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蒼蒼細絲,氣蓋山川太虛刀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溫茶米酒字數:5657更新時間:24/06/28 15:58:25
蘇寒山真身迴歸之後,吞化了九千多顆神砂丹丸,就讓夏侯、聶飛鷹祖孫,去頭陀嶺潛修一段時間,並帶着那些屍身去安葬,避開他們難以插手的兇惡戰場。
其餘人等,有意同行,也就跟他一起來到襄陽。
衆人之中,智化身法高明,不必多提。
花神公主讀遍崑崙藏書,智慧文華孕育心中,曾是得到花神淨土認可之人,一念溝通冥界,不管攝取過來的是什麼種類陰間物質,都懂得對應用法,手段底蘊,用之不竭。
只要不是遇到崑崙高層,甚至完全可以把她當成一個不擅長攻堅、但擅長遊鬥的淨土仙。
至於蘇寒山、龍雲鳳、歐陽春三人,更是只要站在那裏,就足以讓公孫策先驚後喜之人。
“諸位願意出手,論起來,我們倒是成了人多勢衆的一方。”
公孫策欣然道,“請先到驛館中暫歇,我這裏有套陣圖,大家合練推演幾番,到時候,應當足以阻退襄陽王府高手,不讓他們施法感應,驅動飛天銀甲兵。”
蘇寒山聽着這話,看向那座沖霄樓,卻只是搖了搖頭。
“包大人被文曲淨土拖累,意念有雜質,沒敢直接窺探樓中之人,所以沒有察覺,他們隱然殺意已動,如果我們耽擱下去,只怕就變成他們主動來襲擊我們了。”
他說話間,悠然的向前走了幾步,目光掃在開封府三人組身上,勾起一點笑容。
“你們所有人加起來,就算沒有合練陣法,也足以看住那座山谷,隔斷所有感應,以防荊襄九郡子民,失魂遭災。”
“至於別的事情,我來就行。”
包拯若有所思,又看了看那座高樓。
公孫策還想說些什麼,以求穩妥。
蘇寒山已經右手一揮,斬斷身邊一根四尺來長的樹枝,翻手握住。
似有若無的呼吸聲,一進一退,一吞一吐,循環往復,在衆人耳邊響起。
周圍所有的樹木,褐色的樹幹樹皮,蒼翠的枝葉嫩芽,莫名都變得有幾分模糊,讓人忍不住想要揉揉眼睛。
但在場都是修行中人,自然明白,這不是視覺上的偏差,而是在他們的心念感應之中,也出現了模糊的現象。
緊接着,這些模糊的樹木,就從樹枝的末梢,葉片的邊緣,一點點開始消失。
公孫策雖然見多識廣,這時也有些弄不清,是什麼樣的法術,製造出這樣的場景。
展昭轉眸,顧盼四方,忽然左手一探,動作輕微,指尖卻好像觸及了一根根看不見的柔韌細針。
龍雲鳳和歐陽春,敏銳的察覺到這一幕,眼中都流露出一點驚訝的神色。
他們都跟蘇寒山有過交流,知道蘇寒山這一式神針,隨心所欲。
出招者心中想着要繞過衆人,那衆人就算有動作,無論身還是心,都會引起神針對照反應,避讓開來,絕難有觸碰的機會。
展昭居然可以碰到,就讓歐陽春看出,對方只怕也是個戰力隱隱超前於境界的人。
肉身、根基,雖未到水災的關口,卻已經先成就獨一無二的武道執念。
不過,展昭也只碰到一下,那些松針般的觸感,就已經遠逝,快如酒酣時的微妙錯覺。
運轉五雷靈核夢境,練就大慈心印神柔之後,蘇寒山的祝融神針,越來越符合千變萬化的韻味。
顯能如金針刺天,輝煌奪目。
隱能如潮汐月力,無形無相。
當他走在這片山林中的時候,滿山蠻荒蒼翠之象,都已經在被神針介入改造。
那些樹木並不是真的消失,而是在神針的影響下,分裂成了細如髮絲、寸許長短的纖維,凌空飄灑。
無論樹木形態的時候,這些纖維呈現什麼樣的色澤,當它們裂解成現在的狀態,被陽光一照,就都顯出了晶瑩剔透的質感。
樹木消失的速度,以雪崩般的狀態增長。
從山頂開始,整座山峯由綠轉黃,山上蒼蒼茫茫、輕如雪絲的纖維,穿風而行,涌向前方峯頭,又跨越深谷,飄向高樓。
沖霄樓上,門窗緊閉。
樓宇中掛畫潑墨,插花盆景,屏風古劍,佈置絕佳。
襄陽王盤坐在蒲團之上,跟他府上幾位客卿,圍成一個大圈,正在完善飛天銀甲兵的咒語符法。
這幾位客卿,都跟東海小蓬萊有些牽聯,坐在襄陽王對面,相隔丈餘的,乃是“翻掌震西天”方天化,鶴髮童顏,紫袍金靴。
坐在他左側的,乃是“九頭神鵰”計成達,頭頂無毛,卻有八個肉瘤,連他原本腦袋,共稱九頭,瘦臉微須,渾身掛滿銀飾亮片。
坐在他右側的,更了不得,正是碧霞宮武聖人於和的首席大弟子,夏遂良。
他們四個圍起的這片空地上,漂浮着一把玉斧。
玉斧上刻畫許多星宿斗柄形象,沉浮之間,有數之不盡的文字圖案,從玉符表面浮出,又收縮進去,伸縮之間,自有變化。
這把玉斧,是當年趙匡胤幼時,從華山中所得前人遺寶,能幫助持有者推敲功法,完善招數。
趙匡胤正是靠着這把玉斧發家,功夫突飛猛進,成爲一方大將,後來更黃袍加身。
等他被趙二送去往生之後,這件寶貝就被趙二保管,在晚年時,賜給了自己九個兒子中,年紀最小、最受寵愛的襄陽王。
那飛天銀甲兵,本來是掏空了北漢國庫,又有烏靈聖母親自賜予的萬千珍寶,才煉製出來的。
襄陽王雖然佔據一方,也可盡情搜刮,但他又要供養諸多客卿文武,又要與東海交易軍中法寶,所剩着實不多。
這些年來,他能靠着殘餘靈材,把上萬銀甲兵修補完整,乃至於每一名銀甲兵,放在當年北漢都城之中,都能以一敵十。
靠的就是請衆客卿,一起催動玉斧,優化咒法。
“真是一件好寶貝!”
方天化讚歎道,“這些年我們是一步一步,看着這件玉斧將咒法優化,如今總算是進無可進,到了登峯造極的程度了。”
襄陽王並不滿足,有些遺憾的說道:“可惜,咒法已經登峯造極,銀甲兵實際還沒有跟上這個進度。”
“倘若再給本王十年,有東海這個渠道的支撐,把妖法練兵和聚魔練寶的精髓,都在這些飛天銀甲兵身上體現出來,也許每一隻銀甲兵,都能像第三境的淨土修者一樣,念通冥界。”
“上萬尊不計生死,飛天遁地,令行禁止,又能挖掘冥界物質練寶的神兵,那是何等光景!攻下宋國之後,再滾雪球一般擴張,有生之年,當可一統天下!”
襄陽王看向夏遂良,感慨道,“到了那時,東海碧霞宮,就是天下獨一無二的聖地,再沒有什麼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
夏遂良自矜一笑,起身走到窗邊,倒了杯酒。
“崑崙、峨眉,都非易與之輩,武當也還有一個老不修的在世,縱然你再等十年發兵,也未必不會有別的變數。”
夏遂良捏着酒杯,目光微露一絲殺意,“正所謂當斷則斷,陸昆失了音訊,包拯改道襄陽,你要造反的事,基本已經是心照不宣。”
“王爺,想想趙匡胤昔日兵變,你父趙光義殺兄,若有一絲猶豫,稍微耽擱一夜,天下或許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襄陽王凜然,點頭道:“是極,這套咒法既然已經推演停當,檢驗無誤,本王擇個吉日……不,本王今日就發兵,先殺個包拯祭旗。”
夏遂良喝了那杯酒,頷首道:“展昭這人交給我。”
計成達笑道:“小小一個展昭,何必大師兄親自出馬,只要大師兄在外掠陣,咱們三個殺他們三個,倒是正好湊對。”
“哼!”
夏遂良睨了他一眼,“你若不把羽衣闢魔斬用到失控的程度,也未必就能勝得了展昭一招半式,更別提殺他。”
“要保證他無法逃脫,只有我親自出手,你們兩個聯手殺包拯,才是正理!”
話說到這裏,夏遂良突然擰起眉來,目光看向方天化背後的那扇門。
方天化不明所以,扭頭看去:“怎麼了?”
衆人都看向了那扇門。
沖霄樓的門窗上,糊的都是大宋皇都中精煉的千歲玉白紙,號稱是歷經千載,玉白如新。
但是因爲深谷中藏了上萬飛天銀甲,運用冥界氣息滋養,這樓子朝向深谷的一面,也受了薰染,微微泛黃。
現在泛黃的紙張,卻添上了一絲新色,彷彿下雪的時候,細小的雪花沾到了上面。
從一扇門到兩扇門,然後是那個方向上所有的門窗,泛黃的顏色,全部淡了三分。
所有變化,發生在轉瞬之間。
方天化下意識運起目力,兩眼一瞪,那兩扇門頓時受到擠壓,逆着木軸原本的方向,硬生生向外開啓。
嘭!!
門開一半,突兀反彈向內閉合,樓子裏面,已經多了一個人。
方天化還沒有看清那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就見那人手裏的一根樹枝,輕飄飄一擡,朝着自己腦袋劈了下來。
方天化盤着的身子,猛然挺勁,頭部微微後仰,雙手順勢向上拍去。
他號稱是“翻掌震西天”,手上的功夫自然了得,用的也是一股震勁,但不是追求高速的震盪,而只是三震。
每一震,都極沉、極厚,要遠比高頻震波傳遞的範圍更大,掌力所過之處,甚至會故意壓制那些外界事物受衝擊後,震動的頻率。
使之全歸一統,全歸於三震之內。
這樣的震波,至大至厚,卻又絕難聽聞,不要說是人的耳朵,就算是在地震前會先有所感的螞蟻、蛐蟮等等,也聽不到。
三震之下,鑿山爲殿,三殿俱全,五百銅塑,三千鐵像的人間佛國,同樣會被震得全部歪斜變形。
當他這樣兩隻手,拍到那根樹枝上的時候,就察覺出來,那竟然真的只是一根樹枝,而非故意打造成樹枝模樣的神兵利器。
方天化深感怪誕,只覺面對這樣一根樹枝,就用出了絕招的自己,實在是玷污了這麼多年苦修出來的掌力。
但下一刻,他就駭然的發現,自己的雙手面對那樹枝柔嫩的尖端,居然無法碾碎。
至柔而浩蕩、至剛而凝鍊的念力,蜿蜒在那根樹枝之上。
樹枝從下劈變爲上挑,尖端彷彿短暫的吸住了方天化的雙手。
一抖之間,這個大名鼎鼎的“翻掌震西天”,就被抖飛出去,撞碎了夏遂良身邊的窗戶,砸向外界。
夏遂良卻沒有管他,只是瞬間出手,抓向前方。
與此同時,那根柔韌的樹枝,尖端冒出一點星辰般的光芒。
幻影雙分,凌空兩點。
九頭神鵰身上的銀白亮片,驟然聚合在臉部,層層疊放,擋住了那一點星光。
星光猛然一亮,化作一個急劇膨脹的精神磁場,將九頭神鵰彈飛,向同一個窗口飛去。
而那個膨脹的磁場,只擴張到一半,才有水牛大小的時候,就歪曲閃爍,從一個近似圓形,拉長成條,朝着側面流動而去。
因爲蘇寒山的樹枝,實質上已經點向了襄陽王,前一擊的力道,也全部向這一擊流動而至。
襄陽王看到蘇寒山現身的時候,就察覺不對,急忙出手,想要抓走玉斧。
但是他萬萬也想不到,方天化和九頭神鵰兩個人加起來,都沒能擋住蘇寒山半個剎那的時間。
襄陽王的手抓到了玉斧上,還沒有來得及用力,那根樹枝就已經點到他的臉部。
但這一刺,卻沒有刺中。
夏遂良的手掌,也已經從側後方探來,並指如劍,點中了樹枝尖端的一點星光。
兩種力量稍微接觸,多年功力滋養、諸多寶材營造出來的這座沖霄樓,就必將整個炸碎成粉。
乃至出現爆破蔓延,將沖霄樓地基的這座山崖,都炸成細沙的趨勢。
然而,現在的沖霄樓,已經變了顏色,無數木質纖維,覆蓋在樓體表面。
剛纔窗子破碎的時候,這些纖維沒有反應。
現在,內部恐怖的力量綻放,樓體還沒來得及受損,看似細如髮絲的木質纖維,已經在蘇寒山一個念頭中,紛紛膨脹,交錯起來。
百尺高樓的表層,從上而下,四面八方,綻放出了數以萬計的碩大木色花朵。
內部的力道,全被外層的細絲收納化解,恰到好處,而作爲介質的樓體,分毫無損。
樹枝如刀,並指如劍。
一刀一劍,滿樓花開。
二者碰撞的力道全被卸走,夏遂良指尖的力量,也被這內外轉化的一個絕妙變化所引動,鬆散了數分,心知不妙。
手指與樹枝,又在電光火石之間,閃爍對拼數次。
夏遂良反手一勾,就帶着襄陽王急退而走,闖出空窗,飛落在沖霄樓之外。
襄陽王落在山崖草地之上,看了看自己被陽光照亮,空無一物的手掌,滿眼震驚不解,難以置信。
剛纔離開的最後一瞬間,那根樹枝,竟然還來得及掃了一下他的手背,硬生生把玉斧扯的脫手,留在了樓子裏面。
夏遂良也看了看自己的手,兩根手指尖端的皮肉,都已經破損,露出些微骨骼,心意驅動,微觀重組,傷口雖然恢復,那兩處的皮膚,卻顯得薄了一些。
這是由於,組成他真身皮膚的武道微粒,有一小部分,被實打實的摧毀了,脫離了他的控制。
“這是什麼招數?”
夏遂良擡眼,看向從沖霄樓裏飄然而出,降落下來的那個人。
那只是一個少年,手裏的樹枝依然青翠欲滴。
“乙木者,木精之偏陰。”
蘇寒山輕聲說道,“東方蒼龍,乙木之神,蒼龍造化,難知如陰,是爲……”
“造物蒼龍乙木神雷!”
那根樹枝輕輕向後一擺,沖霄樓表面的花朵,全部顫抖旋轉。
這百尺高樓,在山崖下深埋的地基,澆築的銅鐵,一口氣都被拔了出來,轟隆隆作響。
高樓飛空而起,落向那座深深的山谷。
公孫策滿目讚歎,呼之欲出,手中羽扇一揮,條條羽毛飛去,托住了那座高樓。
展昭和歐陽春,已經站在高樓頂端,分列左右。
龍雲鳳抱劍,站在包拯身邊,遠遠的盯着那根樹枝,只覺得手裏的寶劍,都變得有點不是滋味。
闖樓出樓,只在眨眼之間。
方天化和計成達的神色,也沒比襄陽王好到哪去,臉皮繃緊,腳步不自覺的就後退了一點。
幾乎想要站到夏遂良身後,才覺得安全。
“慌什麼?!”
夏遂良沉着臉,呵斥一聲,“就沒發現你們兩個身上,根本沒受什麼傷嗎?”
他眼觀六路,將對面衆人盡收眼底,冷哼道,“全力奪樓,是爲了隔絕飛天銀甲兵,他們人手自然也被牽制。”
“龍雲鳳勉強算個對手,眼前這人,也還可以。”
“但他招法極盡精巧之能事,第一個照面若殺不了人,被適應之後,威脅就會大大降低。”
“爲了奪取沖霄樓,而沒有專注先殺你們一兩個,是他婦人之仁,最大的錯誤!”
東海弟子對那位於和祖師,敬若天神,但相處不多。
相比之下,反而對夏遂良更加親厚敬服,方天化和計成達,一聽這話,心下大定。
轉念一想,回顧之前戰鬥,越想越覺得夏遂良說得全對。
就連襄陽王也和那兩個人一樣,越想膽氣越壯,心頭的驚恐轉爲惱怒,咬牙切齒,功力運轉,勾連起了自己聚魔煉寶的大殺器,死死盯着蘇寒山。
“你這……”
“呵呵!”
蘇寒山輕笑兩聲,打斷了襄陽王的話,神態舉止,根本沒把那三個人放在眼中,只是看着夏遂良,橫起了自己手中樹枝。
“適應我的招數,這個思路是很好的,可是,你們剛纔適應的,算是哪個我?”
尾音猶在,刀已出鞘。
蘇寒山手裏橫着的那根樹枝,像是變成了一把刀鞘,唰的抽出了一條亮眼無比的刀光。
刀光一閃,已經變得不知有多長,切斷了山峯上空的雲層,使藍天白雲,添了一道銳利的亮痕。
夏遂良赫然色變,感受到上方刀罡,轟然劈落時,自己腳下的山體,尚未受到斬擊,只因氣機感應,就多出一條直通山根的裂縫!
大慈至柔的降魔念力,上下通貫,將天光元氣,地下魔性,天地陰陽,都用這看似隨手即發的一刀引動。
氣蓋山川,霸烈無邊,和合四象,太虛一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