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花步城天意邂逅 玉英莊酒緣相逢 (二)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賦江山字數:2642更新時間:24/06/28 15:28:33
    晨曦,曉霧。

    玉英莊比以往平添了幾分幽美與溫馨。

    薄薄的霧氣中,一位清秀的小道士懷抱拂塵而來。他微微垂首,腳步不疾不徐,動作優雅從容中透着些許內向與懦弱。

    不知是莊前的奇花異草吸引了他,還是莊中傳出的陣陣酒香,勾動了他的味蕾,他竟驀然停下腳步,澄徹的雙眸凝望向莊前高掛的酒旗。

    可他既沒有舉步入莊一品佳釀,也沒有轉身繼續前行,而是就這樣靜靜的佇立着,凝望着。誰也不知他站了多久,望了多久,只知自他停下的那刻起,腳步就卻未移動過分毫。

    或許,莊中又釀出了佳釀,此刻濃郁、甜美的酒香,比方纔愈加芬芳。一股股誘人的酒香,乘着早晨清新的空氣,飄飄蕩蕩傳入小道士鼻中。

    小道士忙閉上眼簾,深吸一口氣,頓覺進入了滿是馥郁的花香與恬淡的酒氣組成的世界。他陶醉的咽了咽口水,喉頭輕輕蠕動,臉上露出一抹動人的笑容。

    隨後,他緩緩睜開眼睛,四下張望一下,見附近半個行人都沒有,這才小心翼翼的步入莊中。他的腳步很輕,走的也很慢,似乎生怕踩疼了腳下的大地,衝撞了空氣中瀰漫的香味。

    許久,他才走到一張木桌邊,慢慢落了座,仔細打量起周遭景緻來。但見莊中種着一株很高的櫻花樹,恰逢櫻花盛開,朵朵粉紅色的櫻花,便如少女一個個甜美的夢。

    櫻花樹旁,蘆蓆之下,擺着幾張純色的桌椅,每張桌子上還擺着一個白瓷酒壺,與一個白瓷酒盞。一桌、一椅、一壺、一盞無不精美高雅,卻又洗去鉛華,返璞歸真,與莊中美景渾然天成,豈不正是道家所追求的嗎?

    小道士默默的望着眼前美景,等待着莊中主人的到來。可主人似乎全未發現庭中多了他這樣一位酒客,只顧在後院忙碌着,許久都沒有出面招呼客人。

    “店……”小道士或許是等的有點急了,又或許是實在按捺不住對美酒的渴望,竟猶豫了半晌,才小聲呼道“店家”。可他的聲音太小,小得還不如蚊鳴,而且只說了一個字,就羞紅了雙頰,下面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微風吹過,漫天櫻花紛紛揚揚的灑落,飄舞到地上,留下一地粉色。幾縷朝陽穿過薄霧,照入庭中,爲櫻花披上溫柔的金色的紗衣,一切美得如詩如畫,讓人早已忘了自己還身處俗世之中。

    忽然,後院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花香也比剛纔更濃了,小道士循着花香望去,見到了一位比世上任何鮮花都要美上千倍、萬倍的少女。縱然他年紀尚輕,又未近過女色,此時也不由看得癡了。

    少女見蘆蓆下不知何時多了位清秀、俊逸的小道士,美麗的臉上微微泛起一抹笑意。她輕移蓮步,款款而來,每向前一步,小道士的心就猛跳一下,本已發紅的面頰此刻紅得宛如怒放的玫瑰。

    “緣……緣主……您……酒……”小道士的心劇烈跳動着,說出的話更是斷斷續續,全無半分邏輯可尋。他下意識想站起身,退出玉英酒莊,可雙腿卻早已軟了,哪裏站得起來。

    少女見小道士相貌如此非凡,心中原也帶着幾分嬌羞,可當她見到小道士這幅神情,不禁輕輕笑出了聲,“哈哈,這位小道長,您是來品酒的嗎?爲何一見奴家就要走呀?莫不是奴家貌醜,嚇到這位小道長了?”

    小道士強壓着一顆狂跳的心,磕磕絆絆的道:“小……小道是龍虎山正……正一派的張虛白,想……想買一壺酒喝。”可當他說完這句話後,心臟似乎再也控制不住,幾欲從胸膛中跳出來。他連忙低下頭,只覺雙頰火熱得發燙,再也不敢多看這少女半眼了。

    少女聽小道士報了名姓,微微一怔,隨即飄飄萬福,“失敬,失敬!奴家方纔還在想,哪座寶觀能有您這樣一位非同凡響的道長,不料竟是人稱‘清淨羽士’的小天師。您能親臨奴家這小小的寒舍,真讓寒舍當真讓蓬蓽生輝啊!”

    張虛白靦腆至極的笑了笑,鼓足勇氣才道:“緣……緣主,您……您居然認識小道?不……不知您的芳名如何……如何稱呼?”

    “小天師的名字,奴家早就有所耳聞。聽聞您天生異象,於丹道、岐黃都頗有心得,若非奴家遠居瞿越,早就去龍虎山拜望您了。至於奴家的名字嘛,您不妨一猜。”少女說着芊芊玉手朝飄落的櫻花一指,含笑不語。

    張虛白望着落櫻,不太確定的道:“莫非緣主芳名喚做落櫻?落花有意隨流水之落,處處山櫻雪滿叢之櫻?”

    少女微感意外,含羞淺笑,“小天師果然機智過人,只是奴家名中之英,不是櫻花的櫻,是瓊英的英。而姓氏嘛,則是姓花。”

    張虛白輕聲念道:“花落英,花落英,多好聽的名字,也只有姑娘這般的仙子,才配得上這樣的名字啊!”

    “您……您說奴家是仙子?”花落英害羞的低下頭,溫柔、美麗的面龐也浮起春色,轉身緩步向後院而去。

    張虛白以爲自己只是在心中想想,哪知竟說出了聲,不禁又羞又悔,擡手就想扇自己一個耳光。可他的手運起力道,就要落在自己面頰上時,又有些捨不得,忙收了力氣,只在臉上輕輕撫過,“落英姑娘,小道……小道方纔無意冒犯,還請……還請您原諒。”

    花落英走了幾步,聞聲扭回頭去,嘴角噙着若有若無的微笑,“奴家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別人稱爲仙子,心中歡喜還來不及,怎會生你的氣?你不是要品嚐一下奴家親手的釀製的百花釀嗎,奴家這就給你拿酒去。”

    張虛白聽花落英並未生氣,這才放了點心,柔聲道:“有……有勞姑娘了……”

    花落英覺得眼前這個鼎鼎大名的小天師,非但全無武林中人的豪橫,反而天真、單純、內向到有些可愛,她嘴角那抹笑意不由自主的爛漫了幾分,本已緋紅的臉也愈發紅了。

    張虛白叉手縮肩,微微低頭望着桌面,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團,腦中不斷回憶着花落英的一顰一笑,嘴角莫名泛起羞澀的笑容。

    他沒等多久,花落英就端着一壺上好的百花釀,緩步走了過來。張虛白嗅着酒香、花香與她身上的體香,靈魂一剎那彷彿出了軀殼,飄飄搖搖直赴瑤池。

    花落英把酒放在他面前的木桌上,盈盈一笑,“奴家這壺酒要紋銀五十兩,一個銅板都不能少,不知小天師要來幾壺?”

    上一秒,張虛白尚在陶醉,感覺自己恍然飛昇到了九重天外。可一下秒,她說這壺酒竟要紋銀五十兩,直覺墜入二十四層酆都地獄,不禁脫口說道:“落……落英姑娘,這酒……這酒能不能……”

    張虛白身爲道教祖庭龍虎山的出家人,堂堂祖天師張道陵的後人,平日施捨給窮苦百姓的銀兩何止萬千,幾時與人討價還價過,故此才說出半句,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下文了。

    花落英知他是嫌酒價太高,忙道:“小天師不必爲難,奴家這價錢是給那些不通文墨的粗鄙之人定的,若你能當場賦詩一首,只要寫的對了奴家心意,這壺薄酒奴家就送與你了。”

    張虛白微微鬆一口氣,目光向四下望了望,十分害羞的道:“酒旗招搖喚雲歸,香傳九天動太微。人間百年疏忽客,美中遺恨誰與悲?三世因果今朝悟,生死興衰仁風吹。難赴蓬萊訪仙友,忘坐清虛侑一杯……”

    他說完連忙低下頭,面龐已紅得宛如兩團烈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花落英初聽只覺此詩非但合轍押韻,而且頗有意境,剛想出聲稱讚,可見他這幅模樣,不由將詩又細細的品了品,才發現這竟是首藏頭詩,嬌美的面容上比方纔又多了幾分羞色。

    微風輕輕撫過,落英絢爛繽紛,將清幽、雅緻的莊園點綴得仿若夢境。櫻花樹下,一雙璧人就這般脈脈相對,誰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一句,萬千心緒盡含於低垂的眼眸與淡淡的笑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