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洗兒湯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綠雪芽字數:3283更新時間:24/06/28 15:44:21
    白茶拉着栝樓走到天湖旁的白玉石桌坐下。

    方諸也跟着坐了過來。

    栝樓已經用明水洗了眼睛,能看見東西了,眼睛也消腫了不少,只是依然紅紅的,雙肩也一抽一抽,整個人還沉浸在極度的悲傷裏。

    “白茶,真羨慕你,你去了木部多好啊?春芒主事把木部唯一的保送名額給你了。”栝樓抽噎着說。

    方諸聞言,向白茶投過來一抹不善的目光。

    既得利益者,都是他的仇人。

    “我打算自己考。”

    白茶一言既出,栝樓和方諸都發出“啊”的驚呼。

    “爲什麼?白茶你是不是傻?”到嘴的肥肉竟然不要,栝樓感到不可思議。

    方諸看白茶的敵意也沒有了,換之的是看傻子的憐憫。

    白茶卻道:“你們知道什麼啊?保送名額有什麼好?自從春芒神醫宣佈把保送名額給我後,我在木部簡直成了衆矢之的,被排擠死了。”

    “他們怎麼排擠你了?”栝樓吃驚地問。

    “他們都不讓我住宿舍,我現在只能一個人睡一個屋子,”白茶可憐巴巴地說,“我在李毅醫神寢殿的院子裏已經獨自睡了三百年了,我多想住集體宿舍呀?好羨慕那種可以聽着室友呼嚕聲入眠的日子,那是我最嚮往的夜生活。”

    白茶說完,栝樓和方諸互視一眼,都憤憤不平起來。

    “白茶,你這是在拉仇恨!”栝樓說。

    方諸則道:“我們水部主事沅湘神醫,被李毅醫神派去西天出了一趟差,學了一門西洋技藝回來,叫‘凡爾賽’。我們水部28水精日夜苦學都學不會,沒想到竟被你這草木精偷了師。”

    “你說誰草木精呢?”栝樓衝方諸瞪起了大眼。

    那雙眼經明水洗過,水汪汪,異常清亮。

    方諸用手指了指栝樓,酸溜溜說:“怪我用明水把你眼睛洗得太亮。”

    “那你怎麼不洗洗自己的眼睛?我們白茶現在已經是純種的木精了,”栝樓不無羨慕地說,“當木精多好啊!如果我也能去木部就好了,不但有保送名額,還有單人宿舍睡,不像我在草部,保送名額和單人宿舍都是妄想,就連集體宿舍一張牀都不給我了。”

    “你們草部和我們水部一樣黑,”方諸罵道,“還以爲陸羽神醫剛正不阿,一股清流,沒想到也和我們沅湘神醫一個德行。”

    方諸如此評價陸羽,白茶和栝樓都不樂意。

    白茶說:“據我對陸羽神醫的瞭解,他不是你說的這樣的神仙,他這個神仙還是挺有原則的。”

    栝樓點點頭:“雖然陸羽神醫不把保送名額給我,但平心而論,我還是認爲他是個好神仙。”

    方諸冷嗤:“你們這些女妖精,還不是看臉下菜碟,就因爲陸羽神醫長得帥,黑也變成白,醜也變成美了。”

    “你胡說!”白茶和栝樓異口同聲斥責起來。

    方諸卻道:“我們沅湘神醫喜歡拍馬巴結,把我們水部的保送名額拿去做人情送給關係戶,你們陸羽神醫還不是一樣。”

    “你胡說!”白茶和栝樓氣鼓鼓再次罵道。

    方諸卻言之鑿鑿道:“你們還不知道吧?草部的保送名額已經被關係戶拿走了。”

    栝樓立即倒立起眉毛:“誰?”

    ……

    十六部主事按照慣例一早就去給李毅醫神請安,又跟着李毅醫神將大考的考務方案重新檢視一遍,便從醫神殿退了出來。

    阿寶神醫追上陸羽神醫,道:“六師弟,等一等。”

    阿寶着一襲百蝶戲花袍子,腰上扎一根五彩絲絛,腳上登着一雙青緞粉底小靴,頭上戴着一個束髮嵌寶紫金冠,冠上嵌了兩顆雪白寶珠,又生了一張圓臉,眉如墨畫,睛若秋波的,看起來很是有些脂粉氣。

    十六個師兄弟姐妹裏,阿寶向來只和師姐、師妹們交好,尤其水部的沅湘大師姐,和金部的四師姐釵子。

    這還是阿寶第一次主動和陸羽打招呼,且堆了一臉熱情的笑容。

    陸羽停步,莫名看着阿寶道:“五師哥,何事?”

    “我和沅湘、釵子幾個小聚一下,想邀請六師弟一起,賞個臉不?”

    阿寶擔心陸羽會拒絕,特意補了一句:“六師弟,五師兄可是第一次邀請你。”

    陸羽想了想道:“大考在即,還是等大考後再聚吧,五師兄以爲呢?”

    阿寶道:“大考,又不是你考我考,我們現在小聚也影響不了大考的。”

    說着,不由分說,強拉了陸羽走。

    阿寶將陸羽拉到湖邊,沅湘和釵子早坐在畫舫上等他們。

    “六師弟,快來快來。”兩位師姐都熱情地向陸羽招手。

    陸羽被阿寶推着上船,坐在了沅湘和釵子中間。

    這個位置,素來只給阿寶坐的。

    等陸羽一坐定,畫舫就緩緩離岸,沿着藍色湖水,向着對岸的珠宮貝闕駛去。

    因在湖上,是水部地界,沅湘便向大家一一介紹起來,經過這處的湖水大家需要捂住鼻子,屏住呼吸,因爲湖水中藏了些漿水、鹹菜水、滷水一類的,酸澀苦臭,氣味不好;

    經過另一處,又可以盡情呼吸,因爲都是些清新香甜氣息,諸如露水、冬霜、夏冰、臘雪一類的。

    沅湘道:“我從下界蒐集這些秋露、冬霜、臘雪水的時候,可講究了,需得用雞毛小心掃入瓶中貯藏,方不至髒了他們本來的清新之氣。”

    釵子聽到這裏,便指着陸羽腰間的白色羽毛說:“大師姐,你下次就別用什麼雞毛了,向六師弟借他這根白羽,豈不更好?”

    釵子說完,用紈扇掩嘴,笑起來。

    沅湘也跟着笑。

    被兩位師姐調笑,陸羽只能尷尬扯了扯嘴角。

    阿寶知道陸羽不自在,忙給兩位師姐遞眼色。

    陸羽今天可是貴客,得罪了他,要壞了青珠娘娘的事。

    被阿寶提醒,沅湘和釵子忙岔開話題,釵子道:“大師姐,師父說再過三日就要十六部將保送名單上報,你們水部的保送名單定下來了嗎?”

    沅湘點頭:“我們水部沒什麼爭議,把名額給了‘洗兒湯’了。”

    話音落,湖面上便傳來一陣嬰兒啼哭聲,嚇得衆人一激靈。

    細聽,那嬰兒啼哭又變成嬰兒的笑聲了。

    釵子用紈扇拍打自己胸口,道:“大師姐,也不管管你家這‘洗兒湯’,如此嚇他師叔,太混賬了。”

    沅湘道:“從今往後,我可不敢管他,在這天界,以後還要仰仗他給我好日子過呢。”

    所謂洗兒湯,不過是洗過小兒身子的溫滾水。

    這洗兒湯不過是尋常泉水煮沸了,並無稀奇之處,洗過一位嬰兒的身子後,就被倒了,流入地下,自此不見天日,偏偏那嬰兒日後造化大到成了六界之主,連帶着這洗兒湯的命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你說這保送名額不給他給誰?”沅湘帶着些委屈問,“我有其他選擇嗎?”

    釵子和阿寶都知道沅湘最近受的委屈,因爲保送名額給了洗兒湯,沒少被在背後詬病。

    釵子抱住沅湘,拍她的背安撫她:“沅湘,你別難過,在這六界,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不被說?都一樣的啦,我們坐下來說別人,站起來被別人說,就圖個熱熱鬧鬧吧!橫豎,不說白不說。”

    釵子的安慰讓沅湘鬱悶的心情略略解了些。

    她道:“釵子,你們金部的保送名額給了誰?”

    釵子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抱怨道:“大師姐,我和你一樣,我們哪有什麼保送名額給誰的權力?還不都是別人手上的棋子?哎喲……”

    畫舫突然劇烈搖晃,不知何時,底部破了一個洞,藍色湖水汩汩冒上來,瞬間就把畫舫灌滿,船上四人在畫舫左搖右擺中跌落湖水……

    藍色的湖水裏,陸羽看見一隻蚌正用蚌殼緊緊咬住畫舫一角,陸羽急速游過來,想對那大蚌出手。

    待他遊近了,猛然看到大蚌身後,白茶和栝樓正在死命拉着大蚌,奈何蚌殼咬船身咬得太緊。

    身後的湖水裏傳來沅湘的罵聲:“到底是誰?要是讓本神醫知道是誰,本神醫扒了你的皮……”

    白茶已經看到了陸羽,對他露出乞求的目光。

    陸羽扭頭向沅湘的方向游去。

    幾位神醫溼漉漉上了岸,百草園已隔着一片園湖,在視線的另一邊。

    背後是流光璀璨的瓊樓玉宇。

    幾位神醫面面相覷,都感覺好掃興。

    “如此這般,還如何去赴宴?”沅湘拖着溼漉漉的身子,扭頭就走,也不知她要走去哪裏。

    阿寶忙讓釵子跟去。

    釵子丟給阿寶一個不滿的眼神,道:“難道在你心中,我是她的跟班不成?”

    阿寶只好雙掌合十,對着釵子拜起來。

    釵子不樂意,但也沒再奚落阿寶,轉而去尋沅湘大師姐。

    兩位師姐走了,陸羽道:“如此這般,今日小聚只能作罷。”

    說着也要走,阿寶忙拉住他道:“六師弟,你千萬給我個面子,兩位師姐不在沒事,你可千萬不能走,你才是今日的主角。”

    “可是我身上……”

    陸羽低頭看自己身上,那身溼漉漉的衣裳早不見了,換之的是一身華光璀璨的衣裳,雖然也是白袍,白袍上卻描滿金線,嵌滿珍珠,金貴得不得了。

    “這是我們青珠娘娘送給陸羽神醫的見面禮,陸羽神醫可還滿意?”

    陸羽聞聲望去,湖邊通往天宮的甬道上正停着一輛鳳凰轎輦,駕車的侍女正衝他盈盈而笑。

    “青珠娘娘有請,六師弟,我們一起去吧。”

    陸羽方纔知道,今日做東的,並不是五師兄阿寶,而是青珠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