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危機四伏的洛陽城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暮色長亭字數:4364更新時間:24/07/06 04:33:18
    在劉虞回到大司馬府,劉辯算賬的時候,禁軍大營卻出了事情。

    趙雲騎着馬,追了幾十裏,不得不停下。

    幾年之後,趙雲褪去了稚嫩,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將領,他望着南方,銀色頭盔下的臉角輪廓分明,雙眸如星。

    他身後跟着十幾匹快馬,其中一個,是周瑜。

    周瑜勒着馬繩,與趙雲道:“趙將軍,伯符心繫其父,這麼做,也能理解。”

    趙雲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這一逃,你以及他舅父吳景,都有可能是死罪,是他不知道,還是你不知道?”

    周瑜臉色微變,沉默不語。

    孫策想要帶周瑜一起走的,但周瑜在最後放棄了。

    孫策可以拋下吳景,周瑜不能讓他們的父母族人冒險。

    劉表雖然有異心,可洛陽城的一道滅周氏全族的旨意,劉表大概率會執行的。

    趙雲又望着孫策逃走的方向,心裏有些疑惑。

    禁軍大營管理向來嚴密,別說孫策這種有一定身份的人,便是普通士卒都不可能輕鬆逃出大營。

    孫策不但逃出去了,還帶走了十幾個人。

    趙雲在禁軍大營多年,深知其中的規矩,是以,這件事透着說不清的古怪。

    咚咚咚

    身後一陣馬蹄聲響起,張繡快馬而來。

    趙雲站過頭,長槍一提,道:“大營又出事情了?”

    張繡擡手,道:“不是,是宮裏傳話,要中郎將即刻回京。”

    趙雲看了眼洛陽城方向,道:“好。從現在起,禁軍大營戒嚴,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孫策的逃走,事關重大,這種事不能再發生第二次。

    “遵命!”張繡應道。

    趙雲打馬,徑直回洛陽。

    而這會兒的洛陽城內,朝野還在爭吵‘討董’的各種事情。

    因爲兵敗而導致董卓坐大的曹操,自然是風暴中心,彈劾之聲日漸濃烈,甚至於有人公然刺殺曹操。

    曹操對此無懼無畏,走街串巷,不但拜訪來自各地的名士,對於尚書臺、六曹的大臣,更是提着重禮挨個登門,即便是以前的麻煩人物劉協都沒放過。

    在趙雲回到洛陽城的時候,曹操剛剛從戶曹出來。

    等他一走,荀彧,荀攸便碰頭,站在臺階上,目送曹操。

    荀攸抱着手,冷眼看着曹操的背影,淡淡道:“他說了什麼?”

    荀彧道:“說了兵敗的具體情形,還向我要兵器、戰馬、糧草。”

    荀攸冷哼一聲,道:“他還真是有恃無恐。”

    也就是曹操了,換做其他人,早就墳頭草一丈高了。

    荀彧瞥了他一眼,道:“你還不停手?”

    荀攸面無表情,道:“曹操,終究是一大禍害,即便現在不能剷除,我也要壞他的名聲。”

    在這種時候,‘名聲’是一切的階梯,曹操名聲壞了,將來便無法到一定的位置、成就某些事情。

    荀彧搖了搖頭,道:“你莫要將陛下當做先帝,我能看出來,宮裏也會一清二楚。”

    荀攸雙眼冷漠,藏着絲絲疏離,道:“我並未做錯什麼,理虧的是陛下。陛下若是當面問責,我伏地認罪便是。”

    荀彧眉宇動了動,少見的有些煩惱之色。

    荀彧對這個族叔有些無奈,自從他隱瞞了宮裏的真實意圖後,與這位族叔便漸行漸遠,分歧逐漸明朗,暗中角力,鬥而不破。

    荀攸見曹操馬車消失了,轉頭看向荀彧,道:“曹操要的那些任命,我一個都不會答應。另外,太倉的錢糧是有數的,你想要撥付給曹操,我不答應。”

    荀彧沉默片刻,道:“曹操要的那些任命,你刻意卡拖,將來出事,你要擔責。至於錢糧,會從禁軍大營出。”

    荀攸表情慢慢鬆緩,十分的冷漠。

    荀彧見狀,道:“我告訴你一件事,或許能改變你對曹操的做法。”

    荀攸討厭荀彧有事瞞着他,在他看來,這位族叔能走到今天,從一開始,就是因爲他!

    而今這位族叔反而年紀輕輕超過他,坐到了丞相寶座上,卻沒有表現出應有的對他的‘回饋’。

    至少,也應當是坦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是以,聽到荀彧的話,荀攸眼皮輕輕擡起,目光淺淡,生疏。

    荀彧看在眼裏,道:“早在多年前,陛下給了曹操兩條路,一條是尚書臺,一條是大司馬府,曹操選擇了大司馬府。”

    荀攸一怔,還有這種事?

    稍微思考,荀攸懷疑的道:“你是說,曹操放棄了尚書臺,將來只能留在大司馬府?掌握兵權?”

    荀彧道:“不止是尚書臺,自打那日之後,曹操嚴格來說,只能是一個武將。縣令,郡守,州牧都不可擔任。而大司馬府不掌握兵權。”

    在劉辯的‘新政’之下,‘軍政分離’內容有很多,其中朝廷的兵權分割制衡,是大司馬府掌握調兵遣將之權,而統兵權在兵曹。

    荀攸對‘新政’、對當前朝局知之甚深,聞言神情大震,道:“也就是說,將來不論曹操有多大功勞,只能被限制於大司馬府?無兵無權?”

    荀彧嗯了一聲,道:“按理說是這樣。”

    荀攸目光怪異起來,一時間想到了很多事情。

    他自然不知道劉辯給過曹操選擇,這裏也解釋了,曹操這麼受寵,多年卻沒有加過官,只有一些華而不實的封號。

    荀攸沉吟一陣,與荀彧對視道:“曹操的那份舉薦,我可以同意一部分,不過曹操麾下將領以及幕府一些人,我要抽調出來。”

    荀彧搖頭,道:“大戰在即,你這麼做會動搖軍心。我與大司馬商量好了,等劉備到京,我們會在尚書臺宴請他們。”

    荀攸見這位族叔絲毫不退讓,雙眼幽深淡漠,待確定荀彧不迴應的拒絕後,轉身返回戶曹。

    荀彧沒有挽留,只能輕嘆一聲。

    曹操忙的差不多,返回宅院,命人收拾行李,準備離京回潁川郡。

    郭嘉喝着酒,擡頭看着大太陽,道:“將軍,要多一些南方兵。”

    曹操勉強能走路了,擦着汗,指揮家丁搬動傢俱,好一陣子才來到郭嘉身旁,燥熱難耐的道:“尚書臺、六曹,御史臺,廷尉府,九寺都躲着我,那見我的,也言談冷漠,虛假客套,沒有半點實際。除了陛下親口指定給我的,我是半點都不能指望朝廷了。”

    郭嘉搖頭,道:“世人都說‘漢室將終’,不是沒有理由的。”

    這種話,也就是郭嘉敢在曹操面前說,換個人就是拉出去砍了。

    曹操毫無所覺,感慨道:“我爲名聲所累啊。”

    郭嘉笑了笑,道:“見過陳留王了?”

    曹操倚在門框上,望着不遠處的曹昂練劍,道:“見過了,許諾我向尚書臺說情。不過也明說了,陛下與尚書臺的關係似有些緊張,他的話未必有用。”

    “咳咳咳,”

    郭嘉被酒嗆到了,歪頭看向曹操,道:“尚書臺與陛下的關係……‘緊張’?傳言是真的,陛下對‘潁川黨’起疑了?”

    曹操臉色如常,道:“不是。我仔細探聽過,是‘新政’,陛下對尚書臺推行‘新政’的進度很是不滿,施加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郭嘉沒有再喝酒,神情沉思。

    郭嘉同樣出自潁川,但卻是小門小戶,與荀家有天壤之別,郭嘉不是攀榮富貴的人,是以從未接近過他們。

    可並不是不認識。

    相反,郭嘉也有一定名聲,得到荀家賞識,資助過。

    他在意的自然不是這些,而是一旦‘潁川黨’真的失寵,那便是下一個‘袁家’,而且所涉可能比袁家更爲廣泛!

    那是一種極其可怕的場景,郭嘉稍微一想就頭皮發麻。

    郭嘉不喜歡朝廷,更不喜歡這種爾虞我詐,默默點頭,道:“將軍明日進攻嗎?”

    曹操剛要說話,便看到了大肚子的卞夫人,牽着曹丕走過來。

    “什麼事情?”曹操迅速站直,面露肅色。

    在兒子、小輩面前,曹操一直是一個嚴厲長輩。

    卞夫人瞥了眼郭嘉,有些遲疑。

    郭嘉微微一笑,轉身向裏走去。

    卞夫人這才近前,在曹操耳邊低聲道:“有人給將軍安排了一個女人,請你納妾。”

    曹操臉色驟變,看向曹丕,沉聲道:“聽到了?”

    曹丕懼怕曹操,怯怯道:“聽到了。”

    “不得說與任何人聽,知曉嗎?”曹操神情越發嚴厲的道。

    曹丕不明所以,也不敢想,直接道:“知曉了。”

    曹操審視了他一陣,這才與卞夫人呵斥道:“社稷有危,我曹操豈能貪圖這些?告訴那些人,再敢亂來,休要來往!”

    卞夫人愣住了,曹操已經有幾年沒納妾了,好像在外面也沒有什麼女人。

    怎麼突然轉性了?

    在卞夫人眼裏,她這位夫君,好色成性,見到美人就走不動道,幾年納妾,真的是不可思議!

    曹操卻冷哼一聲,繼續道:“還有,以往那些人,儘量不要走動了。”

    在劉辯繼位之前,曹操三十多歲,還行如紈絝,貪財好色,俠氣濃重,結交了不知道多少狐朋狗友。

    卞夫人被曹操嚇到了,連連應着,挺着大肚子牽着曹丕急匆匆走了。

    曹操神情有些難看,目光閃爍不休。

    他何嘗不想納妾,這麼多年走南闖北,見到過不知道多少可人的小媳婦、小寡婦,可劉辯給他下過旨意,納妾要徵得他的同意!

    這是是源於何鹹的妻子尹氏,曹操並未得手。

    可如果因爲一個區區妾室去宮裏請命,只有一個可能——曹操昏頭了!

    郭嘉從裏面走出來,喝着酒,道:“將軍,那位皇甫尚書怎麼說?”

    曹操定住心神,回憶片刻,道:“倒是很好說話,答應了我諸多器械。”

    郭嘉站在曹操邊上,悠悠的望着院中的曹昂。

    曹操等不到郭嘉的話,忽然一怔,仔細推敲一番,沒有發現什麼遺漏,疑惑的道:“奉孝之言,意有所指?”

    郭嘉微微一笑,道:“將軍應該找機會,拜訪一下那位皇甫校尉。”

    曹操對皇甫堅壽沒什麼印象,但以他的身份地位,還是清楚知曉皇甫堅壽是幹什麼的,而且還曾在大司馬府看過一些祕密情報!

    “找不到人,”

    曹操擦着頭上的汗,道:“這個人行蹤飄忽不定,除了宮裏,沒人清楚。想要利用他手裏的消息,怕是不容易。”

    郭嘉笑着喝酒。

    他的話到這裏,相信曹操有辦法做到。

    曹操熱的滿頭是汗,摸着鬍子的汗水,道:“還有一個壞消息,吏曹那邊似乎準備清洗一些人,包括我招降的黑山軍、黃巾軍。”

    “清洗?”

    郭嘉有些意外了,道:“朝廷不是想要穩定嗎?這麼做不擔心激起這些人的再次反叛,或者令各處的叛亂更加熾盛?”

    曹操狹長雙眼異常的冷靜,道:“陛下對尚書臺不滿,尚書臺自然要做出迴應。”

    郭嘉想到了當年王允借‘裁剪冗官’,夾帶私貨的針對‘潁川黨’的事。

    郭嘉喝了口酒,搖頭失笑道:“從古至今,這朝廷換了一波一波人,可新鮮事沒多少。”

    “一點都不新鮮。”

    曹操也是親歷王允那段時間的人,見曹昂收劍,神情微動,道:“我與皇甫校尉的侍衛史阿有些交情,我想辦法透過他,與皇甫校尉嘗試聯絡,再不濟,我也能直接向陛下索要。”

    郭嘉沒有在意,曹操是有足夠的能力與智計,只不過需要克服自身的性格缺陷。

    “主人,”

    一個家僕穿過箱子以及來往的家僕,跑到曹操身前,道:“陳留王府的消息,說是太皇太后病重了。”

    曹操擺了擺手,與郭嘉對視一眼,倒也沒有太過震動。

    郭嘉望向陳留王府方向,若有所指的道:“陛下能容陳留王活到現在,這份隱忍與魄力,非常人可比。”

    曹操是親眼看到當初靈帝棺槨前爭奪皇位的兇險,當今這位陛下,差一點就沒能坐上去。

    事後,董太後、十二常侍並不罷休,搞出了很事情,袁術更是假託靈帝遺詔,起兵叛亂,超也不知道多少要求劉辯處死劉協。

    可宮裏始終強調‘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護着劉協一路到現在。

    曹操微微點頭,狹長雙眼閃過凝色與深深的忌憚。

    宮裏那位陛下的隱忍與手段確實非比尋常,至少,換做是他,劉協決然活不過掌權的第二天!

    郭嘉默默拿起酒壺喝酒,餘光瞥了眼曹操。

    他心裏一直記掛着‘許縣’二字。

    郭嘉已經參透了劉辯那個關於‘許縣’的問題,這個問題直指曹操,深刻預示着宮裏那位陛下對曹操的直透骨髓的警告。

    但曹操沒有發覺。

    郭嘉也不打算告訴曹操。

    他是曹操的幕僚,需要替曹操謀劃一個穩妥處身之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