，還是把暗紅圓珠放進了口袋。

    他決定有機會就把這邪門的東西賣給那個黑老大。

    到時候，估計能換不少錢。

    “這樣想，今天我們還是真是走運呢，波奇塔。”電次嘴角揚起，把波奇塔重新抱在懷裏。

    鏈鋸小狗‘啊嗚’了一聲，開心地吐起舌頭。

    簡單收拾一番，變成了又能見人的模樣，一人一狗滿懷期待地走向商店。

    ……

    ……

    回到簡陋的小屋，電次鄭重其事地打開吐司麪包的包裝。

    雖然是過期貨，但好在腐壞的不是太嚴重，他撿出一片麪包，先給波奇塔咬了一口，然後自己才咬了一小口。

    “早晚有一天我們兩個也能吃上抹黃油的麪包，你說呢，波奇塔？”電次揉揉波奇塔的頭。

    “啊嗚！”波奇塔歡快迴應。

    就這樣，一片過期麪包被一人一狗分完了，電次收起剩下的麪包，小心翼翼裝進空的紙殼箱子

    ——這將是他們接下來幾天的口糧。

    因爲沒錢交電費，入夜後，電次只能躺在硬牀板上休息。

    沒一會兒，麪包被消化得乾乾淨淨，電次忍不住道：“啊，果然還是好餓，因爲餓，就忍不住胡思亂想，一胡思亂想，就忍不住計算起欠債……”

    欠債，確切的說，是父債子還。

    電次的父親是個人渣，欠了不少錢。

    死後，債務自然而然落在了電次頭上。

    橫豎睡不着，電次摸向口袋。

    趴在電次胸膛的波奇塔似有所察地擡起頭。

    卻見電次又端詳起那枚神祕的暗紅圓珠。

    這次，失重感沒有出現。

    一如白天，圓珠散發着氤氳紅光，顯得無比妖異。

    電次眸光一凝，隱約聽見耳邊傳來陣陣囈語。

    “偉大的惡魔之父……”

    “偉大的異類之主……”

    “偉大的詛咒根源……”

    “偉大的宇宙暗面……”

    “偉大的喬……喬……”

    嗯？

    電次疑惑地皺起眉頭。

    他剛剛是不是聽到了某個名字。

    “啊嗚？”波奇塔擔心地叫了一聲。

    電次摸了摸狗頭，“沒事，我可能是餓到出現幻聽了。”

    話鋒一轉，“不過這玩意兒看着可真漂亮，老實說，我都不忍心出手了。”

    這話自然是玩笑。

    在電次心中，波奇塔是第一位，錢是第二位，自己是第三位。

    能換錢，爲什麼要留在手裏？

    說話的工夫，暗紅圓珠的光芒逐漸放大。

    電次眨眨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問波奇塔，“你剛剛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波奇塔歪了歪頭。

    電次喃喃自語道：“不對，剛剛決對有人在和我說話。”

    他看着波奇塔，“那人問我，要不要和籤訂契約……”

    “啊嗚？”波奇塔的人畜無害的眼神稍微犀利了一些。

    就在這時，小屋的門被大力踹開。

    黑老大出現在門外，一臉蒼白，“電次，有活兒了。”

    “啊？”電次撓撓頭。

    但是沒辦法。

    就算再不願意。

    工作畢竟是工作。

    抱起波奇塔，電次跟着黑老大出了門，坐上門口那輛藍色的小汽車。

    汽車一路向西，來到一間廢棄廠房。

    電次問，“惡魔就在裏面？”

    黑老大冷冰冰地開口，“別那麼多廢話。”

    “好吧。”電次無比乖巧地閉上了嘴。

    “等這活兒結束以後，再把珠子賣給這傢伙吧。”他心中暗想。

    廠房裏沒有什麼光亮，可視度相當低。

    電次眯起眼睛，仔細尋找起惡魔的蹤跡。

    就在這時，黑老大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也跟着電次走進了廠房。

    “老大？”電次驚異地問。

    黑老大不說話，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怪笑，“電次，你很好用，但我不再需要你了。”

    電次心中一凜。

    霎時間，背後惡風陣陣！

    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戳向電次的後心。

    可就在這時，電次口袋裏的暗紅圓珠突然飛出，化爲道道能量，將暗中傷人者盡數包裹。

    電次反應也不慢，直接揮動波奇塔把對方鋸成了兩截。

    “不可能！”

    一聲驚恐的呼喊從黑暗中傳來。

    下一秒，一個半截身子的惡魔，血膩膩的腸子作爲雙足蠕動過來，“區區人類身上爲什麼會有她的氣息！”

    “她？”電次歪了歪頭，“誰啊？”

    那個惡魔卻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不住嘶吼道：“不，我不回去，我絕不屈服！”

    電次：？？？

    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但要幹掉的，應該就是眼前這傢伙了沒錯吧？

    一拉波奇塔的尾巴，電鋸嗡鳴。

    電次正要上前與惡魔貼身肉搏。

    但那惡魔卻連連後退，彷彿見到了什麼剋星。

    呼！

    暗紅能量席捲。

    所有隱藏在暗中的喪屍盡數被能量吞噬。

    就連那個半截身子的喪屍惡魔本尊都沒能倖免於難，能力頓時削減大半。

    電次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剛纔暗紅能量席捲整場的時候，那個黑老大也被吞噬了。

    這是不是就意味着……銷賬？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

    暗紅能量逐漸平息，再度化爲圓珠，滾到電次腳下。

    電次眨眨眼睛。

    看看不遠處受創的喪屍惡魔，又看看腳下的東西，彎腰將圓珠撿了起來。

    低頭一看。

    他的目光透過圓珠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血與火的世界中，一道黑髮身影翹着二郎腿，坐在億萬惡魔屍骸堆積的王座之上，笑吟吟地對電次揮了揮手。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