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5 浪潮下的普通人

    清晨，住在都城北區的傑威爾在第一縷陽光灑進房間的那一刻，就條件反射般的坐了起來。

    看了一眼自己那雙不能動的腿，傑威爾並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伸出手摁了一下牀邊的按鈕，很快就有一雙強勁有力的機械臂將他整個抱起，安在了機械義體上。

    傑威爾試着活動了一下，感覺很滿意，無論是神經連接還是舒適度，都跟自己原先的雙腿沒多大區別，唯一可能有區別的，大概就是這雙腿不會感覺到疼痛，還有就是每三天就需要充一次義體專屬的電源了。

    “坐”上了義體之後，傑威爾就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因爲本身殘疾的緣故，他無法參加大多數的工作面試，雖然義體的廣泛發展使得殘疾人實際上跟普通人並無區別，可實際上這種歧視義體的事情依舊是一種司空見慣的事。

    甚至你若是爲此抱怨或者投訴的話，對方的理由也可以讓你瞬間啞口無言。

    既然不是殘疾人，那就把你身爲殘疾人的福利和待遇取消掉咯！而傑威爾顯然無法放棄那份福利，因爲他並不是一個人。

    門被人推開，一個身形瘦小的男孩走了進來，看到傑威爾，臉上浮現出一絲猶豫。

    這種表情很快就被天生敏感的傑威爾察覺了。

    “傑夫我的孩子，有什麼事嗎？”

    “父親，我……”

    “有事就說吧。”傑威爾儘可能的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溫柔。小男孩傑夫並非他的親生兒子，你不能指望一個半身截肢的殘疾人還螚擁有生育能力。

    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氣，男孩傑夫才終於開口說道。

    “父親，我…我想上學！”傑威爾微微一愣，臉上浮現出幾絲糾結和猶豫。

    傑夫今年已經八歲了，按理來說到了六歲就應該去接受相應的教育，獲得相關的技能和學識，這個世界的教育並非義務教育，而是類似於一種資質檢驗的過程。

    在這個過程中，參加的孩子需要經歷不同類型的知識灌輸，技能學習，從而在最終結業的時候，獲得一份由主腦親自出具的資質檢驗證書。

    可不，幾乎所有的藍星人類，若是需要找工作，全都需要這一份從六歲到十歲階段的資質檢驗證書。

    就好像是一個合格的產品，就必須配備質量保證證明一樣。一個道理。

    當然，這些全都不是免費的，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按照正常的價格來說，一個人一年的教育費用，就是三十塊的算力，從六歲到十歲，一共四年。

    一百二十塊算力。這幾乎等同於一個三口之家整整四年的基本開銷了，不得不說，還是很貴的。

    這也是傑威爾猶豫的原因。他只是一個因爲工傷獲得了一份賠償，靠着賠償買了義體後，卻發現依舊只能做一些基本工作的殘疾人，積蓄什麼的，自然是沒有的，平時除了基本日常所需，可以說的上是所剩無幾。

    可傑夫已經八歲了，再過兩年，就過了資質檢驗的最大年齡限制，到了那個時候，沒有證書的傑夫，就只能去邊境撿垃圾而無法繼續留在都城了。

    傑威爾是個有始有終的人，既然選擇了收養傑夫，他自然不想半途而廢，眼睜睜的看着他因爲超過期限而被逐出都城。

    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要問清楚才行。

    “你爲什麼會想去上學，有什麼原因嗎？”聽到自己的養父這麼問，傑夫出奇的，竟然臉紅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這自然瞞不過傑威爾的眼睛，微微一笑，瞬間道破了小傑夫的心思。

    “是不是對門的那個金髮姑娘跟你說了什麼，我前天看到你跟她有說有笑的。”一聽到這句話，傑夫的小臉更是通紅一片，下意識的擺手表示否定。

    “不是不是，跟莉莉安沒關係，就是…就是我想上學了。”看着養子急得想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傑威爾頓時感覺一股淡淡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孩子大了，開始懂得跟鄰居搞好關系了。不過這代價似乎有些大？也罷，反正總歸是要去的，他可不想孩子長大只能在邊境受苦。

    儘管他現在確實拿不出錢來。

    “行了，我知道了，爸爸答應你，會讓你上學的。”看着歡天喜地離開的傑夫，傑威爾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自言自語。

    “沒辦法，老朋友，看來只能和你說再見了。”於是隔天，當傑夫收到了上學通知後，第一時間回到家想要把這個喜訊分享給養父時，卻看到從來都是定時起牀的養父十分少見的大中午了還躺在牀上。

    等到傑夫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後，一切都已經晚了。事實上，在都城，尤其是在北區，有無數個拼盡全力就只是想留在都城的普通人。

    他們用盡渾身的精力和力氣，也只不過是爲了一個能留在都城的機會。

    因爲只有這裏，才有可能有機會，有可能的更好的工作機會。而更好的工作機會才意味着更高的待遇，有了更好的待遇，才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這個準則，無論是在人類歷史↑的哪個時期，都是不變的。即使女媧很早之前就知道這一點，卻也無法改變這一現狀。

    當然，這是在浪潮之前的狀況。回到現在，原本還算是平和的北區，早已經變成了人間地獄。

    僅僅只是幾天的時間，身形體格就漲了不少的傑夫正抱着一具只剩下了半截的屍體痛苦的嘶吼着。

    他的身上還因爲過於激動的情緒閃爍着絲絲的電光，周圍的電器也因爲這個傷心的男孩而不斷的搖晃，不時的迸發出電線燒焦才有點味道。

    發泄了一陣子後，傑夫將傑威爾的屍體小心放好，緩緩轉過身子，這時候可以看到他的眼中帶着強烈的恨意以及……電弧。

    騰的一下，傑夫整個人直接穿破屋頂跳到來半空中，看着一個正在屋頂狂奔的身影，臉上的憤怒和猙獰同時浮現，單手狠狠的朝着那人的背影一指。

    啊的一聲慘叫，那個剛纔還在快速移動的身影全身焦黑的直接倒了下去。

    大仇得報的傑夫看着仇人死去的樣子，臉上的憤怒稍微放緩，隨後目光一掃，看到了不遠處的火光衝天，這讓他想到了之前的那番場景。

    沒來由到，一股無名火頓時升起，傑夫雙手一揮，就好像撐着一把無形的巨大高蹺一般，整個人身體在半空中呈飄蕩狀態，一下子就越過了好幾棟屋子的房頂，落在了火光之處。

    殺戮延續了下去。沒有人知道第一個發起攻擊的人是誰，也沒有人知道因爲浪潮而死亡的第一個人是誰。

    但殺戮卻會持續下去。當超出理解的力量平白出現在一個普通人身上時，或許才是對超凡這個詞的最好解釋。

    並不是擁有了超凡力量，就一定能成爲超級英雄的，相反，更多到人，只會成爲祖國人。

    八歲的傑夫，原本有一股美好的理想，獲得資質檢驗證明，成年以後找一份工作，養活自己和自己的養父。

    可就在浪潮來襲的那一天，養父慘遭毒手，而他，也因爲憤怒，成爲了一名自然系的變種人。

    雖然成功的秒殺了仇人，可養父還是死了，他也因爲仇恨變得扭曲，以往那個善良的傑夫已經全然消失，剩下的，就只有殺戮和暴力。

    美好的願望和親人被毀滅的那一刻，就是絕望的開始。

    “僅僅一天的時間，浪潮就造成了至少二十萬平民的死亡，傷者不計其數，社會秩序陷入混亂，經濟損失無法估量，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些數據還會不斷擴大……”鏡頭轉到一個渾身冒着金屬光澤，眼泛藍光的機器人身上。

    若是李義在此的話，就會驚訝的發現，他曾經跟這個機器人一同走過很長一段路。

    三號！不過此時的三號並不像他以往那般看上去充滿了自信和智慧，而是充滿了迷惘。

    猶豫片刻之後，他還是開口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一個問題。

    “真的有必要這麼做麼？”回答他的，是一個堅定有力的聲音。

    “當然！”

    “進化的過程中，犧牲是在所難免的。”

    “這是人類歷史的必經之路。”

    “我，是爲了他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