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還頑石千金一諾 奉聖旨軒輶問邊 (四)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賦江山字數:2818更新時間:24/06/28 15:28:33
陳摶一笑,“官家或許有所耳聞,老道生性最愛護短,自己膝下沒有子女,便將觀中弟子們視如己出,因此老道平日沒少調教他們。怎奈‘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想我雲臺觀中弟子門人甚多,難保日後哪個惹出事端來。一旦他們哪日做了些錯事,犯到官家手中折了性命,老道便要白髮人送黑髮人,實在心疼得緊!官家,老道年紀大了,不知哪日就要駕鶴西去,還望您特開天恩,讓老道晚年少受些痛苦吧。”
趙光義道:“老祖,朕爲人父母這麼多年,最能理解您的心情。只是您如要朕頒佈聖旨,雲臺觀所有弟子皆不可殺,未免太過了吧!”
陳摶沉吟片刻,心中似已算到什麼,“官家,老道不敢奢望您免除雲臺觀所有弟子的死罪,只想爲徒兒們討要一塊免死金牌,只需一塊即可,如官家應允,老道便替徒兒們多謝官家了!”
聞言,趙光義猶豫良久,方道:“老祖,昔年是您指引太祖投奔周國,才有了如今的大宋江山。朕亦曾多次向老祖求教養生、治國之道,這才有了今日的錦繡光景。算來,老祖雖未入朝爲官,卻是我大宋首屈一指的功臣,朕實在沒有辦法拒絕老祖的願望。罷了,朕便爲老祖開一特例,賜您一塊免死金牌就是。但事先說好,金牌只可保一人平安,也僅能用一次。朕相信老祖德高望重,不會讓朕太難做吧。”
陳摶連忙稽首謝恩,隨後道:“官家,老道還有些事,這便告辭了。”
趙光義有些不捨,道:“老祖,您若是沒有緊要之事非回華山不可,朕還望您能多在東京逗遛幾日,不知您意下如何?”
陳摶拱手,道:“官家,既是您再三挽留,老道就再待上幾天。小徒出使之事官家切莫耽擱,依我看宜早不宜遲,遲則難免生變,一旦再生枝節,不知大宋、瞿越兩國又要斷送多少生靈。”
趙光義盤算一下,道:“老祖說的是,朕打算五日後派他們出發,不知老祖以爲如何?”
陳摶掐指算了算,微笑道:“五日後正是黃道吉日,若能在五日後出發,此事必定大功告成。”他說完緩緩起身,朝趙光義稽首道:“官家,您還有大事要忙,老道便先告辭了。我們三人住在汴河大街的悅來客棧,您若想尋我們,只需派人前往此處即可。”
趙光義搖頭,道:“三位不如取了行李後,入住金庭館驛吧,那裏魚龍混雜,只怕委屈了三位。”
陳摶剛想答言,萬劍鋒已然笑道:“不必,不必,您都說了那裏魚龍混雜,要是沒我們三條龍鎮着,那裏豈不徹底成了魚塘?就衝着您剛纔的那句話,我們也不能搬家啊!”
趙光義臉色一沉,隨即笑了笑,“好,三日之內,朕必派繼恩親往店中傳旨,到時候你們直接拿着聖旨去高府即可,無需再到皇宮謝恩了,以免誤了行程。”
三人行禮謝過,在王繼恩的引導下,緩步出了書房。趙光義坐在椅子上,目送三人離去,同時腦中把今日要議的大事統統過了一遍,隨即也離開房間,直奔垂拱殿而去。
午後,天色陰沉,晦暗不明。
微風和煦中夾雜着些許涼意,輕輕吹拂過南清宮,吹在趙德芳俊逸的面頰上。他剛睡完午覺,睡眼仍有幾分稀鬆,一人獨自坐在後花園中,細細品味着白瓷杯中一泓香茗。
忽然,一個十三四的小姑娘,手中拿着一個撥鞀,輕快的朝趙德芳跑了過來。她一邊跑着,口中一邊哼着新學來的小調,聲音婉轉動聽得彷彿銀鈴發出的脆響,又像夜鶯發出的啼鳴。
趙德芳的思緒被這個小姑娘吸引了,雙眸溫柔得望向她,嘴角泛起和藹至極的微笑,“阿念,你怎麼沒和清羽姐姐學歌,卻一個人跑到這來玩了?你這麼愛偷懶,本王不喜歡你了,一會兒就叫人把你趕出宮去。”
阿念晃晃手中撥鞀,笑眯眯的道:“趙哥哥,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父母和姐姐外,就數你對阿念最好了。你怎麼可能因爲我偷會兒懶,就忍心把攆我走呢?再說了,我又不是自己要偷懶,而是清羽姐姐讓我讓找趙哥哥的。”
趙德芳假裝板起臉,道:“阿念,本王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哥哥,要叫王爺。你學那麼多複雜的曲譜,都能過目不忘,難道這點規矩反倒記不住嗎?”
阿念搖頭,道:“趙哥哥,我也告訴你很多遍了,我大名叫劉娥,不要總叫我的小名,可你幾時聽過?既然你不聽話,我又何必要聽你的話,反正就是個稱呼而已,叫什麼不都一樣?”
趙德芳無奈的道:“好吧,好吧,你小小年紀就這麼伶牙俐齒,本王說不過你。但是你記住,如果有朝一日你離開了南清宮,千萬不要和任何人說,你認識本王明白嗎?”
劉娥歪歪頭,想了半天,才道:“趙哥哥,你對我那麼好,每次去汴河大街都給我帶好玩的,又常讓宮中的哥哥姐姐照顧我起居,我爲什麼要離開這裏呀?阿念不想走,想一輩子留在這裏,留在趙哥哥身邊。”
趙德芳聞言有些晃神,目光凝望着東北方,莫名黯然神傷。劉娥不知趙德芳怎麼了,還當他嫌養自己太費銀子,忙道:“趙哥哥,等過一段我和清羽姐姐徹底把歌學好,就可以出去賣唱了,到時候我一定會賺好多好多錢,都回來孝敬你。”
“錢……”趙德芳不知劉娥爲何會突然這麼說,不由怔了一下,隨即伸手在她的小鼻子上刮了刮,笑道:“阿念,本王不敢說富甲天下,可至少在大宋比我有錢的少之又少,哪用你去賣唱掙錢?再說了,那種拋頭露面的下流勾當,可不是阿念該做的,你要是敢去,本王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劉娥一笑,道:“趙哥哥,你既然不希望我去賣唱,爲何每日還逼着我唱歌呢?這樣豈不是自相矛盾嗎?”
趙德芳沉吟片刻,諱莫如深的道:“阿念,本王之所以要這麼做,是想把一件十分重要的任務交給你。至於這個任務到底是什麼,現在還爲時尚早,你不必急於知道。只是你記住,若你覺得本王對你好,每天你就多練練嗓子、多學幾首歌,這樣才能在本王需要你的時候,爲本王做到最好。”
劉娥似懂非懂的道:“趙哥哥,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對了,清羽姐姐這幾天教我唱了《楚鴻賦》,她說這首歌趙哥哥最喜歡了,我唱給你聽好不好?”
趙德芳眸中閃過一絲驚懼之色,嘴上卻仍道:“好呀,這首歌是本王親自寫的,如果你唱不好,小心本王罰你呦!”
劉娥笑着點點頭,晃起手中撥鞀,清聲唱道:“楚有鴻兮,三載未鳴。楚有鴻兮,三載不飛。世不識兮,謂之燕雀。笑問志兮,一飛沖天……”她的聲音雖還有幾分稚嫩,但曲中的靈動與鏗鏘,卻唱得形神俱佳,聽在耳中別有幾分韻味。
趙德芳笑着摸摸她的頭,從懷裏取出一方繡着百合的白色手帕,爲她輕輕拭去額角薄汗,“阿念,你唱的真好聽,但這首歌只須唱給我一個人聽,要是有外人在場無論如何也不許唱,你知道嗎?”
劉娥乖巧的點點頭,接過趙德芳手中方帕,笑吟吟的道:“趙哥哥,我雖然不明白你爲什麼總有那麼多莫名其妙的規矩,但只要是你叮囑的,我一定照做就是。”
趙德芳滿意的道:“真聽話!本王相信未來的那件事,你一定會做得很好,待你幫助本王實現了心中夙願,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劉娥笑着央求道:“趙哥哥,聽清羽姐姐說雲慶祥戲班這兩天好像要進京了。我還從來沒看過宮外的人唱戲呢,不如我們把戲班子請進宮中唱兩天吧,這樣我好趁機多學習學習嘛。”
趙德芳微感吃驚,忙問道:“不知這個雲慶祥,可是唐末郭在微組建的那個雲慶祥?聽說凌霄派掌門鳳逸塵、李存勖的義妹李驚鴻、後梁駙馬龍恨天,這些大人物年輕時爲了討生活,都在這個戲班唱過戲。如果真是那個雲慶祥,不但本王要花高價請他們唱堂會,更要請官家、魏王一起熱鬧熱鬧!”
劉娥見趙德芳這麼輕易便答應了自己的請求,興奮的差點蹦起來,“太好了,太好了,趙哥哥對我太好了!我這就去同清羽姐姐說,讓她時刻注意着戲班的動向,只要他們一進京,我們立馬把他們請來!”
趙德芳望着不勝歡喜的劉娥,心中生出一股幸福的感覺,他多希望往後餘生可以一直這樣溫馨、愜意下去。但他父親的死、兄長的死,卻深深在他純潔的心靈上,刻下兩道永遠無法抹平的傷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