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追繳

    “天下想要做官的人多得是，朕就不信離了他們，朝廷就完了！”朱棣根本不聽朱高熾的勸說，堅持要殺這些蠹蟲。

    朱高熾卻不贊同老爹的看法，語速飛快地說道：“天下想要做官的人的確如過江之鯽，但是父皇，遠水解不了近渴啊！這些人現在分佈天下，但是朝廷現在就需要人手啊，總不能等着他們從天下各處聚集到京城，朝廷才開始運轉吧？”

    “況且，誰又能夠保證，這些人當官之後就能夠保持清廉，不浪費一文錢的公帑，不貪墨一文錢？”

    朱棣心裏明白老大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他現在偏偏不聽，立刻呵斥道：“你給不給？”

    話都說道這樣了，朱棣當然猜到不是老大這麼久都沒有查清楚賬目，而是老大在故意袒護這些人，不肯把他們交出來。

    朱高熾低着頭，不斷底認錯哀求，但就是不肯交出名單來。

    “好！很好！”朱棣怒了，真正的怒了，他指着朱高熾冷笑道：“現在你膽子大了，都敢要挾朕了，是吧？”

    “兒臣絕不敢有此妄念，兒臣只希望父皇能夠網開一面。”朱高熾被老爹的話嚇了一跳，連忙跪着過去抱着老爹的腿解釋。

    朱棣卻不聽兒子的哀求，指着朱高熾的鼻子破口大罵道：“你是不是以爲沒了你，朕就沒有辦法了吧？”

    “來人，立刻讓魏明進宮。”

    朱高熾眼睛裏露出震驚之色，他最怕的就是父皇讓魏明來查賬目。

    “父皇......”

    “閉嘴！”

    很快，魏明急匆匆地跑進宮裏，連歇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宦官帶進殿內。

    “臣魏明，拜見皇上。”

    “下官拜見太子殿下。”

    魏明接連拜了兩次，才靜靜地等候着。

    朱棣指着魏明，朝着朱高熾大聲說道：“現在魏明來了，那些蠹蟲的名單你是交還是不交？若是你不交，那朕就立刻命魏明查驗六部賬目！”

    魏明頓時愣住了，原來朱棣召我進宮，就是爲了這件事？

    “父皇，兒臣懇請父皇再給他們一個機會......”朱高熾滿臉哀求地說道。

    魏明跪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朱棣和朱高熾父子兩人爭執不休，眼看着局面就要失控的時候，魏明突然說道：“皇上，臣對此倒是有個想法，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說，說，你快說。”朱高熾聽到，連忙滿懷希望地看向魏明，急切地說道。

    魏明目光在朱高熾身上掃了一下，沒有停留，落到朱棣身上，靜靜地等着他吩咐。

    朱棣很滿意魏明的態度，沉吟片刻之後，一揮衣袖說道：“說來聽聽。”

    “皇上，即便是現在殺了這些人，朝廷的虧空也補不回來。”魏明慢慢地說道。

    不等魏明說完，朱棣立刻打斷他的話，嗤笑一聲說道：“你的意思是，既然虧空補不回來了，那朕反而還要放他們一馬？”

    “不！”魏明使勁搖頭，態度堅決的說道：“臣的意思是，既然他們給朝廷造成了虧空，那朝廷的錢也不能平白無故地沒了吧？應該讓這些人虧空補齊！若是他們能補齊的話，那倒是可以網開一面饒他們一命。若是不能補齊，那再殺了也不遲啊！”

    “補齊虧空？”朱棣愣了一下，覺得魏明的這個說法有點意思。以前怎麼沒有人想到呢？這些蠹蟲貪墨的是朝廷的公帑，即便是殺了他們，朝廷的虧空也已經存在了。

    還不如先讓這些人把虧空補齊，這樣朝廷才能沒有損失。

    “怎麼補？”朱棣對於這個辦法很感興趣，忙不迭地追問道。

    “當然他們貪墨多少，就補上多少。”魏明覺得這樣才算公平。

    朱棣也認爲合理，下意識地點點頭，算是贊同魏明的辦法。

    不過他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這些蠹蟲貪墨的錢財，恐怕早就被他們揮霍了吧。想要他們補齊虧空，恐怕並不容易。”

    朱高熾見父皇同意了魏明的辦法，不禁下高興起來，只要那些人補齊虧空就能夠活命，這可比他向父皇求情網開一面，可要輕鬆多了。

    但是下一刻他聽到父皇的話，又頓時爲那些人擔心起來，祈求他們千萬不要把貪墨的錢財揮霍一空了，否則他都沒有辦法救他們。

    “皇上，這些人貪墨的畢竟是髒銀，短時間內他們揮霍的可能性很小。”魏明再次說道：“即便是他們揮霍了也沒有關係，他們爲官多年家裏總有宅子、田地、鋪子這些東西吧。虧空填補不上，那就用他們的這些東西折價填補。若是家產都還填補不上虧空，那就讓其子孫後代繼續償還，一直償還到補上虧空爲止！”

    朱高熾震驚到目瞪口呆！

    他原本還以爲魏明是在幫那些人，現在聽到這樣的話，他才發現魏明的手段竟然這麼狠辣。相當於直接查抄了貪官的家產不說，還不上的還讓子子孫孫都不得安寧。

    這......這雖然沒有殺人，但是這也太狠辣了......

    一時之間，朱高熾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與他相反，朱棣卻高興地哈哈大笑。他眼睛裏面一片明亮，腦海裏面靈光不斷乍現。

    “好，這個辦法好。這樣一來，朝廷就不怕那些蠹蟲貪墨了。”

    不管那些蠹蟲從朝廷貪墨多少，一旦東窗事發他們就不得不全部吐出來。而且一旦填補不上虧空，還要累及子子孫孫。

    這樣一來，誰還敢輕易貪腐？

    畢竟和一時的慾望，和子子孫孫世世代代都還不完的債只能永遠做窮人比起來，真是不算什麼。

    “甚至，這些官員的近親都有幫忙還錢的義務。這樣一來，他們爲了避免被官員拖累，就一定會緊緊盯着官員的風吹草動。一旦被他們發現，他們第一個就要舉報官員，這能夠極大地打消官員貪墨的僥幸心理。”魏明繼續說道。

    朱棣聽得兩眼放光，撫掌大笑道：“這些官員貪腐，就算他們能夠瞞過旁人，但是他們一定瞞不過身邊親近的人。朕乾脆下旨，凡是舉報的不僅無罪，而且還重重有賞！”

    不得不說，朱棣的確是一點就通透，這麼快就學會舉一反三了。

    魏明笑着點頭道：“有了皇上這道旨意，官員哪怕是貪腐了，也不敢花出去。這樣就可以讓他們貪腐的念頭，大大降低。”

    親近之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你家裏平日裏過的什麼日子，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若是那一天突然變得闊氣了，那多半就是貪腐了。如此一來，貪官即便是貪墨了，也不敢花出去。錢都花不出去，他們費盡心思地貪墨還有什麼意義？

    “臣還有一個建議。”魏明再次躬身笑道。

    “快快說來。”朱棣連忙擡示意魏明暢所欲言，和剛纔對待朱高熾的態度，簡直就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朱高熾神色莫名的複雜，他甚至都有些覺得，父皇對魏明的喜愛要比他都更多一些。

    “臣以爲，針對官員貪腐的問題，皇上應該針對此事成立一個專門的治理衙門，由皇上直接掌管。”魏明說道。

    朱棣聽了滿臉疑惑，嘗試着問道：“專門的治理衙門......那麼這個衙門該怎麼建呢？”

    “皇上，但凡貪墨幾乎都會涉及到做假賬。皇上應該用召集一些專門做假賬的人，來對朝廷各部的賬目進行審查、錢糧奏銷情況並追繳國庫欠款和打擊貪腐。”

    “好，這個辦法好，朕允了！”朱棣高興地連連搓手。

    打擊貪腐，這是他老爹想做，但是都沒有做到的事情。若是他能夠做到，那豈不是說他比老爹還要厲害？

    這樣一來，他即位就更加是臣民所望、天命所歸！

    朱棣決定了，這件事他一定要做成。不僅對朝廷、對百姓都有好處，甚至對他的價值更大。

    可是朱棣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這樣的衙門，一般人恐怕不能勝任吧？現在朝廷人手缺乏，恐怕短時間內沒有辦法召集合適的人選......”

    朱棣非常失望，眼看着能夠超越老爹的功績就在眼前，卻沒有辦法儘快拿到，這讓他非常難受。

    “臣倒是有些人選，就不知道皇上是否肯啓用他們......”魏明眼睛裏面閃過一道光芒，故意猶豫着說道。

    “哦？還有這樣的人？”朱棣大喜過望，連忙朝魏明示意：“快告訴朕哪裏有這樣的人，朕立刻就啓用他們。”

    魏明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緩緩轉頭看向朱高熾，輕聲說道：“這些人就在太子殿下手上。”

    在我手上？我手上哪裏有這樣的人.......不對，朱高熾立刻反應過來，瞬間明白了魏明指的是什麼。

    朱高熾眼神複雜地看着魏明，他本來是想魏明幫忙好讓父皇饒這些一命的。現在看來，父皇不殺這些人的可能性很大。

    畢竟要人活着才會還錢，才會填補虧空。

    但是，朱高熾總是有種感覺，這些人活着要比死了還要痛苦！他也不知道該不該責怪魏明，畢竟魏明的確是做到讓這些人活命了，也不算是辜負他。

    朱棣也反應極快，他頓時臉色一沉，看着魏明說道：“你說的是那些蠹蟲？”

    “正是。”魏明擲地有聲地回道，怕朱棣心有芥蒂不肯同意，連忙解釋道：“皇上，這些人能夠做假賬而不被戶部發現，顯然他們精於此道。甚至整個大明，都沒有比他們更懂得怎麼做假賬的人了。讓他們去查假賬，必然會無往不利！”

    “至於他們原本的罪過，那當然是一碼歸一碼。該讓他們填補虧空的，就讓他們填補虧空。歸還了的，就算是皇上開恩饒他們一命；還不上的，那就讓他們戴罪立功。”

    “如果皇上肯下令，凡是他們查出來的虧空，他們都能夠獲得其中一成的獎賞的話，恐怕他們會更加拼命地追查到底！”

    嘶......朱高熾聽到魏明的話，不禁倒吸口涼氣。給查虧空的人一成獎賞，這些人還不都瘋了啊！

    朱高熾甚至都已經想象出這些人不肯放過一絲一毫查賬的場景。

    朱棣沉吟了許久，最後不得不承認這些人的確是最合適的。雖然他對這些蠹蟲深惡痛絕，但是讓他們戴罪立功，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這些人還需要先把虧空填上，朝廷也沒有吃虧。

    “好吧，朕同意了！”

    “多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魏明立刻跪下去。

    朱高熾滿心複雜，最後他還是高興地朝老爹跪拜下去：“多謝父皇開恩！”

    “不要謝朕，你要謝就謝魏明吧。”朱棣淡淡地看了兒子一眼，轉而說道：“現在，可以把名單交給朕了吧？”

    “是，兒臣這就寫出來。”朱高熾走到旁邊，提筆寫下他查到的貪官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