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假亦真神偷落網 真亦假嫌犯呈堂 (三)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賦江山字數:2866更新時間:24/06/28 15:28:33
    趙廷美還當他有意戲耍自己,掄起巴掌就想再個他兩個嘴巴,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可他手纔剛落下一半,卻被趙元佐伸手擋住,“王叔,應飛的身世至今武林無人得知,倘若真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王叔便不該因此再打他。”

    “這……”趙廷美一來礙於趙元佐的皇子身份,二來叔侄感情深厚,這次能抓到賊人更是多虧他鼎力相助,現在趙元佐出言求情,他縱有千般不願,也只得依言罷手。

    趙元佐見王叔很給自己面子,一拱手道:“王叔,依小侄看眼下當務之急是把應飛祕密關押起來,並夜審此人問出國寶下落和事情原委。倘若他真的罪大惡極,我們要殺之有名,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倘若他情有可原,我們……”

    他闖蕩江湖日久,過慣了快意恩仇的日子,原是有心放了應飛的,這才說出後面半句話來。可他心念一轉,意識到自己現在是皇子,該考慮的不是江湖義氣,而是朝廷法度,故此一時緘默不言起來。

    趙廷美聽趙元佐把話只說了一半,焦急的道:“我們又該如何?難道還能放了他不成!”

    趙元佐猶豫一下,道:“私放犯人者,與犯人同罪,這個小侄知道。不過,我們可以來個不殺不放,將他終身監押在大牢之中,這樣我們既全了人情,又不失朝廷威嚴,豈非兩全其美?”

    趙廷美有心一刀砍了應飛,但聽趙元佐這麼說,只好無奈的點點頭,“也罷,就按皇侄說的,先將他關起來,至於是殺是留容後再定!”

    應飛聽兩人要關自己一輩子,趕緊嚷道:“喂,我們說你們能不能再損點!我應飛是個好動不好靜的脾氣,你們要是真打算關我一輩子,還不如一刀砍了我來得痛快呢!”

    “你個臭賊,差點害得我們斷送性命,現在落在我們手裏,居然敢討價還價,我這就成全你!”趙鎔說着拔劍就想宰了應如風,可他長劍纔剛舉起來,便被趙元佐利劍般的目光嚇得停了手,“殿……殿下,下官就是嚇唬嚇唬他,不敢真殺!”

    “不敢就好!”趙元佐對王叔還算客氣,但對父皇的爪牙,脾氣便沒有那麼好了。若是趙鎔真敢在審訊前,當面着自己的面殺了應飛,趙元佐勢必讓他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四人中呂端和柴禹錫思考的,遠比另外兩人要多。故此不論應飛說什麼,做什麼,他們仍沉得住氣。在他們眼中,只要應飛還活着,最重要的便不是他到底該殺還是該關,而是由誰來殺,到何處關。

    倘若是去開封府,此案最後獲勝的就是魏王趙廷美,倘若是去皇宮,此案最後獲勝的則是官家趙光義。此事對於應飛而言,沒有什麼區別,但對於雙方而言,卻有雲泥之別。兩個人,四隻眼,彼此牢牢對望,半空中激起無數看不見的火花。

    很快,兩人的暗中較勁,就被趙元佐發現了。他向兩人微微一笑,道:“呂判官,依本王看不如由本王親自押他去開封府吧,這樣父皇、王叔雙方都有交待。”

    呂端和柴禹錫聞言立刻沒了意見,齊齊朝趙元佐深施一禮,“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只是有勞殿下了。”

    趙元佐笑着搖搖頭,一攤手掌對兩人道:“拿繩子來,本王這就把他捆了,及早把他押入開封府,以免遲則生變。”

    門口一個衙役依言將手裏的繩子遞給趙元佐,趙元佐似乎是個捆人的行家裏手,根本不需衙役囑咐,幾下就把應飛捆了個五花大綁,親自推搡着出了寢殿,趕奔離此兩裏外的開封府。

    片刻後,開封府二堂。

    二堂的堂口比大堂略小,粉壁上從裏到外對稱排列着無數油燈,微弱的火苗聚在一起,把堂中映照得燈火通明。趙廷美紫袍金帶,神情凝重,端坐在正中主位之上。呂端一手捧冊,一手持筆,侍立在旁。其下衙役各持水火無情棍,列立兩廂,高喝堂威。

    隨着高亢、莊嚴的“威武!”喊過,趙廷美拿起案上驚堂木重重一拍,厲聲道:“來人啊,把犯人應飛帶上堂來!”

    “是!”堂口衙役應和一聲,快步離開二堂,不消片刻就把又瘦又矮的應飛押上二堂。應飛被衙役推搡着邊往裏走,邊不斷打量衙役們身後的刑具,火光下夾棍、尖凳、三角馬驚破賊膽,腦錮、釘板、銅烙印齊閃寒芒。若說大堂只是人間的衙門口,那二堂便是陰間的閻羅殿,縱然銅打鐵鑄之人,到此也難逃公道。

    應飛站在堂中本有心不跪,奈何衙役不由分說在他膕窩上狠力一踢,他立時雙腿一軟,乖乖跪在趙廷美面前。趙廷美見他跪下,再次拍響驚堂木,喝道:“堂下所跪什麼人!”

    應飛微微一笑,“肉人!”

    趙廷美瞪了應飛一眼,怒衝衝的道:“本王是問你姓字名誰,哪裏人士,莫要胡言亂語、混淆視聽!”

    應飛不以爲然的瞥了趙廷美一眼,“我說姓趙的,剛纔我沒上堂的時候,你不還喊我名字了嗎?現在怎麼又問起我姓名了?莫不是你歲數大了,腦筋不好,眨眼間的事都忘了?”

    趙廷美一咬牙,道:“應飛,這些套子話本王也不問了,就問你兩件事。若你如實招來,本王立即給你個痛快,若你膽敢耍滑,本王定叫你把開封府中諸般刑具一一試過,到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就休怪本王了!”

    應飛點點頭,“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急着死呢!”

    趙廷美點指應飛,怒不可遏的道:“首先,你把金鐗和大印藏在何處了?其次,你爲何要偷盜金鐗,幕後可有主使之人,快快從實招來!”

    應飛琢磨一下,道:“我把金鐗和大印都藏在姓薛的家裏了,你如果不信,儘管派人去他府中後院那個廢棄的庫房裏翻翻,保管你一翻一個準。”

    趙廷美一愣,道:“本王治下姓薛之人甚多,難道還能一一搜查?”

    應飛朝東南一指,道:“一家一家查,實在太麻煩了,直接順着這個方向,把最大的那個薛家查了就成。”

    趙廷美順着他的指的方向看去,心中瞬間有了答案,“你說的薛家,是薛居正大人的府邸吧?你爲何會把金鐗和大印藏在那裏,難不成此事的幕後主使是薛居正嗎!”

    應飛下意識點點頭,剛想把這個天大的罪名甩給薛居正,可又想到薛居正平日爲官清廉,自己若是亂給他頭上扣罪名,未免太不厚道,只得改口道:“我把東西藏在那裏不假,但薛大人對此事一無所知,你可千萬別學那些狗官,胡亂判案啊!”

    趙廷美聞言越發疑惑,道:“薛居正大人既然與此案無關,你爲何將盜來的贓物,盡數藏在他府內?”

    應飛並未急於答言,而是反問道:“姓趙的,你這開封府尹當得真是糊塗透頂!你問來問去,倒是先問問,以我的身手爲何不趁案發當夜離開東京,而是盤桓在城中至今未走呀!”

    趙廷美頷首,道:“是啊,究竟爲何?”

    應飛憤慨道:“那天我偷完金鐗後,本來是想一走了之的,誰料我才出南清宮,飛檐走壁沒行多久,忽聽腳下那戶人家傳來老人的哭聲,在深夜聽來那叫一個慘呦!我這人心腸最好,聽不得別人哭,所以忍不住站了一會兒,把那戶人家的事聽了個八九不離十,可真是氣死我了!”

    趙廷美心中好奇,忙追問道:“下面那戶人家有何冤枉之事,爲何不到我開封府上訴,而獨自在家悲泣?”

    應飛搖頭,道:“下面那戶人家原是一家四口,男的在薛府做廚子,女的在家養孩子和公爹。哪料,有一天薛居正那混蛋兒子喝多了,腦子出了毛病,非要吃公雞蛋。雞也好,人也好,都是母的下崽,哪有公的懷孩的?這個廚子告訴他做不了,結果他那混蛋兒子居然說他有意忤逆犯上,讓人把他在府中活活打死了。這個男的一死,女的生怕薛惟吉對自己不利,拋了公爹棄了嬰孩,瞪眼改嫁到別的人家去了。她公爹年紀大了,只能靠着兒子以前帶回來的一點錢勉強度日,可這麼坐吃山空,日子一長生活就維繼不上了,老人只能賣家當。不成想,屋漏偏逢連夜雨,孩子不知爲何突然得了暴病,眼看再不尋醫問藥就活不成了。老人沒辦法,只能舍了老臉,到城中各處醫館求醫問診。城中這些郎中嫌老人窮,給不起他們診金,誰都不願意給小孩看病。後來好不容易有個郎中發了善心,給小孩開了一劑藥方,結果藥方上盡是昂貴至極的藥材。莫說這麼窮的爺倆了,只怕就是王爺你,想按這副缺德的藥方抓藥,也得傷筋動骨的,所以老人才躲在家裏哭泣。”

    趙廷美急切道:“城中竟有這等事,接下來如何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