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9章 小弟弟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七月喜神字數:4182更新時間:24/06/28 15:57:54
“就算小女有一雙快手,每一次也只能摘上十斤青茶左右。”
“一片一片,十斤已經了不起了。人多一點不就行了?”
“這茶男的摘不了,只能由女子來摘?”
陸武元疑惑:“爲何?”
胡老漢湊近低聲:“摘茶的女子必須是柔若無骨,煙行媚視的處子,剛摘下來就要把茶葉放在身上溫暖,釀醇出甘美、溫芳的氣味,幹了才放到茶簍。”
“這個我懂,處子香茶。”
胡老漢點頭,陸武元問道:“既然男的不行,就讓女的來摘啊。”
胡老漢苦笑:“公子啊,我剛纔說的那些,你說有那個姑娘受的了這苦,這本來是不可行之事,也是小女倔強,硬生生……”
胡老漢是個粗人,陸武元代爲說道:“化腐朽爲神奇,化不可能爲可能,堪稱絕世兩字。”
胡老漢點頭:“這十斤茶葉回來,小女還要從大小一般中微挑,這事別人也做不了,老頭我就是湊到跟前也對比不出來。”
陸武元脫口:“齊爲天下第一難!”
胡老漢繼續說道:“十斤茶葉挑完,剩下也不足十分之一,烘製好最多剩下一兩。”
陸武元嘖嘖稱讚:“絕世好茶!掌櫃的,現在我就要這絕世好茶!”
胡老漢見自己解釋了那麼多,這位公子還不明白,直接說道:“沒有!”
“怎麼沒有,你剛纔可是說你家小女能夠烘製。”
胡老漢心情不好,也不客氣:“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你信不信我把你這茶鋪給……”
陸武元正想發飆,想起張凌霄和癲哥的提醒,看來不能強來,只能智取,笑道:“你要不肯制來賣我,我就賴在這裏不走了。”
胡老漢也懶得理他,直接回後院照顧行動不便的妻子,至於這位公子衣着華貴,茶鋪裏也沒有他看上眼的東西。
胡老漢剛走不久,陸武元心中暗忖,這種絕世好茶定有私存,這老頭不肯賣給我,所以才說這麼多來搪塞我。
他可不是規矩之人,說動手就大開闊斧的在茶鋪裏面翻箱倒櫃起來,他混世魔王沒當場砸了這間茶鋪已經很剋制了。
作爲名閥貴公子,平時大大小小的事都有人代做,沒一會兒就把茶鋪翻了個四零八亂,他本人也身上都是灰塵,通身汗流浹背。
乾脆把身上的外袍脫下,只穿裏衣長褲坐着,找了塊板子扇風,嘴裏罵罵咧咧:“馬的,連把扇子都沒有。”
有個女子來買茶:“掌櫃的,來一斤上品綠陽春!”
卻看見茶鋪裏亂七八糟,只坐着一個衣冠不整,污裏污氣的年輕男人,便喊道:“喂,你是新來的夥計嗎?”
陸武元一聽來氣,沒好氣道:“你什麼眼神!”
這女子一笑:“我什麼眼神,莫非你是公子不成。”
“你哪只賤眼看我不是公子。”
這女子脾氣倒是極好,笑道:“我哪只眼看你都不是公子。”
陸武元氣的竄到婢女跟去,怒氣洶洶道:“你這賤婢,我扇你幾巴子,你信不信。”
女子手指輕輕戳了陸武元腦門:“把你的手洗乾淨先,姑娘我的臉可白着呢。”
“你敢戳我!”
揚起手來,卻是表情一愣,發現自己的手跟塗炭一下,再看身上裏衣長褲都髒的不成樣子,簡直就是個幹苦力的,難怪這女子會把他當夥計。
“夥計的,你們掌櫃呢?”
“我又不是他爹,我怎麼知道他死哪裏去了。”
“咯,你是胡掌櫃的私生子吧。”
“放你媽的狗屁。”
“咯咯,被我猜中了吧。”
陸武元一時氣的說不出話來,想不到一個賤婢也敢如此調侃自己,他實在憋不住了,混世魔王來了。
“夥計的,既然你們家掌櫃不在,那你就給我拿一斤上好綠陽春吧。”
“你看看這茶鋪像有茶嗎?沒有了,今天歇業整頓,明天再過來!”
“醜夥計,那我明天再來吧。”
醜!陸武元一愣,說他囂張,說他跋扈,說他混蛋,說他無恥都可以,就是說他醜不能忍,他這張俊臉擺在這裏,哪裏醜了!
望去,女子已經轉身離開,空氣中彌留着特別幽迷的胭脂水粉味。
作爲陸閥公子,大家小姐他接觸的多,青樓娘子他接觸的更多,鼻子一觸,細嗅之下就能分辨出是青樓娘子常用的香氛。
朗聲喊道:“娘子,你是哪家秦樓的。”
女子回頭用眼角一瞟一瞥,眸子脈脈含波,嫣笑:“凌雲樓,怎麼你要來喝酒嗎?”
“是啊,晚上我就去搞你。”
女子咯咯嬌笑,扭着豐掻迷人的俏股離開:“你這種人,我見多了,下輩子吧。”
聽着女子言語充滿譏諷輕視,陸武元卻噯的一聲,他似乎找到某種樂趣。
若是今夜出現在這個女子面前,光想到這女子的驚訝表情,就爽翻了。
我何不就當一回窮人,當了這麼多年名閥公子,還從未嚐嚐當窮人是什麼滋味。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男人上前買茶,看衣着應是某大戶人家的僕人,陸武元拿着自己剛脫下來的裰袍就要換對方身上的衣服,卻惹來對方一頓臭罵。
陸武元不悅:“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這質地是上好的蘇緞,還有這刺繡可能精緻刺繡。”
這男子在大戶人家當僕人,眼力自然查不到哪裏去,細辨之下,衣服雖然弄髒了,卻是實打實的華貴衣裳,便欣喜脫下身上衣服跟陸武元換。
陸武元換上衣服,看着自己一身粗布鄙服了,卻樂得笑開了花,這種滋味還真是新鮮,我是窮人了。
采薇茶鋪的生意確實是好,陸陸續續有人上門買茶,陸武元換上粗布鄙服,加上臉上髒污遮住一張俊臉,還真被別人當做新來的夥計。
陸武元乾脆假戲真作,做起夥計來,可是被人問多了,也不耐煩,乾脆尋了一張紙,在上面寫着“茶已售罄,明日再來”,然後用竹竿豎掛起來。
這些倒是省去很多功夫,躺着優哉遊哉的用木板扇着風。
躺着躺着就微微春困眯眼休憩起來,耳邊聽着街道喧譁聲,只覺比躺在青樓內柔軟的大牀還要逍遙自在。
“咦”的一聲傳來,陸武元歪頭斜眼望去,見是個穿着布裙荊釵的年輕女子,也懶得理會,繼續眯眼休憩。
女子又是咦的一聲:“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我管你是誰。”
“你是新來的嗎?”
隨着茶鋪生意火爆,爹爹一直說要僱個人手,可茶這種事要驚喜細心,年紀大了手腳笨拙做不了,年輕的小娘子又不太願意拋頭露面,年輕的男人不願意幹這種娘氣的事,公子倒是符合,可是哪家公子會做這種事,所以一直沒有找到合適人選。
陸武元懶洋洋道:“是啊。”
胡採薇端詳一番,嗯,還挺年輕的,腳長手上,是塊料子。
模樣……模樣太髒了,瞧不清楚。
看樣子比較懶惰。
“我是胡採薇。”
“去去去,我管你是採花還是大盜。”
胡採薇咯的一笑:“胡採薇,采薇茶鋪的采薇。”
陸武元猛地就竄站起來,端詳着眼前這個揹着茶簍,滿是泥污的女子,指了指采薇茶鋪的招牌,又指了指胡采薇本人。
胡採薇微笑點頭。
陸武元欣喜,眼前這個就是能烘製出絕世好茶的人,目光立即銳利的落在她背後的茶簍上,問:“採到茶葉了嗎?”
“當然。”
“我看看。”
陸武元說着就繞到胡採薇身後去,朝茶簍裏面看去,嗅其香,再看芽葉細嫩,翠色香幽,葉葉品相端好,沒有絲毫破損發黑,不禁讚道:“你真有一雙神手啊,採摘下來,每葉品相竟然能保持如此完美。”
胡採薇淡道:“當然。”
在她眼裏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驟然發覺對方往茶簍裏伸手,反應比往她胸圃摸去還要敏感,轉身躲開,狠狠的打了他的手背一下:“別碰!”
奇怪的是,陸武元並不生氣,反而還有點觸電的感覺,只聽這女子語氣責備:“被你碰到就全完了。”
聽她責備,陸武元心頭有種酥酥然的感覺,嘻嘻笑道:“串味了是吧?”
“知道你還碰。”
“看見這麼好的茶芽,情不自禁,愛不釋手。”
胡採薇咦的一聲:“你也懂茶嗎?”
陸武元臉露傲色:“當然。”
“那你爲什麼來采薇茶鋪當夥計?”
陸武元嘻嘻一笑:“早就聞采薇茶鋪大名,自然是來學習偷師的。”
教會徒弟,餓壞師傅本來就是大忌,這話哪能說出口,可陸武元出身不是普通人家,卻沒有這種講究忌諱。
胡採薇聞言心中暗忖,原來真是來偷師的。
我這烘茶之法也是大哥傳授的,大哥慷慨無私,意在廣揚茶道,我應該以大哥爲樣,不能藏私才是。
再者說了,我遲早要嫁人,爺孃年紀也大了,這門手藝可不能斷送在我手上。
想到這裏微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陸武元!”
這三個字在蘇州城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專幹富商紈絝,青樓娘子聞了,心肝怦怦狂跳,有種貞操隨時被搶奪的感覺。
這裏是揚州,胡採薇卻是不識,微笑道:“陸武元。”
陸武元頗是傲慢,嗯的一聲。
“我叫胡採薇。”
陸武元冷淡應了一聲:“哦。”
“陸武元,你幾歲了?”
陸武元心中暗忖,哪有這麼問的,真是無禮村姑,嘴上應道:“癸未年生。”
胡採薇喜道:“真巧,我也是癸未年生,那你是幾月出生?”
“蒲月正紅。”
胡採薇疑惑:“幾月?”
陸武元眼裏隱蔽的露出鄙夷的眼神,沒有文墨的村姑,嘴上應道:“家家戶戶掛菖蒲,五月啦。”
“哦,那我比你早一個月,我四月生,你應該叫我一聲姐姐。”
“姐姐?”
胡採薇噯的應了一聲;“真乖。”
陸武元大手一揮:“你想佔我便宜,門都沒有!”
胡採薇咯的一笑:“你比我小,怎麼佔你便宜了?”
陸武元無言以對,只聽胡採薇說道:“就當我剛纔佔了你便宜吧,這樣好了,我叫你小夥計吧。”
小夥計!當公子的最怕被別人說小,陸武元心裏是一萬個不願意。
胡採薇微笑:“那我直接叫你名字好了。”
陸武元沒好氣道:“主意都被你拿完了,我能說什麼呢。”
胡採薇注意到用竹竿掛起來的八個字,頗爲驚訝問道:“這字是你寫的嗎?”
因爲謝傅的緣故,胡採薇對於知文墨的人總有一種敬佩之情,當初與謝禮交往,很大原因是感覺謝禮這個人很有學識,心生仰敬,其實她不是很喜歡謝禮性格,一板一眼的太過正經嚴肅了,不像傅大哥隨和可親,讓人感到舒愜自然。
陸武元淡淡應了一聲:“嗯。”
胡採薇道:“字寫的還真不錯。”
陸武元小小驕傲:“俊吧?”他雖然算不上博學多才,畢竟生在名閥之家,從小有名師教導,寫字也是從孩提便練出來的。
“小俊吧。”胡採薇應着心中暗忖,傅大哥寫的字,那才是真俊。
陸武元惱怒:“你跟“小”是不是過不去?爲何每次都要加上這個小字!”
胡採薇咯的一笑:“好了,小弟弟。”
“你有完沒完了!”
胡採薇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大概她很少與年紀相仿又比她年紀小的男子接觸,這讓她有一種主動權,看向四零八亂的茶鋪,問道:“茶鋪怎麼這麼亂?”
陸武元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總不能說是他翻箱倒櫃吧,就在這時,胡採薇眼睛微微半眯着,然後人就微微晃着。
陸武元眼疾手快,在胡採薇暈倒之前將她攙住:“你怎麼了?”
胡採薇緩了一下,微微睜開,笑道:“沒事,只是有點累了。”
她幹的這活既吃體力也吃心力,輕輕的拿開陸武元的手。
陸武元道:“那先坐下來吧。”
胡採薇坐下看向陸武元:“你能……”
“你說。”陸武元也不知道爲何謙遜起來,大概這個女子身上的平和氣質,讓他自然而然的受到感染。
“你能給我倒碗水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