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柔水八式，樁死神活

    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舔着糖鳳凰跑到酒樓旁去聽人說書。

    周平安聽了一耳朵，坐堂先生正在講的是滄海刀力斬五欲魔頭的舊事。

    講得天花亂墜，不切實際，旁邊人卻聽得津津有味……

    聽了一會，周平安決定找個地方大吃一頓。

    晚上不出來了，要養精蓄銳……

    明天一早還得去學林家的柔水八式樁法，不知道，比起形意三體式到底強在什麼地方。

    轉身沒走兩步，就看到一個揹着小女娃的灰衣中年。

    小女娃三四歲模樣，發如蒿草，皮包骨頭，比起先前見到的“虎頭帽”氣色可差太遠了。

    “王師傅也出來看看？”

    周平安記得這人棍法極其厲害，聽唐林兒說，對方不日就可成爲供奉。想必就不用再過顛沛流離的生活，也能更好的照顧女兒。

    “是的，周兄弟請自便。”

    王繼祖似乎不太喜歡與人交流，勉強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客氣了一句。

    倒是他背上的小女娃，竟然沒有盯着自己手上的“糖老虎”看。

    甚至，沒看對面的糖人攤子……

    可憐，不會是連糖都不認識吧，沒見過，也沒吃過。

    周平安奇怪的看了一眼中年人，把糖老虎遞給小女娃，“給，嚐嚐看，很甜的。”

    小女娃雙眼木然，不吭聲。

    “還不謝謝周叔叔？”

    王繼祖轉頭說道。

    小女孩仍然不吭聲。

    中年人自己接過糖老虎，道了一聲謝，解釋道：“孩子她媽去得早，小家夥還不怎麼會說話。”

    “理解。”

    周平安笑着點頭。

    兩人分開之後，他找了一家店鋪，點了一份肉菜，吃了個肚兒溜圓，才晃晃悠悠又回了林府。

    ……

    第二天。

    天空剛現魚白。

    周平安早早就起來，活動了筋骨，匆匆打水洗了把臉，往演武場行去。

    路上，見到東跨院住着的家丁、護院都起來了。

    東側門處，陸陸續續的還有一些精壯勁裝漢子涌入。

    這批人，就是住在林府左近的護院家丁了。

    聽唐林兒嘀咕過一句，他幸好還搶到了府內的住宅，不至於在外面租房。

    不過，無論是住得遠近，大家學武的熱情都很高。

    沒人想缺席。

    ……

    “今日開始教導柔水八式，沒學過的站到近前。”

    一語成讖。

    果然，演武場樁法教頭，正是魏大嘴。

    此時，大嘴巴噴吐着飛沫，站在場中腆着將軍肚，喊話之時，氣場十足。

    “五日之後，會有一場比試，樁法小成者，可得傳滄浪刀訣。

    這可是克敵致勝的厲害刀法，諸位，可不要錯過。”

    說這話時，周平安注意到那黑熊一般的大嘴巴，目光似乎是向自己的方向掃了一眼，眼中意味莫名。

    想到唐林兒曾經說過的一些關於柔水八式樁法的消息，周平安暗叫不妙。

    魏大嘴真是一個小氣的。

    “這次新進護院家丁，共有三十八人，不管想學不想學，這裏不強求。

    想學的，我林家不吝傳授，不想學的，各安本職就好。”

    魏大嘴說完，就取下背上闊背大刀，手腕微振，刀身嗡嗡震響。

    肅殺之音如狼嚎似鷹啼，讓人心驚。

    他提刀在手，腳下前衝後撞，旋身舞刀。

    時而身形貼地，時而彈身跨騎……

    身形靈便，宛如鯉魚躍波，隨浪浮沉。

    手中闊刀，捲起千堆雪，層層刀浪，向着八面封斬。

    一時之間，只聽得陣陣刀嘯如雷，破風銳鳴。

    “這身法、刀法，我能擋嗎？”

    周平安看得眼睛一眨不眨。

    對方的確不用打得好看，也不用什麼超難度的動作。

    手中刀勢，就是橫斬斜劈，撩掃切割，簡練直接。

    假如只看這刀法，除了用力法門之外，也沒什麼難學。

    厲害的是，配合柔水樁法，魏大嘴的這手闊刀斬擊，竟然生出無窮兇厲……

    頗有刀封八面之威。

    四周傳出一陣急促呼吸。

    周平安轉頭望去，就見到新晉護院、家丁，全都眼神狂熱。

    顯然是被震驚到了。

    而唐林兒，卻是面色微微蒼白。

    顯然也想到了。

    選拔當時，自己也只是藉着機巧，兼且出手下流，佔了一小點便宜。

    若是對方手中也有刀，並且，可以放開手腳。

    自己很可能連邊都沒挨着，就被“斬殺”當場。

    “刀是斬浪刀，步法樁法，就是柔水八式，接下來，大家跟我學。”

    魏大嘴看到各位新晉人員的表情，咧嘴一笑，嘴角都差不多咧到耳根了，顯然心情很好。

    他收刀在背，細細展示柔水八式樁法。

    “撲、跌、搶、伏、旋、升、跨、騎，八式圓轉流暢。

    先練定樁，再起流樁，直至身似漂萍隨波起，意如流水任西東……”

    “撲刀式的竅要就是，將倒未倒之際，取命懸一線之機。

    四梢齊動，三節貫串，立足爲根，聚力前點。”

    這樁法，比金雞獨立還難。

    看着四周衆人學得東倒西歪，時不時就有人撲倒在地，沒一人能站得穩當。

    周平安也試了試，只覺全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

    ‘看來，這流水八式樁法，走的路子是以人體最扭曲，最不人道的姿勢，激盪氣血運行，練出身體本能。

    熟極而流之後，再一氣貫穿，八式隨意組合，才能八面出刀。’

    ‘既是樁法，又是步法，更是身法，的確是打根基的上乘法門。’

    想到自家練的形意三體式，周平安微微默然。

    也不知是董青山董師傅當初沒教，還是他自個兒也沒有這種步法身法傳承……

    他甚至，感覺到了正在演示八式樁法的魏大嘴，身體內部，轟轟流淌的血氣。

    不用猜。

    對方樁法變幻之時，血氣流動，也跟着變幻。

    似乎還與呼吸相應。

    ……

    接下來，魏大嘴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只是看人擺好了樁步，就會上前點指對方身體部位，似乎還真能幫人行血。

    經他點指揉捏腰背肩胯幾大部位之後，本來站得歪歪斜斜的幾人，很快就站得有模有樣。

    “記住這種感覺，樁死而神活，血氣流轉所在樞機有序輪轉，就能增力，強筋，壯骨……

    否則的話，站成了死樁，別說增功，站得久了可能會身體僵固，骨節受損。”

    這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周平安卻知道，自己肯定是其中一員。

    因爲，他發現，站樁的這些人中，基本上都被魏大嘴巴上過手。

    就連唐林兒，也被按了按肩，找了找感覺。

    從頭至尾，大嘴巴就沒碰過自己一下。

    意思很明顯。

    任你學，任你看，我就是不指點。

    讓你踢我鼻子。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