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東院小辯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白玉柿子字數:2866更新時間:24/06/28 15:44:23
日頭正盛,魏轍衝內侍拱拱手,道:
“還請通稟陛下,就說中書舍人魏轍求見。”
李德全環臂站着,神情略有無奈。良久,勸道:
“大人還是回去吧,此時陛下正在氣頭上,多說無益。”
魏轍並不放棄,繼續請求道:
“公公跟在陛下身邊多年,還請公公替魏轍帶句話,就說沈家滿門英烈,臣下請求重新徹查此事。”
“不是咱家不願意幫你。現在陛下已經下了旨,又證據確鑿,大人何必還去觸怒龍顏?”
“若是陛下不願見我,魏轍便在此長跪不起。”
李德全搖搖頭。
“也罷,我去同陛下講一講,可若是陛下不見,我也沒有法子。”
魏轍感恩地頷首:“公公恩情,魏轍定當謹記。”
*
東院中。
謝望山雖然被謝推安排入營訓練,但耍起拳腳功夫,卻還不如戲班子裏的武生瞧着利落。
只見謝望山一拳頭打過去,軟綿綿的力道像是在彈棉花。
顧何卻也不屑閃躲,只是伸手握住他的拳頭,輕輕一扭,便將其一根胳膊反鎖在身後。
“懷嶽,小時候你就是繡花枕頭,如今怎麼變得比繡花枕頭還軟乎了些?”顧何調侃道。
謝望山從前便總在顧何這裏吃虧,今日又當着蘇意的面,下邊兒還有他最看不上的周彥瞧着,一時怒意更甚。
“你鬆開,我不擅長拳腳,咱們比試兵器。”他命令道。
顧何笑:
“你赤手空拳都打不過我,難不成拿了兵器就更厲害些?”
謝望山一臉認真,不容懷疑地擡起頭高傲道:
“姓顧的,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你寧國公府是書香門第,給你找個會三腳貓功夫的師父,你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是不是?
我謝家世代從軍,謝家箭法在江湖上也有響噹噹的名號!
今日就用我們謝家的箭法教教你,什麼才是百發百中、百步穿楊!”
顧何訕笑:“那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把弓箭拉開。”
謝望山霎時黑了臉,他給李貳遞了個眼色,轉身略有自豪道:
“我今日便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謝家的弓箭,什麼是謝家的箭法,我定要讓你輸的心服口服!”
說話間,李貳滿頭大汗地扛着一柄碩大的弓,手中提着裝滿箭矢的箭筒小跑過來。
“世子,這把梅花弓是侯爺的最愛,您可小心着些,莫要弄壞了。”
“就你話多。”謝望山不耐煩地斥責他,轉而望一眼箭筒,有些不悅道:
“去給我拿爹的玄鐵梅花箭!”
李貳略有遲疑。
“那可是侯爺最不願意被人動的東西,世子還是算了吧。此事若傳到侯爺的耳朵裏,保不齊您又要受罰。”
“快去!”謝望山再次重申,語氣急躁。
李貳還想再勸,可又見謝望山信心滿滿,一心想要打敗顧何的模樣,只能原路返回,去取箭羽。
顧何接過小廝送上的普通弓箭,笑道:
“是不是也應該讓我用你手上的弓?”
謝望山輕描淡寫地瞟他一眼,邊專心擺弄弓箭,邊道:
“那是自然,否則豈不是我勝之不武?”
顧何點點頭,將手上的弓箭奉還回去。
他緩步走到謝望山的面前,一隻手摁下被擡起的弓,道:
“今日不過是切磋,給大家解悶子,用不着這麼認真。”
謝望山卻並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繼續舉起弓,瞄着不遠處被小廝放好的靶子,道:
“此事你不懂。
從前你拒婚之事,總要做個了斷。何況今日意兒也在,我不能讓她覺得我不行。”
顧何有些意外,審視的目光從上自下劃過蘇意,繼續調笑:
“你倒是真轉了性子。
那玉春樓的煙花,哪一朵不是鮮豔奪人,你竟偏偏選了一朵最難捧在手裏的。”
“少在此胡說,意兒是我的正妻,護她愛她,是我該做的事情。
怎麼到了你的嘴巴裏,說得我像是禽獸不如的浪子一樣?”謝望山不忿道。
顧何本就意有所指,可卻不能點破。
話鋒一轉,他擡手摸一把謝望山手中地弓,讚賞道:
“真是一張好弓,杉木做的弓身,牛角做的弓扣,牛筋做弦,上刻寒梅圖樣,果真精彩!”
謝望山略有得意。他小幅度地挺了挺胸膛,將弓窩在胸前。
“此等好的復合弓,只有我謝家才有。若說這陵京中的神箭手,那也只有我爹一人。”
蕭百川遠遠注視,平靜地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輕笑道:
“謝家箭法自然卓絕,不知今日可否一見,冠絕京城的梅花刺雪?”
梅花刺雪?
百步之內,拉動梅花弓,射出梅花箭,擊落飛雪。
謝望山恭敬地頷首,老實回答道:
“太子殿下見諒,此技臣還尚且不會。若殿下果真想看,還是要等我爹的腰傷好些才行。”
顧何大笑。
“我當你這些年變得多厲害,沒想到還是那副老樣子,不過就是虛張聲勢,外強中乾罷了!”
謝望山的鬥志被他一語激起,立時,他大叫道:
“姓顧的,你不要瞧不起人。我今日就用銅錢給你看看什麼是百步穿錢!”
蘇意沉靜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只淡淡地喝着茶。
蕭百川將杯中的茶飲盡,低聲道:
“想不到你的夫君,如此有趣。”
蘇意沉默着,半晌後,道:
“沈家滿門忠烈遭逢大難,殿下身爲一國太子,身居儲君之位,卻全然不顧忠臣性命。
今日還有閒情逸致,在此與我等喝茶閒談,難道就不覺得失德嗎?”
蕭百川慢慢放下茶盞,似笑非笑。
“依照蘇大姑娘,我該如何?”
“自該入朝爲沈家請命,求官家徹查!”
蕭百川冷笑。
“是什麼讓大姑娘覺得,我有這樣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能力?
在大姑娘眼中,我是身居高位之人,可我又何嘗不是伴君如伴虎。
我自小身子病弱,十歲時初現端倪,自此之後一發不可收拾。
幾次三番鬼門關外走一遭,如今這條性命也不過苟延殘喘。
朝中大臣大多依附虞妃,瑱王才是父皇最寵愛的兒子。
而我,不過是湊巧生對了時宜,又選對了孃親,落地便是長子,落地便成太子,落地便成一國之儲君。
可誰又問過我,到底可不可願?”
說着,他雙臂撐在蘇意的椅背上,目光中涌現出難以言說的複雜情感。
蘇意愣愣地望着他,似乎有些爲他難過,可又覺得他在強詞奪理,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周彥望着眼前的二人,轉過頭去默默端起茶喝一口,自顧念道: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蕭百川自覺有些失態,他衝蘇意頷了頷首,算是賠禮。轉而,起身落回座位,詢問道:
“知我身份,周兄竟不驚訝?”
周彥憨厚一笑。
“早前便覺得先生與旁人有些不同,卻也不敢揣測。今日,也算疑團解開,周彥見過太子殿下。”
說着,他拄着柺杖起身,恭敬地做了個禮。
蕭百川驚歎於他的洞察力,面上卻平靜道:
“原來周兄才是那個從容自若,寵辱不驚的妙人。”
周彥拱拱手:
“殿下謬讚,周彥不敢當。殿下還是稱呼草民的姓名,稱“兄”,草民萬萬不敢。”
蕭百川微微點頭,轉而又不由自主地瞥向蘇意。
蘇意的目光凝視着遠處比箭的二人,只見謝望山長弓拉滿,出乎意料地射中了銅錢的靶心。
“意兒你瞧!我射中了!”謝望山歡喜道。
蘇意起身,衝謝望山露出一個欣賞的微笑。
蕭百川也起身看向顧何,道:
“看來你那師父真的不怎麼樣,竟然連區區的銅錢都射不中。”
顧何攤開手,衝他做個無奈的表情。
他的確不怎麼精通箭術,不過論起防身的拳腳,他還是能唬住幾個的。
蕭百川有些不快。
他利落地脫下身上的大氅,上場道:
“元正下去,我來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