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袒護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七月喜神字數:4458更新時間:24/06/28 15:57:54
    王婉之端着熱菜從廚房裏走了出來,這個菜她跟着燕語練習一天了,很多東西表面上看很簡單,當你親力親爲之後,才發現並不簡單。

    一想到他每一頓都準備了豐富的飯菜,王婉之就感到頭疼,忍不住要扶額。

    她也不禁捫心自問,  有什麼理由吃不下呢。

    謝傅也剛好疾步匆匆走進院子,天色已經不早了,都快夕陽西下了。

    他是個失職的廚子,把小姐給餓了,這在大戶人家是非常大的罪過。

    時間掐的非常好,非常準,兩人在院子裏碰見了。

    一個端着熱氣騰騰的飯菜,  一個雙手捧滿着小孩子的玩物。

    一個滿臉菸灰,  一個滿頭是汗。

    大概錯愕對方的形象,然後就都安靜不動,無聲的凝望着,凝望着對方手上的東西。

    直到謝傅手中的玩物掉落地上,打破安靜。

    王婉之開口道:“順利嗎?”

    “順利。”

    謝傅淡應一聲之後說道:“這個菜對你來說不容易。”王婉之是個初學者,她有幾斤幾兩,自己非常清楚。

    王婉之看了謝傅身上的血,輕輕問:“你受傷了嗎?”

    “對手的血,追求你的人個個都很厲害,都是高手,但我還是打敗他了。”

    謝傅好像是一個小男孩在向小女孩炫耀他是最厲害的孩子王,小公主只有一位,小勇士卻有無數人。

    王婉之輕聲打斷:“好了,別說了。”

    謝傅手中的玩物又掉了一件。

    王婉之目光落在玩物上面,“你是不是又打算耍花招,  只可惜被我撞見。”

    謝傅哈哈一笑:“算是吧,討小姑娘喜歡的花招。”

    王婉之道:“菜剛好,趁熱吃。”

    謝傅點頭:“玩物,  你挑一個吧。”

    兩人頗有默契的在桌子上放下東西,  然後交換位置。

    王婉之盯着眼前各式各樣的孩童玩物,愣了下神,淡然的眼眸有了色彩,心中暗忖,他爲什麼每次都捉的那麼準,是因爲他還是本來如此。

    換做另外一個人,要送她東西,絕對是與琴棋書畫相關,絕不是這些糊弄小孩子的東西。

    她卻就吃這一套。

    謝傅道:“先聲明啊,這可不是我搶的,是我花錢買的。”

    王婉之立即能聯想到一副孩童爭搶東西的場面,嗤的一笑:“幼稚不幼稚。”

    謝傅問:“你喜歡我搶的還是喜歡我買的?”

    旁人絕對聽不懂他們兩人的對話,而對於兩人來說卻有種時光倒流的恍世。

    那一天小女孩哭着要某種東西,然後她的小勇士出現了,把東西搶了過來。

    而王婉之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歷,弟弟王韻之搶了她的東西,她哭了起來,  但是那個時候沒有人幫她把東西搶回來。

    這些事都過去很久,埋藏在記憶深處,  如果不是偶然,  絕不會想起。

    王婉之挑了一串鐲子,戴在手上,幼稚問道:“好看嗎?”

    謝傅笑道:“這是貝鐲,誰戴了就是某人的新娘子。”

    王婉之不應聲。

    謝傅笑道:“你沒玩過嗎?”

    王婉之搖了搖頭,輕聲問:“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謝傅一笑:“你說過人都是有所圖,不論色和權,都是慾望在主導我們的行動,是慾望讓我對你這麼好,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王婉之繼續挑着東西,突然看見謝傅表情有點古怪,問道:“不好吃嗎?”

    他滿足了自己,王婉之同樣也想能夠滿足他。

    謝傅笑了笑:“好吃。”

    “好吃,你爲什麼一副嫌棄的表情。”

    謝傅爲表示真的很好吃,扒拉扒拉幾大口,沒有人能夠體會他一邊吃東西,一邊想着那種事的滋味。

    他難以想象自己這些日子是怎麼忍過來的,比起現在,魅影那【公子變成狗】真的是小巫見大巫。

    王婉之輕道:“比起你那碗麪如何?”

    謝傅聞言立即停了下來,一會之後卻很認真的說道:“比不過。”

    王婉之本來滿懷期待,怎知聽到的卻是這樣的答案,嘴上輕道:“你知道我是新手。”

    謝傅道:“與你是不是新手無關,比不過就是比不過。”

    王婉之很敏感,輕輕道:“那碗面對你來說……”

    謝傅打斷道:“我不想說。”

    王婉之露出略顯尷尬的表情,把手腕上的貝鐲摘了下來,重新放在桌子上,然後站了起來。

    謝傅錯愕的看着她一系列的舉動。

    王婉之淡淡說了一句:“不早了,我回去了。”

    謝傅沒有挽留,或許他已經開始有點受不了了,又或許他不知道怎麼挽留。

    有些話是不能挪移,甚至連撒謊都做不到,只能怪王婉之問錯問題了。

    燕語見王婉之回來,興奮問道:“小姐,怎麼樣,他是不是高興壞了?”

    王婉之淡淡一笑:“一般。”

    燕語錯愕:“一般!”說着見王婉之一臉菸灰,“小姐,我先去打盆水給你洗臉。”

    洗臉的時候,王婉之突然輕輕道:“燕語,我有點傷心。”

    “傷心?小姐你傷心什麼?”

    “不知道,就是有淡淡的傷感。”

    “是不是他對你說難聽的話?”

    “沒有,我只是感覺他對我別有所圖,他不是對我這個人好,是對某些事好。”

    燕語切的一聲:“不識好歹。”

    王婉之淡淡一笑:“沒有關係,你對他說,無論什麼事,我都會幫他,他不用對我這麼好。”

    燕語道:“小姐,你自己跟他說啊。”

    “我不想見他了。”

    燕語啊的驚呼一聲,她知道小姐說不見那就是真的不見。

    “小姐,你可別上當啊,這是花花公子的手段,對你若即若離,讓你患得患失,魂牽夢繞。”

    王婉之一笑:“你懂得挺多的。”

    燕語忙道:“可他不知道這一招對小姐你沒用,小姐你是多麼真誠的一個人啊,哪會這麼矯情。”

    王婉之莞爾一笑:“燕語,你諷刺我。”

    燕語竟懇求道:“小姐,你不要這麼高傲了,除了他這麼不要臉,沒人敢在你面前這麼不要臉了。”

    王婉之淡道:“虛情假意有什麼意思。”

    燕語篤定道:“我看不像。”

    王婉之見燕語這麼爲他說話,應道:“好,今晚他若來找我,我就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燕語身爲局外人,看得更清楚,心中暗忖,你會患得患失,你會矯情才好哩,反正不正常就對了,就怕你無滋無味,不爲所動。

    現在說小姐不喜歡謝傅,打死她都不信了。

    見燕語端着水盆離開,王婉之問道:“燕語,你要去哪裏?”

    燕語應道:“去倒水啊。”

    “倒完水,馬上回來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燕語聞言立即嘟嘴。

    王婉之莞爾一笑,她豈會不知道燕語要去通風報信。

    沐浴更衣後,王婉之呆在房內看書,夜已經很深了,房內的燈卻一直亮着。

    雖然知道謝傅不可能出現,但是心中還是有一絲期盼,萬一他抽風了呢。

    王婉之有點疲倦了,嘴上問了一句:“燕語,什麼時辰了?”

    燕語沒有應聲,王婉之望去,發現燕語居然等到睡着了,莞爾一笑,給她輕輕披了件衣裳就靜靜走了出去,輕輕關上房門。

    走過迴廊,穿過花蔭,不知不覺就來到上回和謝傅約見的亭榭。

    想起上回自己偷偷摸摸,扭扭捏捏的樣子,不禁莞爾一笑。

    她也會害羞,她也會賭氣,她也會矯情,她也會患得患失,嘴上喃喃自語道:“我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也會爲公子而……”

    說着聲音卻是一頓,心聲怎麼也差點說出來。

    人凝靜夜下,情不自禁的吟起詩來:“流水過澗非有意,白雲出岫也無心。人生若得如雲水,不見紅花亦是春。”

    謝傅喝的醉醺醺回來,有時候喝醉了是與友共開懷,有的時候卻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的內心未必似他表面那般快活,卻是把笑容給予別人,把那悲傷暗暗藏在心底,把自己當做一道光,穿過塵世,照亮某些陰暗的角落。

    所以他熱情如火,卻又謹言謹行。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東邊宅院裏傳來波哩波哩,聲音雖小,在這靜夜卻悄然可聞。

    有人在吟詩,謝傅爬上圍牆,像一條蟲在牆頭上爬動。

    淡淡的月色下,有一道背影站在亭榭下,與黑夜融爲一體。

    頎長的青緞儒服熨帖的從肩垂到腳下,承託出他形體峻拔,從容有方。

    繡着山河飛鶴紋的墨色下襬,在夜風下輕輕漾動。

    好一個俊逸出塵的公子。

    風過衣止,謝傅又好像看到了在雪域禪房寫下動人情詩的鳩摩羅什。

    山不言語,故成其高。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謝傅爬下牆頭,無聲的朝他靠近。

    公子突然側過身去,輕輕的嘆息一聲。

    謝傅看到了他的側面,雲髻高挽的烏黑秀髮,披垂在肩前,簡直就從瓊樓的夜宴中走下來一樣。

    謝傅心中啊的一聲,他從來不知道王婉之的側容是如此的美俊,美的牽人心絃,俊的溫潤如玉,豐神雋秀。

    這股清淨,讓身爲男人的他也自漸形穢。

    謝傅一直都相信王婉之是個美人,他見過她的父親,一個俊朗透着雍容貴氣的男人,從燕語口中知曉,她的母親是天下第一美人,這樣的父母,生出來的女兒,怎能不是美人。

    她是天之貴雪。

    她的外貌不出衆,甚至說醜,只不過是被病魔所掩蓋。

    就如同一朵已經枯萎的話,你根本看不到那凋謝前的美麗,甚至你都認不出這是一朵什麼花。

    這一刻謝傅是個俗人,他不想去感悟什麼自然道理,人生至理。

    他感到很心傷,像世間任何一個普通人,看到美好事物被摧毀,心頭被輕輕咬着的傷感。

    他從背後輕輕的摟住王婉之。

    王婉之嚇了一跳,身軀顫抖了一下,真抽風了!

    謝傅的聲音溫柔飄來:“嚇到你了嗎?”

    王婉之聽到這句溫柔話語,又鎮靜起來:“是。”

    她想掙扎一下,只是紋絲不動的箍束,立即讓她打消掙扎的念頭。

    “抱歉,我只是突然很想抱你,如果讓你感到被冒犯,你可以責備。”

    他的聲音很輕,像一隻貓在自己身上捉了一爪,然後蜷縮着身軀在她腳邊討好着,無論舉動還是神情都讓人不忍責備。

    此刻她想着,人如果學會了貓的這個技能,對於女人一定無往而不利。

    似乎爲了證明自己不一樣,不爲所誘,清明洞察一切虛僞。

    王婉之違心的偏偏不,像呵斥一隻犯錯討好的貓那般,冷道:“滾開!”

    “我是不會鬆手的,如果你想發泄怒氣,挽回矜持端莊,你可以咬我的手。”

    謝傅把一隻手放在王婉之的嘴邊。

    王婉之貝齒輕輕咬着,這確實是她現在唯一反抗的武器,只是她狠不下心來,咬的不是很用力。

    謝傅透着酒氣,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如果剛纔抱了王小姐你,是浸豬籠的死罪,我依然會抱你。”

    王婉之撲哧一笑,雖然從他口中說出來很可笑,卻是事實。

    如果被二叔或者父親看見,無論這個人是下人還是公子,都是慘死的命運,唯一不同的是,結局會比浸豬籠淹死要悽慘的多。

    王婉之冷道:“浸豬籠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謝傅問道:“那還要怎樣?”

    王婉之應道:“先……先閹了你,至少讓你痛個十天八天,悔恨交加,然後在浸豬籠。”

    謝傅竟道:“你會袒護我嗎?”

    像小男孩將小女孩欺負的哇哇大哭,然後小女孩的父親怒氣衝衝而來。

    這一刻小男孩的生死掌握在小女孩的手中。

    “我憑什麼袒護你!”

    “你會袒護我嗎?”

    謝傅聲音溫柔,王婉之似乎能看到他懇求的目光,嘆了口氣:“我會給你說情。”

    謝傅問:“怎麼說情呢?”

    “我說你是一時無心的。”

    “這樣的理由不足以得到赦免。”

    王婉之一陣好笑,“會的。”

    “就算會,死罪免了,活罪難逃。”

    “犯了錯,卻一點過都不受,你不覺得很過分嗎?”

    “我就是想死罪免了,活罪也逃。”

    王婉之無奈道:“那你讓我怎麼做?”

    謝傅在她耳邊輕輕道:“你就說是你主動勾引我的。”

    “謝傅!”王婉之生氣了。

    謝傅道:“你不知道你剛纔的背影多麼令人心疼,我爲了抱你呵護你,不惜冒着死罪,可你卻不願意完全袒護我。”

    王婉之心靈震撼,竟覺得他說得如此有道理,嘴上輕道:“如果到了那個地步,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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