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5章 大禍臨頭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七月喜神字數:4240更新時間:24/06/28 15:57:54
    龍膽村這邊不少負傷坐地的漢子立即站了起來,握緊手上的傢伙,聚攏在一起,心裏很清楚從這一刻開始就是人命仗,先幹死對方一個就少一個敵人。

    隨着龍門村、龍翼村兩位村正發話,兩個村子的壯丁一窩蜂衝了上去,相比起第一次爲了埋井,這一次卻奔着殺人去的,你不讓我好好活着,那我就滅了你!

    罵叫聲,傢伙碰撞之聲,哀嚎痛叫之聲,場面之混亂慘烈,跟真正戰場一般無疑。

    彼此雙方都是爲了活着,也分不清是非對錯。

    蘇懷章不停的大喊着,亮出祭酒家公子的身份,許以金銀幫助大家度過難關的承諾,但是他的喊聲比起混亂聲音是那麼微不足道,也根本沒有人關心他是誰,大家都幹紅了眼。

    蘇懷章聲音都喊壓了,呆呆看着這一切,充滿了無力感,他什麼也做不了。

    龍膽村的婦人從家裏給自己的丈夫送來了刀叉棍棒,菜刀斧頭。

    因爲這些武器的加入,事態進一步激化,血肉橫濺,不少人倒在地上就一動不動了。

    阿狗正捨身忘死的戰鬥,身邊突然傳來兒子的聲音:“爹,我來幫你!”

    阿狗扭頭一看,見自己的兒子手裏正拿着菜刀,立即大吼起來:“滾回去!你給我滾回去!”

    冷不丁對方一鋤頭就揮在他的腿上,咔擦的腿就斷了,人跪了下來。

    少年見父親被打,揮着菜刀就要報仇,但終究是個少年,被對方用鋤頭一挑,刀就丟地,對方顯然殺紅了眼,一鋤頭就朝少年腦袋掄下去。

    眼看少年就要腦袋開花,這時候一個強壯的肩膀替少年擋住了這鋤頭,卻是阿莽,手中的斧頭朝對方腦袋劈下去,這人頓時腦袋開花。

    阿莽扭頭對着少年凶神惡煞吼道:“滾回家!”

    少年何曾見過如此血腥場面,頓時嚇的倉皇逃跑。

    “阿莽,謝了。”

    “阿狗,不欠你了。”

    終究因爲人數差距,龍膽村這邊處於劣勢。

    以往這種村子之間的械鬥,一方打不過就會跑,人家跑到家裏去,你可以在門口叫囂,卻不能追進家裏去,這是底線。

    可是這一次的械鬥卻是不同,龍膽村這邊打不過卻也不跑回家,而是縮守在水井周圍。

    這就導致爭鬥流血一直持續着。

    耆老看見已經鬧出不少人命,蒼老的雙手微微顫抖起來,他想不到龍膽村的人這麼頑強,他活了七十多年了,見過的械鬥也不下上百回,卻也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不死不休的場面。

    正如龍膽村剛纔所迴應的那樣,寧死不屈。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誰也無法阻止。

    就在這時,大量的官兵出現朝械鬥地點奔跑而來,他們下肢均沾滿泥土,顯然是收到消息就急速而來。

    來的除了管理郡內治安的衙役,還有捉捕要犯的捕快,人數竟有數百之衆,看樣子郡內能立即調動過來的治安力量都調動過來了。

    這些官兵剛到,就亮出明晃晃的佩刀示威。

    看見這些官兵,幹紅了眼的雙方瞬間觸動了某條神經,竟不由自主的停止爭鬥。

    自古民怕官,而情況似乎遠遠不止如此。

    耆老看見雙方停止爭鬥,並沒喜色,閉上蒼老的眼睛,臉容似瞬間老了幾歲。

    龍門村的村正郭臺喃喃說着:“完了完了,全完了。”

    而前一刻還叫囂着滅村的黃信,在這一刻卻面如土色,竟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龍門村和龍翼村的壯丁個個面如土色,也無需官兵呵斥,就自覺扔掉手中的傢伙,個個神情萎靡,等待着宣判。

    現在做什麼都無法彌補了。

    一頂官轎停下,從轎內下來一名身穿緋色官服的大人,正是汲郡郡守趙寶華。

    趙寶華目光淡淡巡視一眼,凜聲問道:“耆老何在?”

    年過古稀的耆老快步走上前參拜:“小民胡元義見過郡守大人。”

    耆老雖爲一鄉之長,卻無實際職權,也無官銜,所以需行民見官之禮。

    “我聽說有人私自挖井,可有此事?”

    郡守不問械鬥緣由,卻先問是否有人挖井,可見在他心中,此爲頭等大事。

    大清早的,他還在睡夢之中,就聽下屬來報說豫東郡王府陵墓十里範圍有人私挖水井,嚇得他立即率領郡內所有衙役捕快前來。

    耆老點了點頭。

    趙寶華聞言眉毛竟微微顫了一下,聲音沙啞問道:“挖了沒有?”

    耆老再次點頭,趙寶華頓時氣的渾身發抖,好一會兒才充滿殺氣吼道:“大膽!該死!”

    數千人的場面竟鴉雀無聲,靜若寒蟬。

    趙寶華顫抖着說道:“本官自上任初日就再三嚴令警告,敢在豫東郡王府十里內挖掘水井者,治死罪。”

    “到底是何人挖井?竟幹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

    大不敬在大觀國是十大重罪之一,犯者判斬刑。

    “耆老,是何人挖井?”

    龍門村村正郭臺定了定神,快步走上前來:“大人,小民龍門村村正郭臺。”

    趙寶華目露兇光,咬牙切齒問道:“是你挖的水井。”

    郭臺手朝秋板一指:“是龍膽村村正秋板慫恿龍膽村村民私挖水井,我收到消息率龍門村村民前來阻止,方纔與龍膽村發生爭鬥。”

    水井已挖,消息也走漏出去,郭臺知道自己也要被牽連,想着先將全部罪名推到龍膽村身上,再加上極力阻止的功勞,或許能夠保住龍門村村民免於一死。

    “豈有此理!膽大包天!無法無天!”

    趙寶華氣得臉色發白:“誰是秋板!給本官滾出來!”

    秋板從人羣走前一步:“大人,小民秋板,斗膽問大人一句,挖井取水,何罪之有!”

    趙寶華哪會跟他廢話,手指秋板,冷聲喝道:“無視本官禁令,公然鼓動,犯下如此大不敬重罪,將此人就地正法!”

    兩名捕快持刀上前,就要將秋板就地處決。

    就在這時,阿狗上前朗聲喊道:“慢着,我也有份!”

    阿狗此話一出,龍膽村所有男人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紛紛走前來:“我也有份!”

    一聲聲“我也有份”接連響起,數百人的人羣也將秋正淹沒在中間。

    從感受到從水井取水的快樂之後,他們就不願意再回去了,正應了那句話——寧死不屈。

    趙寶華氣的冷笑起來:“好好好,也省的我一個個找出來,你們都有份是吧。”

    “這些人全部就地正法!”

    反正也是死,龍門村所有村民握緊刀叉棍棒,菜刀斧頭,打算抗爭到底。

    見數百人公然持械抵抗,一衆衙役捕快一時愣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趙寶華冷笑:“好好好,想要造反是吧,更是死罪一條。”

    就在這時,遠遠的傳來一陣齊步奔跑之聲,只見大批士兵小跑而來,身上統一郡兵戎裝,人數約有五百之衆,來的正是汲郡郡軍。

    趙寶華來之前就像大開殺戒,所以提前調動郡軍前來。

    一名身穿鎧甲的將軍上前:“大人,下官率領汲郡郡軍前來報到!”

    “許將軍,你來的正好,這羣逆賊,一犯大不敬重罪,不顧本官禁令私挖水井,破壞王候陵地,二來公然持械抗法造反。現令你將這羣逆賊悉數斬殺!”

    “下官領命。”

    應罷,郡尉發號:“弓箭手!”

    三百弓箭手一字排開,二百步兵持刀一旁護衛,等待將軍下令射殺。

    面對這羣裝備齊全訓練有素的正規軍,數百村民看着手中刀叉棍棒,方感覺所謂的抗爭,只不過是以卵擊石,自不量力。

    無人發號指揮,不知道逃跑,也沒有人衝殺,只是緊緊的握住手中傢伙。

    雖死到臨頭,面對官兵,骨子裏那如同老鼠見到貓的怯懼還是沒法抹除。

    阿狗突然看見自己的兒子也在人羣之中,眼睛一紅,淚就流了出來。

    郡尉緩緩的舉起手來,龍膽村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只感覺這口冷氣涼到骨子裏。

    就在這時蘇懷章跌跌撞撞的擠出人羣,嘴裏大喊着:“慢着,家父國子監祭酒蘇長河。”

    蘇懷章剛纔在混亂之中挨了一擊悶棍暈了過去,剛剛甦醒就發現變成這個場面。

    聽到此言,趙寶華趕緊喊道:“住手!”

    蘇懷章的身份面對村民起不到多少作用,在官吏面前卻有幾分影響。

    一般官吏誰都不敢得罪京城高官,更何況射殺高官家的公子。

    但見此人雖衣衫襤褸,卻容貌英俊,細皮嫩肉,顯然就是出身富貴之家。

    再看其姿態容神,雅步從容,氣雅芳華,渾身透着官宦之家的貴氣,就差在額頭寫上一個宦字。

    身在官場,每日都要察言觀色,趙寶華眼睛何等毒辣,心中已經信了幾分。

    蘇懷章直接走到趙寶華跟前,不卑不亢拱手行禮:“在下蘇懷章,家父國子監祭酒蘇長河,請問大人如何稱呼?”

    趙寶華緊繃的臉容,肉一下子就化開了,呵得一笑:“原來是祭酒大人家的公子,我今天真是有眼不識二五八。”

    說着回禮:“汲郡郡守趙寶華。”

    蘇懷章頗爲傲慢的看着趙寶華一身緋色官服:“趙大人興師動衆,這是想幹什麼啊?”

    “蘇公子,你看到了,這幫刁民竟敢不顧本官嚴令私挖水井,其罪當誅!”

    蘇懷章哈的一笑:“挖井取水乃民生所需,大人這禁的是什麼道理啊,再者說了,我從小到大也從來就聽說過挖水井就治死罪的荒唐事,大人此舉未免有點仗勢欺壓百姓之嫌。”

    趙寶華應道:“挖井取水自然可以,但是在此地挖就是不行,此處方圓十里乃是豫東郡王府的陵地,郡王爺容許這些村民在此生活已是體恤,怎知這羣村民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幹出破壞王侯陵地的大不敬之舉來。”

    蘇懷章正要開口,趙寶華先一步開口道:“蘇公子從沒有聽過挖水井就治死罪的荒唐事,本官就問蘇公子一句,蘇公子敢皇陵附近挖井取水嗎?”

    蘇懷章一時被說的語頓,他雖博學多才,卻哪裏是趙寶華這種官場老油條的對手,說句難聽的,他能與趙寶華說話,靠着就是祭酒家公子這層皮。

    龍膽村村民這邊見郡守大人對蘇懷章客客氣氣,恭恭敬敬,暗暗鬆了一口氣之後,開始低聲議論起來。

    “這人是誰啊,好像來頭不小。”

    “我好像看見他跟小棠走的很近。”

    “國子監祭酒是什麼官啊,是不是比郡守大人還要大?”

    秋平父子露出驚訝之色,想不到這蘇公子還真的有點來頭,早些時候還以爲他只會騙吃騙吃,吹牛皮說大話。

    秋鴻這會也對蘇懷章刮目相看,迴應衆人疑惑道:“這位公子是小棠的朋友。”

    “原來是小棠的朋友啊。”

    “小棠去哪裏識的這樣的貴人朋友啊?”

    “是小棠的朋友,應該會幫我們吧?”

    秋鴻脫口應道:“會!蘇公子重情重義,一定會幫助我們。”

    聽到秋鴻這句話,衆人緊張的臉終於露出喜色來,暫時把希望寄託在這位蘇公子身上。

    蘇懷章沉吟片刻:“大人,念他們是初犯,可否寬容一下。”

    此話一出,立即被老狐狸的趙寶華捉住把柄:“蘇公子,國法無情,一犯大不敬,二犯持械抗法造反,此兩條均是死罪!你叫本官如何寬容。”

    若是尋常小事,趙寶華自然願意賣這位祭酒大人家公子一個面子,可此事干係重大,處理不好,連他自己都要掉腦袋。

    豫東郡王府作爲豫州地區得王,要殺他一個小小郡守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

    別說祭酒大人家公子了,就算是國子監祭酒蘇長河在他面前,他也知道該偏向誰,爲誰辦事。

    蘇懷章沉聲責問:“趙大人真的不肯寬容。”想着先保住這班人性命,再慢慢斡旋。

    趙寶華笑着搖頭:“恕本官不能枉法徇私。”

    蘇懷章實在被逼得沒有辦法,朗聲喊道:“這私挖水井我也有份,莫不成大人也要將我斬了不成。”

    爲了保住這羣村民性命,蘇懷章不惜連自己搭上。

    只可惜他面對趙寶華這種老狐狸還是嫩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