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汴河街戲子獲利 南清宮八王失魂 (四)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賦江山字數:2931更新時間:24/06/28 15:28:33
    趙德芳才到花園,便看到清羽正在質問婁名利等人。她言辭談不上咄咄逼人,但臉色着實不善,嚇得一干人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邊磕還邊辯解道:“姑娘,您千萬相信我們呀!我們儘管是賤民,手卻乾淨得很,絕對沒有一個偷雞摸狗之徒,更何談偷王爺的金鐗呢!”

    清羽不依不饒的道:“奴家有意相信你們,可事實如此,不容奴家不懷疑。你們說,太祖賜給我們王爺金鐗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爲何你們不來,金鐗一直好好的,你們一來金鐗就丟了?即使不是你們偷的,至少你們也有勾結賊人,合夥作案的之嫌!”

    婁名利跪在地上,被她逼得快哭了,“清羽姑娘,您說話要講道理啊!人偷東西,要麼爲財,要麼爲利,王爺的金鐗值錢不假,被賦與的權利更是大得沒邊,但這東西對王爺是寶物,對我們就是催命符!我們拿了它,是既不能賣了換錢,又不能封官進爵,只會惹得王爺與諸位皇親國戚惱怒,葬送了我們所有人的小命。”

    清羽覺得婁名利說的還有幾分道理,朝戲棚裏喊道:“阿念,棚子裏有金鐗嗎?如果沒有,你就出來,咱們另想辦法。”

    “好嘞!”阿念在棚中應了一聲,快步走了出來,朝清羽搖頭道:“清羽姐姐,棚子裏不僅沒有金鐗,而且一樣值錢的東西都沒有,想必金鐗真的不是他們偷的。”

    清羽微微頷首,對婁名利道:“婁班主,方纔是場誤會,還望你不要見怪。如今宮中出了此等大事,這戲多半是唱不了了,不如你們……”

    趙德芳明白清羽的意思是讓他們走,以免官家追究起來,用這些無辜之人頂罪。可他們一旦走了,連最後一絲可能的線索都斷了,此事將徹底成爲無頭公案,忙出面道:“清羽,婁班主他們還不能走。至於這戲何時再唱,待本王考慮一番,再行答覆。”

    清羽點頭,道:“婁班主,奴家原是有心放你們走的,但王爺發話了,奴家無法違逆,只好委屈各位在宮中多留些時日了。”

    婁名利膽子不大,但堅信身正不怕影子歪,他見趙德芳不讓衆人走,倒也沒太驚慌,“王爺,我婁名利向您擔保,您的金鐗肯定不是我們雲慶祥偷的,只要您主持公道,不讓我們這些無辜之人平白喪命,我們就算留到海枯石爛也沒關係!”

    趙德芳一拱手,道:“婁班主,本王留你們在此,並非懷疑你們,而是你們戲班子人多,或許能想起什麼本王沒注意到的線索。放心,本王絕不會讓官家隨意處死你們的,待此案告破,本王還會再奉上一份厚禮作爲補償,保證讓你們後半生衣食無憂便是。”

    婁名利忙又磕了幾個頭,感激道:“多謝王爺,多謝王爺,如果我們想起什麼有用的線索,一定及時向王爺彙報。”

    趙德芳擺擺手,讓衆人去戲棚休息了,自己則鬱郁的步入旁邊的涼亭,坐在石椅上犯愁。清羽知道趙德芳心中不好受,一時又想不出開解的方法,索性佇立在他身邊,一言不發。

    劉娥卻呼煽着大眼睛,猜測道:“趙哥哥,昨天來的除了這些唱戲的,就是魏王、廣平王兩夥,你說會不會是他們趁你醉後把金鐗偷走了?”

    趙德芳不假思索的搖搖頭,剛想這說不可能,猝然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驚的他臉色瞬間比雪還白,“如……如果是王叔派人做的,他多半是想憑金鐗謀奪皇位,提前實現三傳之約。他如果真的當了皇帝,恐怕爲了他的子孫着想,必然會殺了我。如果不是王叔做的,而是堂弟做的,那便是官家繼殺害我父皇、王兄之後,又要對我下手的前兆,我更是在劫難逃!”

    劉娥年紀還小,不太明白這其中的玄機,不禁問道:“趙哥哥,爲什麼你的金鐗丟了,就是有人要害你呀,個中的道理我不太懂,你能給我解釋解釋嗎?”

    趙德芳此刻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根本無心理會劉娥的話,兀自思索着應對之法。清羽則拉着劉娥走遠一點,小聲解釋道:“阿念,王爺的父親是大宋的開國之君,百姓無不敬仰的太祖皇帝。他的武藝很高,身體非常好,卻在春秋鼎盛之年就晏駕歸西了,所以人們都傳言是現在的官家爲了奪得皇位,而下毒害死了太祖皇帝。不過,現在的官家在剛登基時,曾向百官昭示過一封遺詔,遺詔上說太祖皇帝本意就是要讓他繼位,並且定下官家去世後,要把皇位傳給魏王。你想,如果魏王真的想當皇帝,他得金鐗會做什麼?”

    劉娥似乎聽懂了,回答道:“趙哥哥說,太祖皇帝曾賜給金鐗特權,可以上打昏君、下打佞臣。如果魏王得到了這件寶物,就可以打着爲哥哥報仇的名義,公然打死當今官家,自己取而代之。但他要是真當了皇帝,勢必會擔心趙哥哥,以及官家的皇子們造反,所以爲了以防萬一,肯定會殺了他們的。”

    清羽道:“沒錯,魏王如果拿到金鐗,王爺只是多半會遭毒手。可官家要是拿到金鐗,王爺卻是定死無疑。”

    劉娥想了想,道:“嗯……官家害死了趙哥哥的父親,肯定害怕趙哥哥找他報仇。但趙哥哥整天捧着金鐗,他就算是皇帝,也拿趙哥哥沒咒念。官家或許很聰明,明白想除趙哥哥就必須讓他先失去金鐗的道理,故此昨日才特意借看戲之機,讓他的兩個皇子來偷東西,以便日後加害趙哥哥。可事情要真是這樣,趙哥哥豈不是很危險?”

    清羽嘆息,道:“唉,若非如此,王爺又豈會這般憂心?”

    劉娥頓時急得坐立不安起來,“趙哥哥對我那麼好,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被害死,我卻袖手旁觀呀!清羽姐姐,你快想想辦法,救救趙哥哥啊!”

    清羽無奈道:“阿念,姐姐當然有心救王爺,可我實在沒有這份能力。放眼當今天下,能救王爺的或許只有一人,可惜他多年來不是仗劍武林,就是閒居太湖,極少在東京露面,如之奈何……”

    劉娥抱着一線希望,問道:“清羽姐姐,你快說,這人是誰呀!”

    清羽沉吟道:“此人文修武備、儀表堂堂,不僅出身高貴無比,更難得的是他有一顆仁慈、俠義之心。若你真想知道他是誰,不妨去問問你的趙哥哥吧。”

    劉娥好奇的跑回趙德芳身邊,高聲道:“趙哥哥,清羽姐姐說的這位大英雄,到底是誰呀?我一定要找到他,無論怎樣定要求他救你不死!”

    趙德芳苦笑一聲,緩緩起身,邁步出了涼亭。方纔的驚恐,此時已化爲滿滿的悲哀與寂寥,他邊漫步邊開口說話,既像是在回答劉娥的問題,又像在喃喃自語“當今天下能救我的,只有官家的長子,大宋的楚王殿下——趙元佐!”

    劉娥望着趙德芳漸行漸遠的背影,呢喃道:“如果真是官家要害趙哥哥,他兒子真的會爲了主持正義,挺身而出嗎?”

    “他會的。”清羽走到劉娥身邊,摸摸她的頭,隨後對趙德芳道:“王爺,你這是要去哪裏?你現在倘若離開東京,只怕官家會生疑的,那樣一切就更糟了!”

    趙德芳腳步一頓,側首道:“清羽,本王此刻若走,尚能苟全性命,若是繼續留在東京,必死無疑。我走後一個時辰,你記得派兩個小廝分別去皇宮和開封府報案,若官家和魏王問及我的去向,便告訴他們我去城外尋找金鐗了。清羽,你千萬按本王說的去做,我的性命全交託給你了。”

    劉娥已顧不上趙德芳此舉背後的深意,跑上前一把從背後抱住他,哽咽道:“趙哥哥,事情肯定沒有我們想的那麼遭,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快告訴我,楚王住在哪裏,我這就去找他。只要他肯救你,哪怕跪死在他面前,我也無怨無悔!”

    趙德芳只覺心中一暖,眼淚險些也落下來,“阿念,你放心吧,本王絕不會有事的。我這一走,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來,這期間你要聽清羽姐姐的話,不要任性知道嗎?”

    劉娥用力點頭,“趙哥哥,你可千萬平安回來,我在南清宮等你。你走後我會好好和清羽姐姐學習的,待你哪日歸來,我把新學的曲子都唱給你聽。”

    趙德芳笑着轉過身,深情的吻上劉娥的額頭。劉娥年紀雖小,卻如一朵清晨將開未開的雛菊,格外美麗、純潔。趙德芳多希望自己可以不走,可以永遠守護在她身旁,怎奈眼下自己非走不可,即使有再多的不捨,再多的眷戀,也只能盡數藏於心底。

    半晌,趙德芳才把嘴脣從劉娥的頭上移開,戀戀不捨的朝她揮手,隨即告別離開。劉娥多麼不願趙德芳離開自己,竟下意識的向他背影追去,可才跑沒幾步就把清羽拉住了。

    她年紀比清羽小,力氣自然沒有清羽大,即使再用力掙扎,結果也只是徒勞。她只能默默的望着趙德芳的影子,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自己卻無可奈何,一時千言萬語涌上心田,可最終輕聲說出的只有兩個字——珍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