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終究到來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七月喜神字數:5916更新時間:24/07/02 03:40:57
    時間過的很緩慢很平淡,卻又似乎很快很甜蜜。

    自從兩人成親結爲夫妻,已經快一年了。

    這日端木慈終於全部教會了謝傅月陰死篆的解篆之法,奇怪的她卻沒有教謝傅下篆之法。

    這解篆之法再高深無非就是法門訣竅,解開月陰死篆最難最關鍵的地方卻是在人,那個解篆之人。

    能夠爲對方獻出生命的決心勇氣,還有在解篆過程中承受月陰死篆痛苦的毅力,  個中兇險,這個解篆之人隨時都會喪命。

    這就是爲什麼世人一直認爲道門天宗月陰死篆是無解的,無藥可救的。

    這個解篆的要求太難達到了,就算有爲對方獻出生命的決心勇氣,又有多少人在解篆的過程中承受超越死亡的痛苦呢。

    從端木慈第一次看到謝傅,她就對謝傅刮目相看,因爲謝傅是師妹初月選中的人,  而她又無比瞭解師妹。

    事實證明,謝傅很特別,特別到自己愛上他,成爲他的妻子。

    端木慈淡淡問道:“傅,如果我中了月陰死篆,你願意爲我解篆嗎?”

    謝傅淡然一笑:“這個問題我不想回答,你心中什麼答案就是什麼答案。”

    端木慈微微一笑,顯然自己多此一問,若是對自己日夜共牀的枕邊人還不瞭解,還算得上是他的妻子嗎?還是一名合格的妻子嗎?

    端木慈柔聲道:“這些日子,你辛苦了。”

    “辛苦什麼,我很快樂。”

    謝傅說着將端木慈抱坐在他膝上,端木慈自然的將螓首枕在他的肩胸上,這大概就是親密無間吧。

    兩人看着夕陽,共同享受這一份共伴的美好。

    謝傅輕輕的撫摸着端木慈的一頭烏髮。

    他很愛她的發,每次看見總感覺宛如幽靜的月夜從山澗中傾瀉下來的一壁瀑布。

    而每次觸摸,他總能強烈感受到那散發出來妙不可言的溫柔氣息,  如絲如縷如水如風。

    端木慈凝眸望着前方,  若有所思。

    她絲毫不察謝傅的目光已經從那山林光陽移動到她的臉上,  再美的景色也比不過他懷中佳卿。

    她像一尊玉石雕刻的女神,  端莊、優雅、溫柔、嫺靜,無不讓謝傅深深着迷。

    謝傅伸出手指輕輕觸摸她臉上那些淡淡的傷痕,傷痕已經很淡了,淡的湊近才能看得清楚。

    謝傅每日都會用山薯汁爲端木慈抹臉祛除傷痕,這同樣也是他心中的傷疤。

    就算傷疤再淡,淡到消失不見,他依然能夠記得每道傷疤的位置。

    感受到謝傅溫柔的觸摸,端木慈回神,嫣然一笑。

    這一笑讓剛剛還清冷端莊的端木慈一下子溫柔嫵媚起來,回予他清澈漓漓的眸子含情脈脈。

    似乎這尊女神獨爲謝傅而笑而美。

    謝傅撫摸着她柔軟平坦的小腹,笑道:“慈慈,你這肚子不爭氣啊,是不是我不夠努力。”

    端木慈應着:“你還不夠努力啊,我都有點怕你了。”

    謝傅問:“那你爲什麼還沒有懷上我的孩子?”

    端木慈應道:“不知道哩。”實際上她也有點失望,但她卻並沒有過多流露出來。

    “看來我還需要多多耕耘,只有勤勞的農夫才能收穫豐收。”

    “討厭。”

    謝傅哈哈大笑,他就是喜歡端木慈說着兩個字。

    端木慈突然又柔聲細氣的說了一聲:“討厭~”因爲她分明感受到謝傅的蠢蠢欲動。

    謝傅道:“你知道你多麼動人嗎?圓潤豐滿的身體,就如灌滿漿的稻穀,無時無刻讓我心動。”

    這樣的情話,謝傅每日都會說,因爲他總感覺到端木慈身上總籠罩着一股淡淡的哀愁。

    他認爲自己做的不夠好,他希望自己用熱情來驅散端木慈身上這時而顯現的淡淡哀愁,情人的心總是敏感的,無時無刻關注着對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端木慈輕聲道:“才子,我在聽呢。”

    謝傅繼續道:“你是高高在上的月亮,彎彎的月亮像小船,我飛上天坐在小船上,掌舵劃楫,縱情遨遊夜空。”

    謝傅說完問道:“有詩意嗎?”

    端木慈嗔道:“又在說下流話。”

    謝傅哈哈一笑:“你不肯說,那只好我來說,仙子你做,我來當鄙夫。”

    端木慈輕聲道:“對不起……”說着細若蚊吟補充一句:”你來教我吧,我不當仙子,當你妻子。“

    端木慈說完舉袖遮面,像個害羞的小姑娘將臉埋入謝傅胸膛。

    謝傅道:“過幾天就是我們成親一年的日子,慶祖紀念一下吧。”

    “嗯。”

    ……

    謝傅來到西邊盡頭,佇立山頭,眼前雷點密集,銀光閃的睜不開眼睛,耳邊雷聲陣陣震耳欲聾。

    這個地方,這些日子謝傅已經來過數次,但這駭人的場景讓他沒有勇氣向前。

    所有的山所有的水,他都已經探索過了,唯獨不知道穿越這片雷電之地,背後是什麼地方。

    前方有動物嗎?

    他能找到獵物嗎?

    他和端木慈能吃上一頓肉嗎?

    腦海中劃過自己拎着獵物回去,端木慈喜悅萬分的場景。

    一剎那,謝傅竟沒有多想,飛身向前。

    雷電撕裂空氣,傲然而落,神威如一把天劍劈在謝傅身邊。

    謝傅躲避着,向前向前。

    雷點越來越密集,宛如星河傾泄銀雨,密集到謝傅躲避的空隙越來越小,只感覺就算渺小到成爲一粒塵埃,也難以躲避被雷電擊中的命運。

    腦海中突然想起端木慈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沒事,被雷劈了一下。

    是啊,大不了就被雷劈一下。

    謝傅心中竟是一笑,你做不到的事,我來做,要不然怎麼當你男人。

    在雷電閃閃中,謝傅似乎看到前方青山綠水,耳畔也似乎聽到遙遙傳來的牛羊哞咩。

    突然,他真的被雷擊中了。

    在身體被擊中的一瞬間,渾身綻放出金光來,似乎是什麼在保護着他,同時身體腦海頓受電掣。

    一種說不出來的痛苦讓他差點要直接暈眩過去,但常年忍受着祕篆痛苦的他,讓他毅力非常竟承受過來。

    緊接着他又被一道天雷擊中,不死的他,感覺這種撕裂身體的痛苦像一種錘鍊磨礪。

    此時此刻腦海中卻只有一個念頭,前進前進,做到端木慈做不到的事情。

    捕捉到獵物,夫妻兩人共享一頓有肉的晚餐,慶祝成親一年。

    他餓壞了,慈慈也餓壞了。

    他受夠了,慈慈也受夠了。

    肉肉肉。

    終於他穿越這片雷點之地,雙足落足之處,從砂礫變成軟綿綿的草地。

    樹林陰翳,霧氣氤氳,甜腥的氣息飄來,入目是漫山的山花。

    大片魏紫,一畦硃紅,一片鵝黃、幾抹粉豔,篇盈不斷。

    天空中有飛鳥掠過,謝傅的耳畔也聽見了遙遙近近的牛哞羊咩馬嘶。

    此時此刻,謝傅應該欣喜萬分才是,可他卻站着一動不動,

    腦海中不停的迴盪着三個字。

    端木慈!

    端木慈!

    端木慈!

    他記起來了,全記起來了。

    他愛上了他的仇人端木慈。

    那個他恨之入骨,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端木慈。

    給師傅初月下月陰死篆,讓師傅初月生不如死的端木慈。

    仇恨已經深深烙在心頭的端木慈。

    可如今這個仇人卻成爲了他的妻子。

    驟得謝傅渾身如墜冰窖,入骨的冰冷侵襲他的身體,讓他渾身血液都凍僵了。

    他的身體在微風中輕輕晃動着,瞬間失去了所有地靈魂,宛如死人。

    不知過來多久,似乎風停身止,再次望向這滿山彩豔迤邐,絡林如裹着脈脈彩紗,如她一般美麗多姿,溫柔恬雅。

    謝傅笑了,又似乎哭了,眼睛卻是幹的。

    ……

    山沉遠照,端木慈坐在房內,等待謝傅回家。

    她的嘴角一直掛着溫柔恬靜的微笑,手掌輕輕的撫摸着自己的小腹,不停的撫摸着。

    女人的敏銳,母性的觸覺,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小腹內已經孕養了一條小性命。

    她和傅的孩子,兩人生命血肉串聯在一起孕育而生的新生命。

    谷姎儘管她表面平靜,內心早就喜悅萬分,她迫不及待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傅,傅,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

    傅,我們有了新的家人,我們兩個不會太寂寞了。

    端木慈相信,他一定會高興的像個孩子,他一定會抱起自己轉圈圈,甚至像以前那樣高高把自己拋起來。

    我要告訴他不能再這麼做了,孩子還很脆弱,小心傷了孩子。

    想着想着,端木慈瓷白的臉頰泛起一層淡淡的紅色氤氳,心中盈滿了溫暖幸福,手上又輕輕的撫摸着自己還很平坦的小腹。

    等待中,她似乎聽到什麼聲音,猛然回頭:“傅~”

    映入眼幕卻是空蕩蕩的洞口,剛纔不過是晚風吹動掛在門口的風鈴。

    也不算是風鈴,卻是一串布蝶串起來的門飾,謝傅在布蝶上繪上了生動的顏色,有風吹動的時候,這門飾輕輕晃動,就像一羣蝶兒排齊在飛。

    謝傅跟她說,這裏沒有什麼生動的東西,所以就爲她做了這些門飾,讓她似乎能看到真實的蝴蝶。

    他總是喜歡擺弄這些小東西討她開心。

    洞外遠處紅彤彤的晚霞似端木慈心中跳動的火焰,怎麼還沒有回來。

    他說要爲成親一年給自己準備驚喜,其實他每天都給自己驚喜。

    傅啊,我也準備給你驚喜。

    所有的光隱去,變成漆黑,端木慈點了燈,每到夜晚她變得習慣點燈,她喜歡這種暖融融的感覺,喜歡燈光映照在謝傅臉上的臉,喜歡看見這山洞裏一景一物,透着家的氣息。

    她耐心等待着,心中卻在呼喊,傅啊,你怎麼還未回來。

    “端木慈!”

    端木慈驟然聽到這三個字,心頭一顫,恐懼瞬間襲遍全身,在給傅下了忘憂篆之後。

    傅從來不會這麼叫她,他會叫她端木慈師傅,他會叫她慈慈,他會叫她慈兒。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用無比仇恨的目光看着她,叫她端木慈。

    端木慈知道這三個字代表着他們夫妻緣分已盡,只感覺自己已經過完了這一輩子。

    一輩子如此的短暫,與傅相愛相識似乎就在昨天。

    她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卻沒想來來的如此的突然,來的如此的快。

    沒關係,她每一天都做好準備,她已經很滿足了,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悽慘的微笑。

    “端木慈!”

    謝傅又叫了一聲。

    端木慈眼瞼低垂,淚水無聲從眼縫強涌出來。

    瑩瑩的燈光映照的她的俏背上,她穿着紅褙子、紅羅裙,紅紅的就像一個美麗嫺靜的新娘、

    夜風吹進山洞,垂肩的一頭烏髮幾絲漾動,平靜的聲音傳來:“謝傅。”

    對於道門天宗道尊這個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身份來說,這是多麼尊敬的稱謂啊。

    只是一聲端木慈,一聲謝傅,卻讓這對曾經同牀共枕,如膠似漆的恩愛夫妻瞬間變成了陌生人。

    “端木慈。”

    這第三聲不似先前兩聲那麼凌厲,卻充滿着無奈與絕望。

    端木慈似乎沒有情感,平靜道:“我說過你會後悔的。”

    謝傅不知道自己後悔不後悔,他只是痛苦,在回來的路上,他以爲自己對她入骨的仇恨會蓋過愛。

    在看到她背影的一瞬間,他才知道他對她沒有恨,只有愛。

    這更讓他內心充滿着愧疚,師傅初月的仇人啊,他怎麼能對這仇人沒有恨,只有愛。

    初月祕篆時的慘叫一聲聲在腦海迴盪,初月垂死時讓他痛入心扉的一幕還歷歷在目。

    想着謝傅心痛攻心,喉嚨竟是一甜,嘔出一口鮮血,嘴角赤血殷然。

    端木慈聽到了,身軀抖了抖,眼睛似冒泉一般,淚水嘩嘩的流。

    她想要怒吼,我早就跟你說過你會後悔的,你就是不聽你就是不聽,你就是逼我,你活該你活該……

    可她卻很安靜,一個字都沒有吐出口。

    她能感同身受這種愛恨交纏,愛一個人太難了,恨一個人卻很容易,也並沒有那麼痛苦,殺之而後快罷了。

    傅,沒關係的,我會幫你的,其實也沒有那麼難。

    謝傅無比平靜道:“端木慈,爲什麼?爲什麼當初不殺了我?”

    端木慈亦十分平靜:“難道你師傅沒跟你說我是個無比惡毒的女人嗎?痛苦嗎?這難道不是最好的報復。”

    謝傅冷冷笑了笑:“沒想到你竟是個心機如此深沉,如此歹毒的女人。”

    “我與你師傅從小一起長大,我都能騙得了她,何況是你。”

    “哦,這麼說,這些日子,你都是虛情假意。”

    “你認爲文廷的人爲什麼要殺我,因爲我是個惡魔,困在這裏無趣,只是找個人玩弄,徒增些樂趣,不得不承認,你是個癡情的孩子,現在我不捨得殺了你,如果你能拋棄過去,我倒願意繼續和你過日子。”

    兩人都在說着狠話,無情的話,都是爲了能讓對方好受一點,如果沒有愛只有恨,就不會很痛苦了。

    謝傅怒道:“放屁!你在放屁!”

    這些話可笑到一個傻瓜都不會相信。

    端木慈繼續刺激謝傅的仇恨:“你的師傅也曾經這麼天真的認爲,要不然她也不會栽在我的手上,難道你師傅沒跟你說嗎?你不相信她嗎?”

    謝傅道:“你不是這樣的人,難道你不想解釋。”

    端木慈淡淡道:“解釋什麼,初月的月陰死篆是我下的,她二十年來所承受的痛苦也是我給的,血債需要血還,或許我說聲對不起一筆抹過去。”

    當然不可能,就如同她所說的血債需要血還,不管什麼原因。

    這仇他來報,這債他來還。

    謝傅找到了解決的辦法,一下子無邊輕鬆。

    “我記得我好像沒送過你花。”

    端木慈心頭一顫,就聽見謝傅走近過來的腳步聲,心中哀求着,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謝傅似乎聽到她的心聲,在離她半丈的時候停了下來,把採來的花放在桌子上。

    “我今天穿越那片雷電之地,那裏有花有飛禽走獸,我還捉了只羊回來,我們晚上能吃頓肉,好好慶祝我們成親一年,不過我寧願今天沒去過。”

    謝傅說完走出山洞。

    端木慈待謝傅走遠,這才轉過身,滿是淚痕的臉望向桌子上的鮮花。

    那一團簇的鮮花有紫有白有粉有紅,此刻看上去那麼的爛漫而悽麗。

    端木慈拿起鮮花嗅了一口,陣陣清香恰如謝傅的溫柔。

    她拿着鮮花走到山洞口,凝佇着凝望着不遠處那道在竈臺前生火的身影,她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晚做夫妻。

    她想好好珍惜。

    傅,路還很長不是嗎?

    痛苦而已,端木慈情不自禁的輕輕撫摸自己的小腹。

    滋滋聲響。

    噼裏啪啦。

    遙遙傳來,這山洞前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也從來沒有這麼溫馨過。

    儘管謝傅廚藝高超,這頓晚餐他足足忙活了一個多時辰。

    兩人從來沒有這麼晚吃晚餐,亦從來沒有這麼期待過。

    當一桌豐盛的擺在桌子前,已經是亥時時分。

    一整只羊,謝傅全做成了菜,羊肉山薯湯,蓴菜炒羊肉、薺菜炒羊肉、藜蒿炒羊肉……

    所有有條件做出來的菜,謝傅都做出來了。

    滿桌肉香味,讓人垂涎滴口水。

    兩人對立坐着,相敬如賓。

    端木慈看着謝傅滿臉油污,還有他忙活一頓臉上殘留的汗水。

    無聲中,謝傅笑道:“幾年了,總算能吃一頓肉,差點都忘了肉是什麼滋味了。”

    謝傅說着,朝端木慈遞過去一個烤的金黃的羊腿。

    端木慈安靜接過,便看見謝傅狼吞虎嚥撕咬着羊腿的聲音,她看着忍不住露出微笑。

    “好吃,好吃、”

    謝傅邊吃邊說着,讓這餐桌上不至於太過安靜。

    端木慈也咬了一口,久違的肉香味,讓人如此的懷念滿足。

    她吃着,突然看見謝傅給她盛了碗湯,遞到她的跟前去。

    “瘦的弱不禁風的,補補身子。”

    端木慈輕輕應了一聲:“嗯。”

    這湯有說不出的溫暖,說不出的甘甜。

    歸於平靜,只有兩人吃東西時發出微弱的聲音,謝傅沒有似平時一般撩撥戲弄她。

    很安靜,兩人都似乎在感覺着這一瞬一息,無比珍貴的一瞬一息。

    端木慈拼命的吃,像個餓鬼一般放下形象吃着,吃着謝傅爲她做的最後一頓飯。

    終於兩人都吃不下了,凝望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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