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謠言四起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暮色長亭字數:3058更新時間:24/06/28 15:53:11
    司馬朗帶着人來到太學,見到了小路上的那具屍體。

    三個仵作,一個從頭,一個在身,一個雙腿,認認真真,一絲不苟的在查驗。

    四周都是刑曹的衙役,圍了很大一圈,有不少師生被隔的很遠,在不斷、重複的問話。

    司馬朗站在屍體邊上,面無表情,實則手心裏都是汗。

    他的祖父本想親自來的,但近來有些病,力不從心,只能司馬朗代爲前來。

    ‘希望祖父沒事。’司馬朗心有慼慼的暗道。

    隨着劉虞的病逝,司馬朗八十六的高齡,在朝廷裏越發的凸顯,每一個噴嚏,四周的人都會望過來,總覺得這位司馬公可能隨時倒下,變成屍體。

    司馬家出仕的越來越多,野心也在悄然膨脹,司馬朗不敢想,他的祖父一旦過世,司馬家會遭遇怎樣的打擊。

    三個仵作驗了好一陣子,又交頭接耳低語一陣,其中一個擡手向司馬朗,道:“稟員外郎,這個人有一掌外傷,或許是本身體弱,臟腑破裂而死,詳細的,還得回去解剖。”

    司馬朗走上前,仔細看着那個掌印,漠然道:“輕輕一推就死了?”

    仵作又回頭看了眼,道:“或許,有其他病竈。不過,那一掌確實是誘因。”

    司馬朗心裏頓沉,道:“帶回去。”

    “是。”一旁的衙役應着,開始上前搬運屍體。

    不遠處盤問的衙役過來,拿着一疊筆錄,道:“員外郎,查問清楚了,基本上確定了,是丞相的侍衛推了一掌,才導致那龐雑身死。”

    司馬朗本還以爲能查出點別的,見狀也是無奈的,道:“回去,整理案卷,我要上報尚書。”

    “是。”衙役也知道這個案子牽涉丞相,事關重大,那是一點大意不敢有。

    司馬朗收拾好,便帶着人離開太學。

    在他穿過那個不起眼的茶樓上,孔融站在荀彧身前,冷汗涔涔。

    孔融不停的擦汗,圓潤富態的臉色此刻有些發白,渾身上下充滿了忐忑不安。

    荀彧坐在那,神情異常的平靜,道:“你是太常卿,你不會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吧?”

    孔融心頭一顫,顧不得擦汗,急忙道:“丞相,伱也知道,太學裏的生員,都是十三州各州郡縣推舉上來的,什麼人都有……今天的事情,太過倉促,下官,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盧毓站在荀彧身後,冷聲道:“孔太常,在丞相面前一問三不知,不知到了天牢,是否能想起一點什麼?”

    丞相在太學裏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孔融難辭其咎。

    而孔融心裏更爲清楚,不論事態怎麼發展,第一個問罪的,不會是荀彧,而是他!

    孔融口乾舌燥,心驚肉跳,神情掙扎,擡着手道:“丞相,請,請給下官一點,一定爲丞相查的清楚明白。”

    荀彧老成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沉默一陣,道:“半點猜疑都沒有嗎?”

    孔融胖臉抖動,左思右想,還是苦澀的道:“丞相,太學裏的師生太過複雜,下官,下官着實無從猜測。”

    陳羣冷哼一聲,道:“孔太常,恕學生不敬,建安伊始,百廢待興,朝廷正值用事之時,此番事情,太常卿沒有足夠的交代,怕是過不去。”

    孔融訕笑着擦汗,沒有因爲陳羣的無禮而生氣,只是心中更爲慌亂。

    陳羣的話是大實話,荀彧是這件事的漩渦,可最終背鍋的,極有可能是他孔融!

    司馬懿俯身,道:“丞相,孔太常這裏沒有頭緒,是否需要下官去一趟刑曹,問問他們是否有進展。”

    荀彧緩緩擡起頭,道:“不用,再等等。”

    盧毓,司馬懿,陳羣等人皆是一怔,‘再等等’,是要等什麼?

    刑曹。

    司馬儁,王朗,戲志才三人聚集在停屍房,看了眼已經死透的屍體,便討論起案卷來。

    司馬朗站在他們身旁,道:“王廷尉,戲御史,死者名叫龐雑,丹陽郡人,避戰禍到兗州,經兗州陳留推薦,入太學備大考,父母兄弟死於戰禍,孤身一人,獨來獨往,疑似有癆症,死因是臟腑破裂。”

    王朗看着手裏的案卷,神情肅重,道:“從案卷來看,這個龐雑本身就命不久矣,那侍衛一掌,恰好要了他的命。”

    “確實恰好。”戲志才合起手裏的案卷,看向王朗與司馬儁,道:“二位,這明顯是有人故意構陷丞相。”

    王朗注視着案卷,不冷不熱的道:“從案卷上來看是沒錯,但還須有切實的證據,否則‘丞相打死太學士人’形同坐實,無法向外解釋。”

    案子在明眼人眼裏是清楚的,但定案不是靠‘看’,而是‘證據’。

    司馬儁輕輕點頭,聲音蒼老,道:“太學那邊羣情激奮,暫且不好進去詳查,丞相去太學知道的人太多,範圍廣泛。有心針對丞相或者‘新政’之人更是不知凡幾,此案,有些難辦。”

    戲志才臉上是病態的蒼白,道:“這個案子本身不難,難處在於,要儘快將丞相摘出來,迅速遏阻事態擴大。”

    司馬儁看了兩人一眼,一個是‘前丞相’的人,一個是‘現丞相’的人。

    “我看這樣吧,”

    司馬儁雙手拄着拐,道:“先從外圍查,摸清楚這龐雑的來往情況,同時再查太學的情形,抓到線索,逐步深入,儘量在天黑之前有個結論,上報陛下。”

    王朗這才警覺,宮裏,好像一直沒有什麼動靜。

    按理說,丞相涉入殺害士子的大案,宮裏不應該無動於衷才是?

    戲志才也暗自沉了口氣,道:“只能先這樣,我摸一摸太常以及太學的是官員以及教授、博士,還請司馬公查龐雑的親朋好友。”

    沒有直接的線索,只能用這種笨方法了。

    三人商議妥了,一邊向外走,一邊還在繼續討論。

    司馬儁道:“戲御史,還請去見一見丞相,當面詢問清楚。”

    戲志才道:“這個自然,刑曹這邊,還請把緊口風,除了尚書臺以及陛下,千萬不能事先泄露。”

    司馬儁道:“戲御史說的是,如果有什麼消息,還請通報刑曹,以免錯漏。”

    王朗忍不住的插話,道:“司馬公,戲御史,這個案子,是閉門審,還是三司會審?”

    “如果丞相未涉入,那便是小案,廷尉府自行審理即可,無所謂公開與否。”戲志才搶在司馬儁之前說道。

    “那且看吧。”王朗不置可否。

    三人說着,商議了個大概,便各行其是。

    而這時,洛陽城裏已經是謠言四起,議論紛紛,茶樓酒肆,街頭巷尾,都是‘丞相打死太學士子’。

    “這丞相,好端端的爲什麼打死太學生啊?”

    “我聽說啊,是家族矛盾,荀家與龐家有百餘年的世仇!”

    “不是不是,你聽錯了,是那龐雑的父親打死了丞相的父親,仇人見面,丞相自然要爲父報仇!”

    “胡說八道,即便有仇,身爲丞相,怎能光天化日的動手?我聽說的是,丞相給了身邊侍衛一個眼神,侍衛動的手,十多人出手,當場就要了命!”

    “這這,丞相,怎麼能如此糊塗啊?”

    “你們說,丞相,會得到什麼處置?公然殺人,不會還是官官相護吧?”

    “這還不簡單,將打死人的侍衛推出來,錯手打死的,最多判個三五年,出來後,即便不能當官,丞相家裏也有的錢財供養,家族子孫,說不定就一飛沖天,躋身士族……”

    一個中年人,正獨自一人行走在御街上,耳邊充斥着各種亂八七糟的謠言,不時苦笑搖頭。

    “堂堂丞相,豈會如市井莽夫?”

    周異望着不怎麼高大,但頗顯威嚴的六曹官衙,神情晦澀,默默一嘆,道:“輾轉多年,虛度韶華,不曾想,還是又回來了……”

    作爲曾經的洛陽令,袁家的門徒,周異在袁家事敗後,雖然沒有太可怕的清算,卻也失去了前程,不得已辭官。

    那幾年,他帶着兒子周瑜東奔西走,爲仕途本命,最終還是不得不返回廬江。

    可隨後的戰亂,越發使得周家顛沛流離,幾有滅族之厄。

    好不容易倖存下來,江南稍穩,眼見朝廷有了‘光大’跡象,周異以‘念子’爲由,動身來到了洛陽。

    周異看着六曹門前人來人往,心裏羨慕,嘴上卻道:“公瑾在何處?”

    他來洛陽有一陣子了,可始終沒有找到周瑜。

    他去拜會了吳景,也見了孫權,可始終沒有周瑜的消息,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

    “陳孔璋?”

    忽然間,周異雙眼一亮,注視到了從禮曹出來的陳琳。

    他與陳琳並不熟,但也算有點交情,如果透過陳琳,與‘潁川黨’搭上關係,或許能夠再入仕途!

    但他剛要擡腳,又看到了一個人,不由得神色微變——袁譚。

    在周異的眼中,袁譚似乎有什麼事情要進禮曹,與陳琳只是見禮,便入了禮曹大門。

    ‘再等等。’

    周異按住心裏的躊躇,自語道。

    在他看來,荀彧這件事不會有什麼結果,最有可能的,也是最經常發生的,便是四個字——不了了之。

    但他還是想等等,等塵埃落定再活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