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捱打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白玉柿子字數:2431更新時間:24/06/28 15:44:23
    寶香堂內。

    “主母不好了,春華閣裏打起來了!”若水喊着。

    春華閣是許姨娘住的院子,坐落在侯府的最北端,也是婆子、丫鬟最不願意去的院子。

    蘇意剛差人將雲小衣安頓進去,也吩咐若春,將先前入過鎖春齋的丫鬟、婆子的口都封住了。她正想偷個懶,瞄幾眼話本歇一歇,不想卻被抓個正着。

    “主母快別看了,三爺剛從家塾裏下學,就揮着棍子去把表小姐給打了!”

    蘇意有些好奇,饒有興致地挑着眉看她,道:

    “打得如何?”

    若水想也沒想,只急道:“您倒是會問,頭都打破了,血淋淋的,可是駭人呢!”

    若春端了盆水進來,冷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表小姐的德性,光天化日就爬了咱們家姑爺的牀,這等下賤貨色,挨頓打都是輕的!”

    若水點點頭,深以爲然。

    她沉吟思索片刻,自言自語道:

    “可三爺也不是個莽撞的,能逼着三爺動手,想來表小姐做得實在過分了。”

    她復又道:

    “眼下大娘子那邊必是去了,說不準二爺也過去了。主母,咱們是不是也該過去瞧瞧?”

    “你就是想瞧熱鬧吧!少拉着主母,主母還病着呢!”若春斥她。

    若水鼓鼓腮幫子,被拆穿得太快,有些不好意思。

    蘇意淺笑,有她們陪着真好。

    “話既然都說到這裏了,我是主母,出了這樣的事情,自然該出面調停、詢問。罷了,你二人便隨我去瞧瞧吧。”蘇意體貼道。

    正此時,丫鬟端來了湯藥。

    蘇意前世纏綿病榻,就是吃藥也不見好。如今再見這無用的東西,舌尖已經開始泛苦。

    她屬實不想再喝。

    待那丫鬟走了,她打量一眼窗外的野貓,隨手倒給了那畜牲。

    “主母,您怎麼連藥都不喝了?”若春有些生氣。

    蘇意面色忽然冷下來,道:“都是些無用的,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數。”

    二人互相看一眼,都覺得蘇意同以往不大一樣了,卻也不敢說什麼。

    *

    春華閣裏,丫鬟、婆子都住了手上的活計,一個個就跟看戲一樣,裏三層外三層地圍着被打破了頭的雲小衣。

    “我不遠萬里過來尋親,原想表姑奶奶做了侯府的妾室便能幫襯一二。

    沒想到,卻是翻臉無情。

    明面上,主母親自迎接;背地裏,卻是拿一張破牀,一把破椅子來打發我們母女。

    如此,我們倒不如出去,以天爲被,地爲席。

    只是,也要讓這外面的人看看,侯府便是這樣對自己的親戚,這樣招待遠來的娘家人的!”

    她癱坐在地上,手指不時比畫亂指,狀如無賴。

    謝望亭穿一件天青色的圓領常服,面色沉沉地站在一側。

    他手持短棍,強忍着不發作。

    許姨娘緊緊拉着他的袖子,詢問道:

    “這位娘子,還是把話說清楚些。娘子也說自個兒姓雲,而我卻是姓許,如何是一家人?”

    說完,許姨娘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淚,依舊看不大清楚。

    雲小衣心下計較一番,嘴硬道:

    “原是姓許的,過後隨了後爹姓了。”

    許姨娘點點頭,恍然道:

    “那便對了,我許家嫂子是有個改嫁的,只是多年未有音訊了。能找到這裏,實屬不易,表侄女還是快些起來吧。”

    雲小衣內心一陣嫌惡。

    這婦人衣着寒酸,旁邊的兒子也瘦骨如柴的,在這麼一個破院子裏,還能有什麼好日子?

    不若先鬧起來,將好吃好喝的都鬧來,再做計較。

    “表姑奶奶,你瞧表侄女這腦袋,鮮血淋漓的。這可都是表弟打的,這又該是怎麼個說法?”

    許姨娘有眼疾,看不清東西。

    她退了半步,拉着身邊謝望亭的衣裳,質問道:

    “怎麼回事?”

    謝望亭呼出一口粗氣,無辜答道:

    “那不是我打的,是她自己撞的。若是我打的,這棍子如何是乾淨的?在場的丫鬟、婆子都看見了,都能替我做證!”

    可這底下的丫鬟、婆子卻都知道,這表小姐不簡單,可是世子謝望山與二姑娘謝望雪親自迎進來的。

    曉不得底細,誰敢多說?

    霎時,衆人皆背轉過去。

    “你們!”

    謝望亭氣得哽住。

    大娘子來的不早不晚,偏偏看到這一幕。

    她拿出帕子沾沾鼻尖的細汗,罵道:

    “原想進家塾能將你的行止都磨鍊好,沒成想,爛底子到底是納不出好鞋墊,睜眼說瞎話。依我看,你也就糊弄糊弄你娘了!”

    話畢,她讓人搬來凳子,竟就地坐下了。

    許姨娘擡手扇過去一巴掌,責罵道:

    “你竟學會騙我了?”

    “兒子不敢!”謝望亭頷首道。

    周圍燃燒的火把,勾勒出他骨感的側臉,逆光之下,給人幾分不可侵犯的錯覺。

    錢氏得意一笑,她巴不得看着許氏,親手打死謝望亭。

    當年,偏巧他那孩兒死了,謝望亭就出生了。

    賤人生的煞星,奪了她大兒子的陽壽。

    雲小衣用帕子擦擦額頭上的血漬,牽着花容走到錢氏身邊,彎腰堆笑道:

    “大娘子,您是侯爺的正妻,自然權利大。孩子還小,不多久就要立秋了,不若給小人安排一間好些的屋子,也好禦寒。您看,如何?”

    錢氏俯身看向她,眸中全是冷漠。

    她捏住雲小衣的臉頰,小聲道:

    “別以爲說幾句好聽的,我就能給你好臉色。

    少拿着小丫頭過來要挾我,你想住好的、穿好的,門兒都沒有!下賤貨,生了個女兒就想做主子,想得美!”

    雲小衣一時好像被刺痛到,目光中閃過一抹不甘,旋即化成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她嘲笑道:

    “小人忘了,大娘子本就不是掌家的,並沒什麼權利。”

    錢氏咬着後槽牙,有些被刺到。

    雲小衣撣了撣身上的土,無賴道:

    “不若小人帶着花容去求求主母,主母顧着侯府的臉面,想來一定會做的十分周全。”

    “不過是個遠房的親戚,多少年都沒有瓜葛了。

    如今接你入府,已是給足了臉面。

    你若不樂意,盡可以離去。

    撒潑打滾、胡攪蠻纏,做些市井無賴的行徑,實在有辱我侯府門楣!”

    謝老夫人的聲音倏而響起,由遠及近。

    她原已經歇下了,聽聞丫鬟們七嘴八舌地亂嚼舌根,這才起身過來瞧瞧。

    她聽了半天,知道錢氏不是對手,這才開了口。

    雲小衣打量一番,也明白了來人的身份。

    她笑道:

    “聽聞老夫人信佛,自然慈悲爲懷。只是真信還是裝信,那就難說了!”

    “你!”

    謝老夫人攥緊手裏的念珠,氣得發抖。

    雲小衣面色不改,懇切地躬身行禮,十分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