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東部（11）

    “正是因爲我很清醒，所以我能看到這具很普通的屍體身上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這個人家裏很窮，家裏出於無奈將他送到了軍營，他很幸運的通過了測試成爲了一名最最普通的士兵，簡單來說，他不用擔心餓肚子了，這在一年只有兩季的星球，很重要。”

    “人類不能缺少食物，這意味着不能保持足夠的熱量，人體在失溫的狀態下最長都無法存活超過一天也就是二十四小時時間，超過時間無法得到足夠的熱量，大腦就會產生幻覺，會自動虛構出讓身體產生錯覺的溫度，甚至炎熱。”

    說到這裏，李義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視角下的那具屍體。

    這個時候，柯蒂斯也發現了不對勁。

    的確，按照他的檢查，這具屍體的確曾經浸透了鮮血，按照他的職業來看，應該是在不久之前跟敵人廝殺留下的痕跡。

    可爲什麼大冷的天，這名年輕的士兵會只穿着單薄的軍衣，臉上還帶着詭異的笑容。

    答案只有一個。

    “他是凍死的？”

    “你看出來了。”

    李義臉上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彷彿在敘述着一件極其平常不過的事情。

    “我還以爲即時是我說了，你也不會在意這些，是因爲你那位前宿主影響下，感知到了那麼一點人情味嗎？”

    柯蒂斯沒聽出來李義話中的諷刺意味，或者說聽出來了。

    但他假裝沒聽懂。

    “是的，傑斯還是教了我一些的，不過我不是人類，感受不如你們人類那麼直觀，這大概就是我們只能作爲觀察者的角度來進行記錄的原因，因爲這樣最客觀。”

    觀察者？

    李義忽然聽到這一個有些陌生但又感覺有些熟悉的名詞，稍微有些詫異。

    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因爲他也看得出來，對方應該是無心透露出來的。

    所以這些系統生物一直都在觀察他們這個宇宙中……的人類？

    還是說也有別的生物？

    如果有的話，這是把他們這方宇宙中的生物當成了實驗對象嗎？

    這麼一想，李義微微感覺到有一絲怒意上涌，還好他的表面功夫很是不錯，沒有絲毫的顯現出來，也當作了沒有這麼一回事。

    回過頭來一想，他也發現了一些問題。

    如果這些系統生物都是所謂的觀察者，宇宙是一個超大號，看不到盡頭的實驗箱的話，那麼他們爲何會親身下到“實驗箱”裏呢？

    還是說，所謂的系統生物，只不過是一種類似攝像頭的存在。

    真正的觀察者，另有其人？

    搖搖頭，將內心這種想法撇開，李義重新將話題延續。

    “既然你也看出來了，就算感受不深刻，你也應該能夠看得出來我爲何會換一具了吧？”

    “因爲……可憐？”

    李義搖頭。

    “如果只是這麼一個理由，我是不會這麼做的，這世界上可憐的人多了去了，我沒有必要爲一個死人心存憐憫，這很虛僞。”

    “那你是爲了……”

    “你應該能看到，他雖然穿的很單薄，但懷裏卻有一封書信吧？”

    柯蒂斯扭頭看了一眼後點點頭。

    “沒錯，信上的內容也看得到……哦，這是他的未婚妻寄給他的信，呵呵，這不比某些單身狗要強多了，還不到二十，嘖嘖。”

    李義沒有理會柯蒂斯的指桑罵槐，很是淡然的點了點頭。

    “這個世界上的人平均壽命都不長，所以成親的年齡也很小，基本上都是在十五六歲就會定親了，這還是家境還算不錯的人家才有的待遇，因此從這一點來分析，這名士兵應該戰鬥力不錯，立了不少功，要不然以他的家境，應該是沒那個能力爲他說親的。”

    “可是他卻死在了成親之前。”

    “……啊！你的意思是說他這一趟出門是爲了回家成親的？”

    柯蒂斯思索了一陣，恍然大悟驚呼道。

    李義點點頭。

    “應該沒錯，這裏雖然是邊境，但並不是戰事頻發地區，相反，許多的軍人家屬反而會在這相對和平的地區呆着，因爲這裏既安全，距離戰場又最近，是最理想的家屬區。”

    柯蒂斯點點頭，隨後又疑惑。

    “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不難看出來，能夠在邊境線附近建立起這麼大一座城池，必須要有足夠的生產力和消費能力才行，並且這種能力要有持續性，而邊境之所以很難像中心地帶發達的原因，除了頻繁的戰事之外，還有就是消費和生產能力的斷斷續續，這種不連貫性是因爲戰爭不是一直打着的，總會有停下來的時候。”

    “你的意思是說交戰時期，這種不正常的生產力會變得興盛頻繁，而一旦停戰了，這種趨勢就會下降，是不是這個意思？”

    李義擺擺手，打算點到爲止。

    “你知道就行了。”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充滿了對未來美好憧憬的，極其有潛力的士兵，卻在即將迎接他美好未來的時候突遭橫禍，稍微有那麼一點狗血的俗套故事。”

    ”......\"

    原本還準備親身近距離觀察一下人類的感動瞬間的柯蒂斯突然就被李義最後的這句話給整不會了。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才好。

    李義接着說道。

    “當然我關心的不是這件事，而是這件事的背後。”

    “背後？這不就是一次意外麼？一個孤身回家成親的士兵，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強盜，殺死了對方，然後自己迷路了，結果被凍死，還能有什麼？”

    柯蒂斯自認爲自己的推斷應該是最符合事實的了，不會再有別的事實了才對。

    結果李義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總之，先換一具吧，這裏的屍體這麼多，符合你條件的應該還有才對。”

    “......好吧，你是宿主你說了算。”

    柯蒂斯有些無奈道，他沒有權力干涉宿主的行爲，只能提供意見和參考，這一點倒是和之前的莫羅斯類似。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繼承莫羅斯那種容易被人忽視的特性。

    如果有的話......那不妨可以試着借用一下對方的這種特性。

    李義看着手邊的線索，這是他剛纔改變主意換另一具材料的真正原因。

    正當柯蒂斯再次開始搜索之際，忽然聽到李義問了他一句。

    “你能不能脫離我單獨行動？”

    “啊？”

    “你就說能不能吧！”

    “可以是可以......”

    “可以就行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