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你是跑我這裏過酒癮的吧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坐望南山字數:4651更新時間:24/06/28 15:25:01
    武則天的眼睛瞬間就明亮起來,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眼神誠懇真摯的師父,用力地點了點頭。

    “師父,栩兒願意跟您回家——”

    說到回家兩個字的時候,武則天眼睛中的神采格外的明亮!

    武士彠臉色頓時就有些難看,強笑着拱了拱手。

    “長安侯,這——您看這馬上就要過年了,不好再給您添麻煩了吧……”

    王子安霍然轉身,目光冷冽地看着他。

    “怎麼,你不願意?”

    武士彠的目光跟他微微一觸,頓時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有些慌亂地避開了王子安的目光,就在剛纔,他竟然忽然有一種直面洪荒巨獸的感覺。

    但隨即就回過神來,爲剛纔自己的怯懦退讓而羞惱。

    我憑什麼怕他啊,這是我家!

    我是國公,他是侯爺——

    難不成他還能吃了自己不成?

    可努力了好幾次,他才發現,自己到底沒有勇氣說出一個不願意來。

    他回長安也有一段時間了,自家閨女又拜入了人家的門下,以他的身份段位,自然也知道這位長安侯在長安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與太上皇稱兄道弟,也與陛下他關係匪淺。

    當今陛下,甚至不惜把豫章公主假託爲河間郡王府上的侄女,低調地許配給他,自己本人,更是隔三差五就主動登門,成爲他家裏的座上常客,連輕易不出後宮的皇后娘娘,也多次布衣釵裙,多次造訪。

    恩寵之厚,可謂前無古人!

    朝中主事的幾位宰相,如杜如晦,房玄齡,長孫無忌,魏徵,唐儉等人,也與他過往甚厚,對他推崇備至,幾乎爲通家之好,杜如晦一家更是把他當成救命恩人。

    更可怕的是,他不僅與朝中重臣交情匪淺,就連軍方,都與他盤根錯節。

    程咬金是他的岳父泰山,秦叔寶,牛進達,李孝恭等人對他視若子侄,李靖夫妻更是與他認了親戚,稱必三弟。而他的大唐長樂商行,也幾乎是成了昔日瓦崗舊部和當今陛下的集合體。

    就連那些德高望重,一向不願意參與朝中政務,潛心研究學問的老先生,如孔穎達,顏師古,歐陽詢和李綱等人,也與他折節下交,主動登門。

    這個看似低調,甚至不願意出面擔任實際職務的年輕人,僅用了短短的半年時間,就在長安不動聲色地編制了一個讓人觸目驚心的龐大關系網。

    簡直可怕!

    這還不算他自身讓人瞠目結舌的才學和武藝,以及讓人忌憚的行事風格。

    “既然侯爺不嫌棄小女頑劣,那就有勞了——”

    武士彠說完,深施一禮。

    王子安瞥了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聽聞自家閨女,被長安侯親自登門救下之後,正在家養病的楊氏,在丫鬟的扶持下,親自過來拜謝。多日不見,這位讓王子安至今印象深刻的女人顯得容顏有些憔悴。然而,見到王子安後,眼底隱晦地閃過一絲亮色。

    見自家妻子又拋頭露面,武士彠不由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不快的神色。

    “你身子有病,不在後院靜養,又跑來作甚?”

    “長安侯不僅是栩兒的師父,也是妾身的恩人,這次長安侯親自登門,妾身於情於理,都該出來拜謝……”

    楊氏先是柔柔軟軟地衝武士彠解釋了一句,然後才轉過身來,衝着王子安盈盈一禮。

    “妾身楊氏,見過長安侯,多謝長安侯上次的援手之恩,也多謝這些時日以來對小女的照拂……”

    望着眼前這位端莊秀麗中帶着幾分嫵媚的年輕夫人,王子安下意識地搓了搓手指,似乎指尖餘韻猶存。他連忙乾咳一聲,有些心虛地錯開楊氏偷偷遞過來的眼神。

    這女人,簡直就是個妖精。

    明明身子病了,連聲線都微微有些嘶啞,神色也有些倦怠嬌弱,然而這些不僅沒有給她減分,反而給她平添了幾分病病懨懨,慵慵懶懶的別樣風情。

    真是一個人間尤物,我見猶憐啊。

    怪不得能生下那麼漂亮的兩個人間尤物。

    咳——

    “夫人客氣了,上次的事,只不過是適逢其會,舉手之勞罷了,夫人不必掛在心上。”

    說到這裏,王子安話鋒一轉。

    “所謂學不可以已,無論習文還是練武,最忌諱的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栩兒既然拜我爲師,我就必須負起一個做師父的責任來——更何況,我聽說好像有人容不下我這個徒弟,所以,我此次前來,就是想帶栩兒離開此地,在我那裏閉關修煉——”

    王子安說到這裏,神色冷冷地掃了一眼站在旁邊強顏歡笑的武士彠。

    武士彠左顧右盼,假裝沒聽見。

    見這貨不接茬,王子安也不爲己甚。當着武士彠的面,主動提出給楊氏認真地號了一下脈,然後又提筆開了一個方子。

    “夫人按時服藥,半月之後再到我府上複診,到時候我再給你調整一下方子,再調養上一段時間,向來應該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楊氏柔聲道謝,武士彠也非常誠懇地連聲道謝。

    尋常的百姓不知道,但他自然知道,這位長安侯,乃是醫道聖手,連孫思邈老神仙都自愧不如的厲害人物。此次肯主動爲自家夫人看病,絕對是求都不一定能求來的機會,估計是也看在栩兒這孽障的份上。

    但該道謝還是得道謝。

    “若是平日裏想念栩兒,可以着人傳話,也可以到我府上親自探看——”

    王子安說完,跟揹着長劍,板着俏臉,抱着武則天的蘇飛兒姑娘一起揚長而去。

    自始至終,武則天都沒有回頭再看一眼,連隨身的衣物都沒有再帶一件。

    望着三人遠去的背影,武士彠悶哼一聲,黑着臉直接回家了。

    若不是那兩個兔崽子在家胡作非爲,自己怎麼會平白被人如此掛落,打死算了!

    很快,應國公府後院,就想起兩道哭爹喊娘的哭喊聲。

    不過,武士彠也就是出出氣,略施薄懲。

    他心疼這兩個兒子,早早地就沒了母親,這些年來,跟着自己顛沛流離,沒少受罪。就算是這幾年,自己也沒辦法帶身邊親自教導。

    所以,雖然生氣,也沒舍得下狠手。

    尤其是聽到兩個兒子哭着喊娘的時候,就更下不去手了,只氣得一甩手,自己回書房生氣去了。

    王子安和蘇飛兒帶着武則天回家之後,王子安給武則天仔細診治了一下,發現雖然看着嚴重,但其實也大多是些皮肉傷,就是吊的時間有些長了,這幾日又沒有好好的吃飯休息,有些脫力罷了。

    所以,當即讓人給武則天熬了一份熱粥,又讓蘇飛兒帶着武則天去裏屋塗抹了一點他特製的創傷膏,這才算放下了一樁心事。

    自己把這丫頭收在自己門下,不僅僅是想要裝逼,滿足一下自己收集名人的惡趣味的,也想試着調解一下這位後世的則天大帝,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悲劇。

    大唐,算是中國歷史上比較輝煌的階段了。雖然他只想鹹魚,但如果有可能,如果有餘力,他也願意多爲這盛事延續一段生命……

    回到府上。

    薛仁貴、王玄策和席君買三人也聽說了今天的事,知道小師妹受了傷,紛紛前來探望。

    王子安一看,反正二人世界也過不成了,乾脆讓後廚張羅了些酒菜,權當是給王玄策、席君買,還有正式納入自己這個大家庭的武則天接風洗塵。

    晚上,王子安照例沒有喝酒,不過他倒也不算孤單。

    因爲薛仁貴的媳婦柳氏和武則天這位小姑娘也沒有喝酒,蘇飛兒姑娘原本是想喝一點的,被他直接鎮壓了。

    爲了要個健康的寶寶,連自己都戒酒了,這丫頭竟然還想喝?

    不過薛仁貴,王玄策和席君買三個人,卻是結結實實地喝了不少。尤其是,當王玄策和席君買聽說,自己這位師弟,人還沒出師,就直接被朝廷認命爲了北營新軍主將,又是羨慕又是唏噓,酒下的就更快了。

    自己兩個人,辛辛苦苦,出征漠北,立了大功,才被封爲將軍,成了一軍主將,然而,這主將還沒當幾天呢,就被一竿子支到曲江池畔駐防去了。

    說是駐防,但他們自己心裏明白着呢,那就是個看家護院的角色。

    雖然傳旨的人,再三強調,自己任務很重要,自己也知道意義非凡。但歸根結底,那也還是個看家護院的角色,兩個年輕氣盛的年輕人,又是剛剛立了大功的,正雄心勃勃,想要大展宏圖的時候呢,結果直接被打發去了曲江池畔。

    心裏要說沒點怨言,那絕對是假的。

    更何況,此時,又被剛剛解除了駐防曲江池畔的任務,雖然還保留着身份,但後續的命令還沒下來,自己前途未卜,心中更添幾分鬱悶。

    而這位師弟,就跟在師父身邊,那裏也沒去,就直接起步做了一軍主將,雖然只是新兵營的主將,但依然是讓他們心裏有點酸溜溜的。

    “師弟真是好運道——”

    王玄策舉起酒杯,真心實意地跟薛仁貴走了一杯。

    毫無疑問,這位師弟前途無量。

    跟在師父身邊短短兩月,就得到了太上皇的賞賜,陛下的器重,李靖將軍的指點,如今雖然看着只是帶了個滿是刺頭的新兵營,但他們心裏有數,那些哪裏是什麼刺頭,那就是自己這位小師弟以後的人脈啊。

    “薛師弟,以後發達了,千萬別忘了拉師兄一把——”

    席君買心裏門清,也舉起酒杯半真半假的加了一句,跟着舉起酒杯走了一個。

    現在,他們兩個,忽然有些後悔當初的選擇了。他們忍不住心中泛起一個念頭,如果自己當初沒有跟着大軍出發,而是選擇跟在師父身邊,會不會是另一種局面?

    但生活沒有如果,人生不能回頭。

    聽到兩位師兄的誇讚,薛仁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兩位師兄就會開我的玩笑,我哪裏有什麼運道,不過是師父的提攜罷了……”

    “就是,若是沒有師父的扶持,他別說去新兵營做主將,說不準此時我們夫妻二人還在流落街頭呢……”

    柳氏說着,一拉薛仁貴,一臉恭敬地站起身來。

    “妾身和仁貴今日就借花獻佛,敬師父一杯——”

    說着摸過酒杯就要倒酒,被王子安沒好氣地打斷了。

    “瞎胡鬧,你懷着身孕,喝什麼酒——你老老實實喝你的茶水就好——”

    說着,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象徵性的抿了一口,就示意他們兩個坐下。

    敬酒這種事,就怕跟風。

    有了薛仁貴夫婦的開頭,王玄策,席君買先後起身敬酒,到最後,就連自己的小徒弟武則天都眼睛紅紅地站起來敬酒了。

    王子安伸出大手,使勁揉了揉武則天的小腦袋。

    “你一個小孩子,也跟着他們瞎摻和,行了,行了,快坐下好好吃吧——被逮住青菜一個勁兒的吃,你又不是屬兔子的……”

    王子安笑着打趣了一句。

    “小孩子,正長身子呢,多吃點肉,好好補補,瞧你這瘦的——”

    感受着師父那溫暖的大手,武則天重重地點了點頭,兩隻眼睛都亮晶晶的。

    這頓飯,還沒吃到一半,馬周就到了。

    知道這位是自家侯爺的入室弟子,所以門房直接把這位領到了幾個人後院。

    馬周還是一如既往的黑瘦,腰間依然掛了一個油光鋥亮的酒葫蘆。

    但看得出來,來的時候,特意換了一身乾乾淨淨的衣服,而且今日與往日不同,這位年齡最大的學生,臉上神采飛揚,連眼神都特別明亮。

    難得的是,這貨還知道不空手上門,手中拎着一盒點心。

    “學生馬周,見過先生,加過師孃,見過薛師弟——”

    雖然王玄策和席君買入門比較早,但兩個人和馬周並沒有照過面。雖然馬周跟他們不認識,但是看到自家先生不僅在後院招待他們,而且這兩個人緊挨着自家先生坐着,自然知道這兩位恐怕跟自家師父關係不一般,所以也很有禮貌地衝着兩個人點頭爲禮,算是打了招呼。

    王子安笑着衝馬周招了招手。

    “賓王,你到是來的湊巧,快坐下,一起用一點吧——”

    馬周恭恭敬敬地道了謝,把手上的點心放到一旁的空桌上,剛想拉條凳子在最下手坐下,就被王玄策和席君買拉過去,推讓着,想讓他坐在了他們上首。

    不用說了,這位也是自家師父的學生。

    而看年齡,比自己幾位都大,這禮貌地講。

    馬周剛想退讓,王子安擺了擺手。

    “行了,你年齡最長,你就坐那裏吧——”

    馬周這才衝着王玄策和席君買道了聲謝,一屁股坐了下來。王子安簡單地給他們相互介紹了一下。

    都是自家師兄弟,這麼一介紹,大家頓時就熱乎起來。

    “先生,學生今日來遲了,啥也不說,先自罰三杯——”

    馬周說着,站起身來,端起酒杯,咣,咣,咣,連幹三杯,這才心滿意足地長出了一口氣。

    這才叫酒啊!

    跟自家先生這裏的美酒比起來,自己以前喝的那都叫什麼玩意兒啊,說他們是馬尿都對不起馬尿這個詞。

    你這就是跑我這裏來過酒癮的吧——

    看着自己這個倒黴徒弟,望着美酒的那架勢,兩隻眼都快冒出綠光來了,王子安不由哭笑不得,忍不住心中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