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曹操的自立之說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暮色長亭字數:4228更新時間:24/06/28 15:53:11
在場的,幾乎所有人都盯着曹操,郭嘉兩人,心底在思索着他們的話。
曹操出仕以來,可以說很是坎坷,惡評不斷,屢屢壞事,甚至於引得匈奴圍困上當,將劉辯陷於險境。
種種表現,可以說很是不堪,在朝野鮮少有人看好他,也就是家族夠強,一路護着他。
但越過永漢三年,曹操展現了驚人的能力,先是平定兗州的橋冒叛亂,後是憑藉一己之力,逼降青州黃巾軍近百萬,震動天下。
接着,不費吹灰之力收服黑山軍,將朝廷這塊心病徹底拔除。
到了這裏,曹操已然成勢,哪怕朝野再怎麼彈劾、壓制,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曹操有着強大的能力!
但曹操的並沒有改變,任性妄爲,肆意用兵,根本不將朝廷放在眼裏。
偏偏,自永漢初,曹操便是宮裏的親信愛將,一路庇護,令得朝野沒有半點辦法。
可是現在,陛下起疑了,曹操這些解釋,能夠過關嗎?
劉辯聽着郭嘉的話,神情不動,道:“曹操,郭嘉說你是成大事之人,你的大事是什麼?”
曹操頭磕在地上,臉角如鐵,雙眼凝肅如冰,沉聲道:“臣以衛青爲樣,立不世功勳,成萬世之名!”
劉辯眼簾微動,心裏暗思。
曹操這話,應該是真的。
只不過,劉辯需要他一直‘真’下去!
“你爲什麼突然發兵譙縣?”劉辯語氣寡淡的道。
郭嘉神情暗凜,餘光看向曹操。
他從劉辯平淡的語氣中,聽到了絲絲殺意。
這不是假裝出來的警告,是真的動了心思!
曹操比郭嘉更爲敏感,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如果繼續像奏本上那樣的大道理,他今天即便不死,今後也不會再有任何機會!
他深吸一口氣,道:“回陛下,臣以爲,滅董在我,此等功績,曹操不願讓於他人!”
這些話,倒像是真心話,劉辯卻也不置可否,繼續道:“有沒有人勸你自立?”
郭嘉瞳孔驟縮,餘光看着曹操,微不可察的搖頭。
“有。”曹操彷彿沒有察覺到,不假思索的道。
劉辯深深的看了眼曹操,慢慢坐直身體,放下手裏的碗。
趙雲,張繡,孫策,周瑜等人看着曹操,臉色各異,更多的是心驚膽戰。
曹操是當今陛下最寵信的愛將,爲他攔住了不知道多少禍事,爲了保下曹操,眼前的陛下不知道得罪了多少朝臣。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也有人勸他自立!
而且堂而皇之的,在陛下面前承認了!
他們不自禁的看向劉辯,只見這位陛下的側臉平靜無波,看不清任何表情。
潘隱悄悄縮頭,不動聲色的給了典韋一個眼神。
典韋雖然貌似憨楞,可一點都不傻。
上前幾步,拿着長矛,瞪着眼,對着曹操三人殺機畢露。
四周的禁衛聞風而動,拔出刀劍,將曹操,郭嘉,許諸給圍了起來。
郭嘉臉色微微發白,雙手抓着地上的草,眼神急急閃動,想着對策。
而許諸身上並沒有兵器,大個子跪在曹操右邊,一動不敢動。
劉辯盯着曹操,這曹操的直率,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當初有人勸皇甫嵩自立,皇甫嵩則是悶聲不響的拒絕,當做了外界沒人知道。
這曹操是怎麼想的?
劉辯伸手拿起碗,小刀在羊身上輕輕割着,漫不經心的道:“你是怎麼做的?”
曹操感覺着脖子的冰冷,聲音平穩有力,道:“臣手刃之,棄屍於野,任野狗啃食。”
趙雲下意識的皺眉,心裏不安。
按理說,遇到這種不臣之言,理當擒拿,交由朝廷問罪。
但這種事情太過敏感,一般採取私底下處置,祕而不宣。
可曹操不同,他親手殺了,拋屍於野。
貌似是一種忠心的體現,卻又不上報,更顯心虛!
劉辯吃着羊肉,目光看向南方,道:“傳旨,張遼爲漢中太守,司馬防爲青州牧,劉備調任琅琊太守,徐榮回禁軍大營。再傳旨公孫瓚,命他爲先鋒,四月征討袁術。”
潘隱連忙道:“小人領旨。”
說着,轉身就去安排。
孫策,周瑜悄悄對視一眼,暗自凝色的思索着這個安排。
‘滅袁’無疑是不世大功,誰能拿到,封侯都是小事。
而孫策之父孫堅已是烏程侯,這道旨意,卻只有奮武將軍公孫瓚!
曹操頭磕在地上,狹長雙眼沉靜,只是微微眯起。
他內心十分平靜,並不擔心自身安危,想的仍是南方的局勢。
劉辯安排完這些,慢慢吃着烤羊,仔細又推敲一陣,道:“曹操,你手裏現在有多少兵馬?”
曹操毫無猶豫,道:“回陛下,騎兵八千,步卒五萬,另有三萬青壯。”
劉辯雙眼微微眯起,盯着曹操的後腦勺。
之前不覺得,當面聽着曹操這麼說,他有些明白朝野那些人爲什麼忌憚曹操了。
曹操說了八萬八,可真正動員起來,十萬大軍輕輕鬆鬆。
十萬大軍!
可以說與朝廷旗鼓相當了!
劉辯考慮着削減曹操的兵力,可旋即又覺得是徒勞,曹操這類人想要擴大士兵數量,簡直是輕而易舉!
劉辯深吸一口氣,這個曹操,現在令得他有些舉棋不定了。
一個劉備,還不足以制衡曹操。
而朝廷裏面臨着‘更替’的問題,靈帝時代的一些能臣重臣,死的死,病的病,新一代掌權就在眼前。
朝廷裏那些人,還能壓得住曹操嗎?
在一片安靜中,劉辯瞥向曹操,道:“你想要不世功勳?”
曹操不動如山,道:“是。臣誓做衛青,留萬世之名。”
劉辯心裏計較再三,還是定住心思,坐直身體,道:“朕信你。也給你這個機會!朕給你便宜之權,大司馬府不再節制你,任由你行事!”
曹操眯起的雙眼猛的一睜,面沉似鐵,心中激盪如沸。
他萬萬沒想到,這種時候,身前的陛下,還這般有魄力!
“臣領旨!”
曹操又一磕頭,聲音鏗鏘如刀兵交擊,堅不可摧,道:“臣以洛河之水爲誓,定不負陛下浩蕩天恩!”
劉辯也輕吐一口氣,下這個決心,對他來說也並不那麼容易。
站起來,目光眺望着南方,他道:“先滅了袁術,去吧。”
曹操激動緊張的情緒難以平復,只能應話道:“臣領旨,告退!”
劉辯沒有再說,背着手,注視着南方。
曹操退後,走了幾步,翻身上馬,打馬飛奔離去。
潘隱欲言又止,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曹操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
他很想勸劉辯,現在就殺了曹操,否則日後必養虎爲患!
趙雲,張繡,孫策,周瑜等人的眼神若有若無的在劉辯側臉流轉不休。
眼前的這位陛下,果真是好大的魄力!
就是不知道,曹操是否真的會遵守他的諾言。
就在這時,劉辯忽然轉身,看向趙雲,周瑜等人,道:“朕記得,剛纔曹操,是以洛水起誓?”
趙雲一怔,連忙道:“是。”
劉辯眉頭控制不住的跳了又跳,拼命擰都擰不動。
他轉頭看向曹操離去的方向,心裏忽然起了濃郁的殺機。
洛水啊,這讓劉辯想到了一個現在還是十幾歲,歷史上卻是攪動三國,某種程度比曹操還要狠辣的一個大人物——司馬懿。
“陛下。”
這時,一個騎兵飛奔而來,跳落在地上,單膝跪地道:“皇城府急報,呂布與袁術聯姻,兩人約定,共同發兵廣陵、吳郡。”
劉辯餘光瞥向孫策,見他滿臉緊張,道:“還有嗎?”
傳令兵跪在地上,舉着一封信,道:“校尉說,交趾士家對遲遲不認命交州刺史不滿,故意停兵不前。”
劉辯冷笑一聲,道:“這是在威逼朕嗎?”
孫策直覺渾身陣陣冰冷,彷彿感覺到了劉辯的眼神。
孫家與士家的暗中盟約,朝廷知道的一清二楚,孫策聽到‘士家’二字十分敏感,彷彿銳利的刀鋒已經架在他脖子上。
傳令兵等了一陣子,道:“校尉還說,劉表,士燮等人,還派人去了益州,具體談了什麼,正在調查。蜀路難行,恐要等十天半月。”
劉辯對皇甫堅長很滿意,點頭道:“朕知道了。傳話給他,他父親病重,早點回洛陽吧。”
“是。小人告退。”傳令兵應着,轉身上馬,飛奔離去。
劉辯打開手裏的信,皇甫堅長寫了很多,較爲詳細。
不止是呂布、袁術勾連,準備兩面夾擊孫堅,平分廣陵、吳郡,還有公孫瓚在擴兵,袁紹在廣納賢士,還有江東各大世家的動向。
劉辯認真看完,沉思良久,忽然看向孫策,道:“伯符啊,你覺得,朕該怎麼援助烏程侯?”
孫策頭皮發麻,心裏膽寒,擡着手道:“回陛下,微臣認爲,當從琅琊郡出兵,與烏程侯夾擊呂布,先滅呂布再滅袁術。”
“如果不勝,”
劉辯瞥了眼周瑜,道:“或者說,呂布敗而投奔董卓該如何?”
孫策還不是日後的小霸王,加上心思慌亂,一時間根本回答不了劉辯的問題。
劉辯等了一會兒,與周瑜微笑着道:“公瑾,你覺得呢?”
周瑜比孫策淡定了一點,故作思索了一陣,道:“回陛下,朝廷若是佔得徐州,便對董卓四面包圍,滅董只在陛下的反手之間。”
劉辯笑了笑,道:“有理。”
有個屁道理!
這周瑜也在與劉辯打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經歷了曹操的事,現在劉辯看誰都覺得不那麼可信,總有反叛的理由。
深吸一口氣,甩開繁雜的情緒,劉辯與潘隱,典韋道:“回京吧,子龍,禁軍大營由你照看。”
“臣領旨。”趙雲應聲道。
看着銀甲罩身,臉角儼然的趙雲,劉辯心情好了不少,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塵,直接走向馬車。
潘隱等人都不敢說話,飛速安排佈置。
而張繡,孫策,張繡等人因爲身份的敏感複雜,只能‘恭送陛下’,多一個字都不敢說。
等劉辯馬車走遠,趙雲這才上馬,俯視着一衆人,目光驟然凌厲如槍,道:“回營,今日之事,傳出半個字,滅族!”
張繡,周瑜,孫策等人一凜,擡手道:“末將領命!”
一衆人上馬,跟着趙雲返回禁軍大營。
劉辯坐在馬車上,搖搖晃晃的回洛陽。
他身前的小桌上有着一堆奏本,但他只挑一些眼下關鍵的。
彈劾楊彪的奏本好像突然少了一大半,舉薦荀彧的奏本同樣銳減。
而對於廷尉府的判決,王朗給楊彪的‘勸誡信’,身前的奏本鮮少提及,即便有也是一筆帶過。
彷彿所有事情都是一陣風,風過了,一切都塵埃落定,再無波瀾。
劉辯看完了這些,撩開簾子,看向潘隱道:“楊家的那案子,還沒查到幕後是誰嗎?”
潘隱騎着馬,連忙側身道:“是。小人動用了皇城府,也給左慄遞話,都沒有查到蛛絲馬跡。”
劉辯雙眼眯起,微笑着放下窗簾。
他倚靠着廂璧,神情晦澀,自語般的道:“真的是潁川黨的手筆嗎?這麼精巧的設計又不露任何破綻,還真令真驚異啊……”
一個曹操就使得劉辯有些煩躁,京城裏的文官們同樣不能小覷。
都是能人,每一個都不能小覷!
劉辯下意識的摸起腰間的玉佩,輕輕摩挲着,心裏反覆計較。
楊彪致仕,荀彧接替爲丞相,是尚書臺換人,也是朝廷的換代,註定會有大變化。
而本就獨佔朝廷的‘潁川黨’,很快便要‘衆正盈朝’,掌握大漢絕大部分權力!
“希望他們不要讓朕失望……”
劉辯眼神帶着笑意,充滿了期待。
‘潁川黨’登堂入室,是劉辯一手推動、造就。
他需要朝廷集中精力、權力來推動‘新政’,尤其是涉及土地這一塊,除了‘潁川黨’,似乎沒有其他力量可以做到了。
想着‘潁川黨’即將一家獨大,劉辯又撩開窗簾,看向有些明朗的天色。
廷尉王朗,御史臺劉協,刑曹司馬儁。
這三人基本獨立於尚書臺之外,是否能制衡‘潁川黨’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