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狂徒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七月喜神字數:3325更新時間:24/06/28 15:57:54
    樓上雅室的秀雲一直觀察場下,看見不少人聚集在一起,吵吵鬧鬧的場面,只剩下一份鋒利如刀的笛聲,“夫人,你看。”

    司馬韻雪不悅道:“什麼狗屁笛聲。”

    確實這笛聲並不是給人愉悅享受的,倒反而是爲了折磨人。

    曲子過了中段,  謝傅已經連飲四杯水酒,不知道算他飲的快,還是桓偉吹得快。

    《狂徒》這首曲子因爲節律極快,原曲時間很短,只有九十七息,桓偉做了改動,  一曲奏完,應該更短。

    小英正要斟第五杯,謝傅開口了:“小英,夠了。”

    小英輕輕問道:“公子,怎麼了?”其實在問,你行不行,她看這些笛藝大師表情,好像這對手很厲害似的。

    謝傅一笑:“我高看他了。”

    桓逸一聽,又是滿臉問號,這謝兄該不會只會紙上談兵的酒鬼一位吧。

    桓偉現在還用得着你高看,看看這些笛藝大師的表情就知道了。

    罷了,事情是因我而起,謝兄替我擋的禍水,如今我也不能連累謝兄丟人,惹人恥笑。

    自個丟吧,反正又不是頭一回了。

    在這猶豫糾結的功夫,桓偉已經將這一曲吹完,鋒利刺耳的笛聲也消靜下來。

    技驚四座,  鴉雀無聲。

    再看桓偉,  在這一會的功夫已經滿頭大汗,全身的衣服被汗水浸溼。

    胸口起伏,  沉重而緩慢的呼氣着,剛纔這一曲卻是一氣通貫,只在口腔轉氣換氣。

    手指雖然沒有斷,此刻似失控一般的微微顫抖着,久久不止。

    安靜中,李封第一個開口:“九十六息,比原曲快了一息。”

    樂器大師擅長準確把握節律,他們對於時間也有超越常人的敏銳,甚至能聽出十六分之一息的誤差。

    桓逸至少聽出桓偉十七處以上的改動加快,但就算如此,這一曲吹奏完,也只不過比原曲快上一息,由此可見原曲的節律有多快。

    快上一息,幾乎已經是極限了。

    桓偉算是把真本事全亮出來了,這讓桓逸清楚的知道自己技不如人。

    桓偉緩過這一口氣來,驕傲而又輕蔑的朝謝傅看去,似乎在譏諷,到底誰才是雜毛。

    其他人也順着桓偉的目光落在謝傅身上。

    桓逸見謝傅雙眼微微眯着,一副醉醺的樣子,  嘆了口氣,拿起笛子來,打算自己來。

    心中有一點交友不慎的怨氣,你說你本事沒有,招惹人家幹什麼。

    怨歸怨,既然交上了,損友也得認。

    這時謝傅的手卻輕輕的搭在桓逸舉起笛子的手臂上,笑道:“桓兄,你嘆氣什麼?”

    “我……還是我來吧。”

    桓偉那容得桓逸出頭代替,冷聲道:“手下敗將,與你何幹。”

    謝傅對着桓偉笑道:“嘔啞嘲哳,吹得如此難聽,你囂張什麼?“

    桓偉冷笑一聲,其他人一訝,這人該不會是個門外漢吧,根本都不懂裏面的門門道道,只有門外漢才會說出如此可笑的話來。

    桓逸又嘆了口氣,這會感覺跟謝傅站在一起,都跟着丟人。

    謝傅心中莞爾,怪我咯,那就帶你極限翻盤高興一下。

    謝傅用兩根小尾指掏了掏耳朵,“抱歉,剛纔被這噪音吵得腦袋嗡嗡作響。”

    小英咯的一笑,公子頑皮起來,也是很可愛哩。

    其他人卻一副準備看笑話的表情。

    謝傅沒有桓逸那麼多莊重的準備儀式,就似突然來興,將笛舉起就吹了起來。

    笛聲悠揚動聽,吹得正是《狂徒》這首駭人聽聞的鬼曲。

    衆人表情一訝,咦?

    《狂徒》這首鬼曲,作爲炫技,甄別是否真正樂器大師的分水嶺,從來就不是一首悠揚動聽,讓人身心愉悅的曲子。

    但是謝傅此刻吹來卻是悠揚動聽,最主要音準竟是準確無誤。

    這些笛藝大師腦海裏頓時出現一個大大的問號,這是爲什麼?

    再細辨,音色優美,該嘹亮高亢時嘹亮高亢,該清脆寬敞時清脆寬敞,該宏宕時宏宕……

    若是桓偉吹奏此曲純爲炫技,那謝傅就是在演繹曲子笛聲的悠揚動聽,讓人享受陶醉,心神愉悅。

    爲什麼這麼快的一首曲子,他能吹出如此效果,所有笛藝大師都百思不得其解。

    再看謝傅此時什麼樣子,手指雖快卻是輕靈,面容比起桓偉緊繃,卻是悠然自得,氣定神閒。

    還有幾分清雋瀟灑,神采飛揚。

    笛聲更是悠揚纏綿,充滿韻味。

    沒錯,他竟將這一首鬼曲吹出纏綿韻味來。

    雅室內,怏怏無神甚至有的煩躁的司馬韻雪,聽見這悠揚動聽的笛聲,頓時睜眸來了精神,輕道:“是誰在吹笛?”

    秀雲這會站在雅室門口,踮足瞭望着,嘴上應道:“人圍成一堆,看不清楚。”

    司馬韻雪站起,不由自主的移步門口,隔着珠簾望去,“是角先生嗎?”

    只有角先生才能吹奏出如此悠揚動聽,洗滌心靈煩躁的優美笛聲來。

    司馬韻雪閉眸陶醉其中,嘴上喃喃道:“好美……”

    優美的樂章能夠讓人久久不能忘懷。

    笛聲消止,司馬韻雪意猶未盡,似個充滿崇拜的少女輕輕踮足,瞭望過去:“是角先生嗎?”

    謝傅閉口,緩緩放下笛子,嘴角微笑,玉樹臨風得讓人如醉如癡。

    這才是笛聲該有的樣子,這才奏笛該有的風度翩翩,瀟灑出塵。

    笛聲已止,一衆笛藝大師雙目卻依然閉着,品味餘韻,過了好一會兒才陸續睜開眼睛,輕輕看向謝傅,眼神既有被笛聲洗滌之後的平靜,又有難以置信的疑惑。

    這已經不是炫技了,而是演繹,將狂徒這一首曲子演繹的如此優美動聽。

    讓炫技二字變得如此可笑。這狂徒並不是一首純爲炫技的曲子,這首曲子也並非難聽,而是以前沒有人能吹奏出這個效果來。

    桓逸瞪大眼睛看向就在他身邊的謝傅,驚喜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母牛熱鍋裏泡澡——真牛掰。

    桓偉一言不發,這個雜毛他當定了,現在再去談指法炫技,只能貽笑大方,這個對手根本就不是人!

    那些笛藝大師,包括泰山北斗李封也不敢開口。

    說什麼呢,又有什麼資格開口點評,聆聽受教還差不多。

    “哈哈。”

    這時一把蒼老笑聲傳來,走來一位老發白鬚的老者。

    “角先生——”

    衆人紛紛打着招呼,來的正是今晚橫笛交流會的絕對主角,橫笛北派宗師角度深。

    角度深走近笑道:“公子這一曲《狂徒》讓今晚的交流會還沒有真正開始,就已經結束。”

    謝傅脫口:“角度深!”

    作爲一個晚輩,對着一位前輩宗師直呼其名,顯然是一件沒有禮貌教養的事。

    但是此刻,包括角度深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絲毫意見。

    謝傅足夠站在角度深同等的位置,這位置是平等交流,讓人可以忽略身份歲數,前輩晚輩。

    角度深謙虛應道:“正是鄙人,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謝傅這會不知道是不是醉了,嘲諷道:“我是角度刁。”

    角度深明顯愣了一下。

    一旁的桓逸連忙代爲介紹道:“角先生,這位是謝傅,來自揚州,謝兄剛纔喝了點酒,有點醉了,角先生莫要介意。”

    角度深看謝傅臉龐有些泛紅,雙眼微眯透着醉薰,笑着回了一句:“謝公子是角度好。”

    倒是乾脆拿自己名字來開玩笑,活到他這般年紀,成就名聲已經到達巔峯,心胸氣概自然不是普通人可比。

    謝傅手指歪歪曲曲指去:“角度深,有人特別崇拜你,我要佔你這個位置,讓她變成崇拜我。”

    好自信啊!自信得滿滿傲氣。

    李封現在可不敢說年輕人不要太盛氣,技藝高超溢得滿地都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根本盛不下嘛。

    倒也聽出謝傅口中的火藥味,要不比一場,鬥一斗,一較高低。

    雅室這邊,秀雲開口道:“夫人,好像是角先生來了。”

    司馬韻雪疑惑:“剛纔吹奏的不是角先生嗎?”

    秀雲道:“應該不是。”

    剛纔兩女交流,同樣一首曲子,卻爲何能吹出天差地別兩種效果。

    司馬韻雪道:“秀雲,你去看看剛纔吹笛的是誰。”

    “是,夫人。”

    角度深停了謝傅的話,忍不住一笑:“原來如此,若是某個小娘子,老朽非但要從中搭線,還要好好勸說。”

    謝傅喜道:“你說的,可要替我美言幾句。”

    神情舉止顯然一副風流公子模樣,惹得一衆老者微微一笑,誰沒有年輕過。

    謝傅驟然擡手,改口道:“不不不,使不得。”

    謝傅這番樣子落在衆人眼中,似有幾分靦腆害羞,情人眼裏出西施,在心愛的人面前,往往都威風不起來,反而扭扭捏捏。

    這一份共情,讓衆老頭對謝傅又好感猛增,竟都哈哈大笑起來。

    這是角度深開口道:“大家是不是很好奇,謝公子爲什麼能將這一曲《狂徒》吹得如此優美動聽。”

    衆人紛紛點頭,這正是他們的疑惑所在。

    角度深繼續道:“因爲《狂徒》根本就不是一首純爲炫技的曲子,謝公子所吹奏出來的才是這一曲的本色。”

    衆人聽到這裏,紛紛議論起來。

    “這才是《狂徒》這一曲的本色嗎?”

    “原來如此啊,難怪我聽不出任何錯音。”

    “可爲什麼別人吹不出這個效果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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