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問罪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白玉柿子字數:2372更新時間:24/06/28 15:44:23
    鎖春齋。

    謝望山半裸着身子躺在牀上,身後刺目的紅色交錯堆疊。一陣扭動後,齜牙咧嘴地嘀咕道:

    “父親的心真是狠,下手竟這樣重。”

    李貳手裏拿了一瓶上好的金瘡藥,匆忙的神色推門而入。

    謝望山頭也不擡,趴在牀上,罵道:

    “叫你去拿藥,你這混賬東西去那麼久,難不成遇見了哪位漂亮的小娘子,纏綿調情,忘了還有你主子我了?”

    李貳嬉笑着上前,邊將藥水倒在手中,邊揉搓着道:

    “世子息怒。豈料那臨近的鋪子,都沒了這個,小人多跑了幾條街才拿到。”

    謝望山還想再罵,聞言便住了口,只道:

    “那你卻不知再快些,真要本世子疼死了,你日後卻也沒有飯吃了!”

    李貳嘻嘻一笑,伸手替謝望山在後背抹藥,道:

    “世子也不必着急,侯爺這怒氣,不過就是因爲那孩子名不正言不順的。

    既如此,倒不如找個機會,讓表小姐自己將這孩子掉了。

    到時候,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謝望山瞅他一眼,不屑道:

    “她既有了身孕,自然千萬小心着。

    肚子裏又是我的孩子,你個壞了心腸的,難道要陷害我做禽獸不成?”

    李貳轉了轉眼珠,又道:

    “此事若世子真有意如此,要做禽獸也是小的去做,哪裏需要世子出面?”

    謝望山趴在榻上,將下頜抵在小臂上,思索一番道:

    “若能保全侯府的名聲,卻也不枉祖母疼我一場。母親又擔心我仕途受損,此事若能成,百利卻無一害。

    再說,如今意兒一心爲我,他日就算有孩子,必然也是我與意兒的嫡子才最合適。”

    李貳笑:“世子說的是。小的這就去準備。”

    話畢,外頭一陣嘈雜的響動,須臾,便聽見錢氏邊走邊道:

    “我的兒,你在蜀黎院歇着便是,何苦自己跑到這裏來?”

    謝望山扯出一個笑,寬慰道:

    “母親這是說的哪裏話。兒子又不是黃髮小兒,怎還需在母親身邊調養。”

    錢氏帶着嚴媽媽走到牀前,望着他背後驚心動魄的傷痕,眼角溼潤。

    “那個殺千刀的老匹夫,倒真下得去手!你等着,爲娘這就去教訓他!”

    說着,不等謝望山反應,又帶着嚴媽媽走了。

    *

    謝推剛下朝回來,下了馬車,摘了官帽,粗獷的臉上隱約能看出幾分喜色。

    錢氏正好進門,遠遠看見,瞬間臉色一沉,原本平和的面上罩上了一層寒霜。

    謝推後知後覺地轉過身來,拱手笑道:

    “夫人回來了。”

    錢氏緊抿着脣,眉梢微微挑起,目光冷冷地盯着他,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氣憤。

    謝推見此,忙佯裝無事別過頭去。

    “忽然想起還有些要事亟待處置,爲夫先走了。”

    錢氏冷眸攔住他,腦海中全是昨日謝推不顧情分,打得兒子哭爹喊娘的情景。

    她越想越氣,胸口微微起伏着。

    那股憋悶的情緒在心底不斷翻涌,卻又無從發泄,只能將那一臉的氣憤和不悅愈發明顯地擺在臉上。

    謝推往後撤了一步,強顏歡笑:

    “夫人如此,是何故?”

    錢氏趁他低頭詢問,擡手便揪住了他的耳朵。

    謝推“哎呦”“哎呦”地叫着,七尺的魁梧漢子被一個女人治得原地打圈兒。

    四下的小廝丫頭個個低眉偷偷瞟着,有的捂嘴笑,有的做瞠目狀,有的與身邊的夥伴指指點點,有的躲在樹下暗自慨嘆,各種行狀,彷彿見了奇景。

    “夫人這是做什麼?總要給我留些臉面!”

    錢氏連忙鬆開手,仍舊是沒有消氣。

    “你隨我到蜀黎院來。”她低聲怒道。

    謝推本就有些妻管嚴,藏了多少年了,竟在今日被戳穿,暴露了個乾淨。

    他暗自嘆口氣,幽幽跟上錢氏的步子。

    蜀黎院的堂屋內陽光很足,明亮的光打在石質的搓衣板上,紋路凸起,明晰清楚。

    “跪下吧。”錢氏將手上的帕子輕輕一揮,指着地上的石板道。

    謝推掃一眼周圍掩面忍笑的婢子,沉聲道:

    “此時,便都下去吧。”

    丫頭們互相對視,又都看向錢氏。

    “一個都不準走,都給我站好了!”錢氏拍桌道。

    謝推理了理袖口,訕笑:

    “夫人何必如此,總要給爲夫留些顏面才是。否則,此事若是傳到了母親那裏,你豈不是又要受苦?”

    “你跪還是不跪?”錢氏嚴肅道。

    謝推攥了攥手心,面色倏然堅決:

    “從來都是男尊女卑,夫人何必這樣苦苦相逼?

    就算爲夫做了錯事,夫人也總要說清楚、講明白才是。”

    錢氏冷着臉:

    “你將我的孩子打成了什麼樣子?

    你竟然還有臉敢在此與我理直氣壯?”

    “夫人!

    在我朝,未及婚配,便有了外室,且同外室還生下了孩子。

    此等有悖禮法,唯世人不齒的事情,要是傳揚出去,我謝家就完了!”謝推擰眉高聲道。

    錢氏捏緊手中的帕子,昂着頭道:

    “你只說,你跪還是不跪?”

    謝推的怒氣撒不出來,只能硬憋着。可眼前錢氏也繃着,二人互不相讓,對峙良久。

    在戰場上謝推是說一不二的將帥,可回到家裏,卻是個軟心腸。

    他強撐着威武的氣勢看向錢氏,只見她一隻手搭在桌上,鼻腔喘着粗氣,臉色氣得青了又紫。

    “也罷,我跪便是。”

    謝推撩開袍子,雙膝一彎,‘撲通’一聲跪在了搓衣板上。

    可錢氏卻變本加厲,並不買賬。她揚起眉,氣鼓鼓地看向他:

    “你現在知道跪了?晚了!”

    說着,臉色卻愈加陰沉了幾分。

    只見她又衝嚴媽媽擡了擡手,差她從裏間拿出一把線香來。

    “夫人你這又是要做什麼?”

    謝推動了動,搓衣板硌得他再次“哎呦”“哎呦”地叫。

    錢氏將線香點上,熟練地放入插盒內。

    “你起來吧。”

    謝推頓時憂容退散,改換一張諂媚的臉。

    “夫人的氣消了?”

    錢氏冷哼一聲,別過頭去,只伸手指着地上燃起的線香道:

    “你在此給我蹲着,什麼時候望山好些了,你什麼時候從這間屋子裏出去。”

    謝推的心涼了半截。

    他一個老子倒還比不過兒子!

    隨後,他乾笑兩聲,無奈道:

    “夫人,爲夫自你嫁入謝家這許多年,從未有過什麼出格之舉。

    即便是娶了許氏,那也是因爲母親一時心軟,可憐她罷了。

    試問,爲夫有何對不起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