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彈琴的少年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蕙襄容與字數:2166更新時間:24/06/28 15:38:34
    貝倫斯港的傍晚,到來的似乎比費內波特那邊要早一點。

    天色間將暗未暗的那片灰色紗幕,悄然遮蔽了所有,炊煙味悄然瀰漫在整條街道又或者是整座城市中。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安靜了下來,又似乎像是一場戲劇的幕間,將所有的一切遮蔽在這片沉寂之後。

    還是有些過於衝動了,奧雷里奧看着眼前有着少許受潮而產生的深色斑痕,握着手杖的手下意識地收緊,又在下一刻反應過來緩緩鬆開,他幾不可察地緩緩呼出一口氣,然後擡起手輕輕敲了敲被關閉着的門扉。

    他應該說什麼?奧雷里奧靜靜地等待着門內的迴應,說那場噩夢發生得太快又結束的太快,說自己直到步入非凡才明白每一個人的選擇,說一切都在倏忽間改變可他卻偏偏恍惚間滯留在從前,說他總想着自己怎麼做才能改變這一切的結果卻只發現自己的無力......

    腦海中一瞬間涌入許多思緒,卻又在持續的寂靜中完全消失,他再次擡起手輕輕敲了敲門。

    沒有任何應答。

    奧雷里奧伸手推了一把房門,在“吱扭”的聲響裏,木質的房門被完全推開,露出裏面彷彿完全沒有人觸碰過的房間。

    唯一的不同是桌子上那張寫滿字的紙張。

    奧雷里奧腳步緩慢地走向桌前,小心地摘下手套,拿起紙張。

    熟悉的字跡映入他的眼簾,那是一首小詩。

    “請別對着背影呼喊,”

    “除了荊棘之上的紅色露水,”

    “沒有東西在那裏。”

    “那宛似大海的癲狂,”

    “迴盪於無光的黑暗,”

    “依然心有餘悸。”

    “無論你不存在,”

    “亦或者我不存在,”

    “每一個聲音都在那裏。”

    “請睜着你那無法磨滅的眼睛,與那不息的心,”

    “看那孽生的蛛網與荊棘裏,”

    “有人正高舉着旗。”

    “而我將戴着常春藤花冠,”

    “伴着荒蕪的回憶,”

    “在歲月閃光的灰燼裏同去。”

    奧雷里奧拿着紙張的手緊了緊,又在紙張顯現出皺褶時下意識地鬆開。他微微閉了閉眼睛,小心地將紙張疊好,裝進胸前本應用來裝手帕的口袋裏。

    “走吧,結果已經很明顯了,”奧雷里奧聲音平靜,“安格妮絲並不想見到我。”

    身後的侍從並不敢說話,只是乖巧地跟在奧雷里奧身後走出房門。

    已經燃起蠟燭的走廊依然顯得有些昏暗,一樓食客們的吵鬧隔着並不怎麼隔音的樓板傳來,隱約有着樂聲,帶着明顯的古拜朗與高地風格。

    奧雷里奧走下樓梯,下意識向着樂聲來源的地方看去。

    那是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面容清秀,穿着亞麻寬袖罩袍,身材瘦弱的南大陸少年,有着古銅色的皮膚和亂蓬蓬的黑色短髮。褐色眸子半閉,視線投在自己手中的古拜朗詩琴的金色牛頭上,帶着少許迷離,看起來彷彿完全投入在了音樂中。

    奧雷里奧下意識地在靠近少年演奏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又想起自己身後跟着的一大羣人,稍稍向後退了幾步,找了張桌子坐下。

    比安格妮絲要大一點。

    他看着少年的樣子,忍不住想起安格妮絲演奏時的樣子,以及那場他和父親沒能參與的音樂會。

    這裏比音樂會要自由很多,安格妮絲應該會喜歡。

    這是奧雷里奧的下一個想法。

    他安靜地坐在那裏,要了一杯紅茶,認真聽着少年的演奏,直到少年演奏結束。

    他下意識地從口袋裏摸出幾塊金裏索和里拉的硬幣,然後動作頓了頓,對着身後的侍從揮了揮手,從侍從那裏拿了一把因蒂斯的科佩,向着少年走去。

    “感謝您,先生。”少年用生澀而充滿口音的因蒂斯語說道。

    奧雷里奧笑着點了點頭,轉身走回桌邊,又不受控制地轉頭向少年看去。

    少年已經收好了自己的東西,身影在通向後門的走廊處一閃而逝,奧雷里奧不自覺地站起,想要邁步追去。

    “發生了什麼,子爵先生?”侍從緊張地站起,手下意識放在腰間的武器上。

    “沒什麼,”奧雷里奧重新坐下,“走吧,我們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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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店的後門。

    泥濘和排泄物的氣味混雜在一起,成爲讓人反胃的惡臭,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蜷縮在其間,視線盯着着每一個也許會有着垃圾丟出的門。

    安格妮絲抱着琴緩步向着巷外走去,少許帶着惡意的視線在她身上掃過,又在看到她全身除了一把古拜朗詩琴外別無他物後收回。

    “你留在旅館就是爲了見那位先生嗎?”少女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安格妮絲的身後,低聲問道。

    “對。”安格妮絲依然在向前走去。

    “你並沒有與他相見。”

    少女快走幾步,偏過頭,讓自己的視能夠直直地投在安格妮絲的臉龐上,她上下打量,最終有些疑惑地問道:“他不重要嗎?”

    “恰恰相反,十分重要,”安格妮絲停下腳步,轉過身,直直對上了少女的視線,聲音中帶上了少許的低沉,泥土的芬芳在她的口舌間不斷上涌,“正因爲重要,所以才必須要剋制,而我甚至過於放縱。”

    “對現在的我來說......我會因他的話語而動搖,會因他的要求而駐足。”

    “這對我來說是致命的,”安格妮絲放輕聲音,她恍惚間彷彿重新看到自己眼前的一切變得炫目而模糊,“它足以動搖我的渴望。”

    “人心的變易是危險的,”她輕緩而恍惚,“已經做出選擇就無法再停下,那是一種在我心臟上舞動的永不停歇的舞步,除非我走入自己的心靈殺死這些所歸屬的那部分自己,否則所有的都無法避免。”

    “但哪部分是正常的?”安格妮絲痛苦地擡起手,有着金色牛頭的詩琴重重地向下墜落而去,被一圈圈隱約的波紋接住,小心地放在地面上。

    “是現在在冷靜地思考的我?還是想要不管不顧奔回的我?”她的手遮住了自己的臉龐,泛黃的膿液順着她的手掌流淌而下,在白色的袖口留下明顯的痕跡,“還是都不是......”

    “能夠冷漠地在一邊凝視的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