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有因有果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綠雪芽字數:2428更新時間:24/06/28 15:44:21
    老嫗開了門,見門外站着一白衣道人,老嫗平日一向敬重神佛,此時肅然起敬,問道人可是要化緣?她不能供奉銀錢,但免費的水管夠。

    她的銀錢都是要留給子孫們的,女兒們分不到,哪怕是神佛也不能多得到分毫,但她有敬畏鬼神之心,還有一顆她自認爲的善心。

    某年某月某日,一腳上生瘡化膿的老人家路過家門口,她都能把他請進屋來,送上一碗水,何況眼前的道人白衣出塵,乾淨又俊俏。

    陸羽道:“貧道不是來討免費水喝的,貧道想租賃老人家您的房子。”

    兒子們在城裏各自有了房子,還各自成了家,平日裏請他們回來都不回來了,偌大的屋子就老嫗一個人住着很是浪費,老嫗早想將屋子租賃出去,但因天井處堆滿破爛,總租不出去,讓老嫗少了一項收入,老嫗爲此很是難過。

    沒想到憑空降下一個道人說要租賃房子,老嫗激動之餘,又有些擔心道人要嫌棄那天井裏堆放的破爛。

    “道長若不嫌棄我家中堆放了一些破爛,租金好商量。”

    老嫗領着陸羽踏進屋內,來到天井處。

    那些破爛堆積如山,全是老嫗起早貪黑辛苦撿拾的勞動成果,勞動的果實最香,但這些破爛卻發出各種臭味,將整個宅子都薰得不堪入鼻。

    “都是老婆婆您的辛苦汗水,爲何要嫌棄?”

    陸羽說着,取出四師姐釵子所贈金釵朝着天井破爛一指,頓時,破爛化爲金,一座金山閃閃發光呈現於老嫗眼前,令老嫗兩隻眼看得都發直了。

    “婆婆,這些抵你的租金,可夠?”

    老嫗本來就信鬼神,此時知道自己遇到神仙了,喜極而泣,忙不迭點頭,嘴裏喊着:“阿彌陀佛,神仙降臨,上天垂憐我老婦人……”

    老嫗一會兒對着天井上方四角的天空拜拜,一會兒又對陸羽拜拜,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嘴裏唸唸有詞,幾乎瘋魔了一般。

    “還請婆婆爲貧道收拾出一間屋子,替貧道置辦些乾淨的被褥枕蓆,再替貧道辦一頓豐盛膳食。”陸羽向老嫗恭敬施了禮。

    老嫗雖然上了年紀,但手腳麻利,也就一個時辰工夫,陸羽便住上了一個乾淨整潔房間,老婦人還端來一份熱騰騰的晚餐。

    “還請老婆婆再送一份碗筷過來。”

    陸羽的請求讓老嫗很是奇怪,道長也就一個人,爲何要用兩份碗筷,但現在道長是金主,老嫗也就要滿足他任何要求。

    另一份碗筷很快送來,陸羽自關了門吃飯,老嫗忍不住走到窗口處想要朝內一探究竟,但窗櫺的縫再大,老嫗也無法窺探內中光景。老嫗心想自己果然是遇到了神仙,便也不敢多留,望着天井裏那座高高的金山,便火速鎖了家門,去城裏尋自己的丈夫和兩個兒子去。

    窗外,安靜無聲。

    白茶道:“她走了。”

    陸羽點點頭,讓白茶安心吃飯。

    飯菜都很清淡,倒也符合兩人的口味。

    但陸羽說:“明日便去集市買些肉回來,供你補充營養,你每日修行,要有好的體力才行,吃肉才能有好的體力。”

    “可是從前在天界並未吃肉。”

    “今時不同往日,在天界修道,就算吃的雲霞,都於修行大有裨益,但如今在人間了,距天庭十萬八千裏,修行上自然沒了便利,飲食便也要做大的調整。”

    這也是陸羽爲什麼堅持懇請天君讓白茶留在天界修行的原因。

    “哦。”

    橫豎都聽陸羽神醫的就對了,全都聽他的。

    “那是什麼?”白茶指着桌上那四方方的水晶盒子。

    “盒子。”

    “盒子裏面是什麼?像是黑土。”

    “是息壤。”

    “天君送我的?”

    “我替你求來的。”

    “爲何?”

    “世間草木移植其間,便能野蠻生長,修道者一夕之間便可功力百倍,而息壤永不耗減。”

    “如此寶物,天君怎麼肯?”

    “有因有果。”

    這四個字好生熟悉,白茶瞬間眼睛一亮。

    “太母娘娘助我化形,重華殿下贈我靈力,天君又賜我息壤,皆是有因有果,這因這果可是同一個因果?”

    “許是彌補。”

    “爲何要彌補?他們又不曾虧欠我什麼?”

    “許是替旁人彌補。”

    “那人是誰?”

    陸羽不吭聲了,只是往白茶碗裏多添了一勺湯。蘿蔔清湯,就連蘿蔔也是零星幾絲,只剩清湯,寡淡得幾乎沒有味道。

    “老婆婆有些小氣。”白茶道。

    “她節儉慣了,對人對己並無分別。”

    “那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所以需要我們幫她找回快樂,幫她也是我們的修行。”

    ……

    老嫗離開家,先是去了衙門門衛處找到自己的老伴,老伴正在灑掃,埋頭苦幹,甚是認真。

    捕快老爺正和縣太爺閒談,順便往老頭灑掃的方向看了一眼,誇他幹活勤懇,地掃得乾淨。

    這褒獎之詞剛好落在老嫗耳朵裏,老嫗瞬間就不開心了,板着臉上前,冷冷站在老頭前面,老頭正埋頭掃地,猛然看到一雙女人的腳,穿了一雙破洞的鞋子,腳拇指從鞋子裏伸出來,他被嚇了一跳。

    “哎喲!”

    “我是老虎嗎?”

    一聽聲音,便是自己家那只母老虎,老頭呼出一口氣,心又提起來。

    “你怎麼來了?”

    “不能來嗎?你一個人在這衙門門房吃了煮煮了吃,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打算,可逍遙?”

    老嫗言語帶刺,字字陰陽怪氣,聽得老頭心裏一堵。

    “縣老爺發的薪水我都攢着,等回家的日子再上交給你,但是這門房的工作三百六十五天,沒一天能休息的,不是我故意躲着你不回家,當初這活計也是你攛掇了,非逼着我來的。”

    老頭耐心解釋,但老嫗看着他,眼裏全是不信。

    老嫗的樣子,老頭似乎已經習以爲常。

    她生性多疑,無論他說什麼,她全都不信,或者處處唱反調,以最壞的心思揆度他。

    老頭年輕的時候也覺得苦,所配非良人,一日三餐,一年到頭,沒一丁點溫暖與溫柔可言,但久而久之,竟也習慣了。在老頭看來,老嫗一輩子雖然硬性刻薄,脾氣不好,極爲摳門,但也從無私心,一心只想着爲兩個兒子積攢家業,一心撲在兒子身上,苛待別人同時也苛待自己,倒也不好說她什麼。

    甚至開始憐憫她,她那麼節儉,捨不得捨不得穿,心裏全無自己,只有兒孫……

    老嫗是無私的。

    老頭一想到這個,就儘量說服自己原諒老嫗,一邊委屈,一邊原諒老嫗。

    “從今往後,你別幹了。”老嫗說着來奪他的掃把。

    老頭還以爲老嫗在使性子,誠惶誠恐地問:“你又怎麼了?我又哪裏惹到你了?我在這裏安心得很,沒有偷懶,也沒有不想幹,我已經聽你的話,好好來幹着這份活計,你還想怎麼樣啊?你別鬧,行嗎?”

    “我沒鬧,家裏有更重要的活等着你,你現在就去和縣太爺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