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一百一十一章 顧此失彼

    於大濤帶着士兵返回。

    “恭喜老於，旗開得勝，趕跑了紅毛人，立下首功。”周明上來就恭喜道。

    “行了，老周，說什麼趕跑，你也看得出來，我損失了三艘船，雖然是人死的不多，落水裏的都救上來了，只損失了5個人，但是對方可是一點損失都沒有，我碰都沒被碰到對方了。”總兵於大濤很是鬱悶。

    “不要緊，這不過是這一次，他們不敢正面肉搏，就像已經失去衝陣勇氣的草原人，他們註定是打不過我們的。”聞人升安慰一句。

    他什麼都清楚，但此時並不能說出來，畢竟士氣在這個年代是最重要的，沒有之一。

    “嗯，對方提前佔據了風向和海流，所以才能順利逃跑，如果下一次我們讓對方沒法逃跑，我絕對能打贏他們。”於大濤其實已經胸有成竹了。

    對方打了那麼多炮才中了三艘，如果不是及時逃跑，他絕對能夠讓火船衝撞成功。

    或者進入能夠投擲火瓶的距離。

    他絕對能取得戰果。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趁夜起航，連夜偷襲他們的港口。”

    “此時他們的船隻已經是返回澎島補給，我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勐突擊，一定能將對方堵住。”聞人升果斷道。

    這並不是賭，即便失敗了，也可以再次調集大量小船。

    畢竟他們走的就是數量多。

    “好，就該這麼幹。”

    於大濤一拍手道。

    他正想好好打對方一次。

    隨後他們開始重新徵調船隻，給水手們發下開拔費，再次鼓勵士氣。

    白天雖然小敗，但總體來說是贏了。

    畢竟只損失了寥寥幾個人，而對手是被擊退了。

    所以士氣還是相當高，能夠支持夜行。

    關鍵還是在於銀子。

    一人5兩的開拔費，兩個月的軍餉，足夠他們吃些苦了。

    這些開拔費用措施雖然是封建隊伍的惡習，但目前聞人升只能這樣做。

    很快大量的船隻，包括輜重船，連夜起航。

    澎島距離他們的海港只有150公里左右。

    而這年頭的海船，如果順風順水，能達到30公里以上的速度。

    當然他們此時沒有那樣快的速度，畢竟大部分都是中小船隻。

    正因爲是在海峽裏面，所以才能航行。

    如果真是要去巴達維亞這種南洋之地，肯定不行了。

    這種小船，靠着風帆，大概能達到3到5節，也就是6公里到10公里的時速。

    看起來和人步行差不多，問題是它不用消耗人的行動力。

    只要適應了海上生活的水手，就相當於一路休息。

    海峽內也比較平靜，和在岸上休息肯定不能比，但比徒步跋涉強得太多了。

    這就是海運的巨大優勢。

    不需要消耗運輸動力。

    整整用了一晚上加一早上的時間，300艘大小船隻，共12000人，來到了澎島港口附近。

    接着就駐紮下來，將對手團團圍困在港口之內。

    不出聞人升所料，剛剛被擊退的紅毛人艦隊，正在港口內修正。

    他們船大航行速度快，提前趕了回來。

    等到他們的燈塔崗哨遠遠發現有大量小船來包圍時，通知大船準備離開，然而因爲水手上岸休息，加上紅毛人的傲慢，以爲對手受到了教訓，絕對不敢主動觸及。

    結果匆忙召集水手後，最後還是只有3艘準備完好的船隻離開了。

    其他大船都被堵在港口裏。

    想要再逃出去，就得冒着被幾十艘小船四面圍攻的巨大風險。

    那還不如在岸基炮臺的掩護下，以炮臺對抗對方的船隻。

    反擊是不可能的。

    加上水手，他們也只有1500人到2000人駐紮在港口裏。

    而對手是整整7倍。

    這是海上，不是陸地。

    如果是陸地上，東虜1000人，足夠驅趕屠殺2萬人的明軍，因爲明軍只有800人的家丁，其他人都是乞丐，30天沒有訓練一次的營兵乞丐。

    直到年年400到700萬兩砸下去，遼東鐵騎成型後，才有了大量有戰鬥力的營兵，能夠和李自成的大順軍老本營對戰只是稍微落下風，也能夠與東虜在野外對戰了。

    而在這裏不行。

    因爲紅毛人的2000人中，家屬、商人、手工業者，服務業者，就佔據了至少500人。

    這並不誇張，港口需要苦力，需要理髮匠，需要種菜人，需要清潔工，僕人，亂七八糟的這些人員才能負擔起一個港口的正常營運。

    再去掉老弱病殘，剩下的1500人，最後只有700人能夠用於作戰的。

    對手12000，整整接近20倍的差距。

    而且對手不是那些南美北美土着，他們也有着基礎的火炮和燃燒瓶，弓箭的威力也並不比這個時候的火繩槍差不多，一樣能造成相當的殺傷。

    火炮總數還是明軍更多，只是威力小，射程近。

    但1000多門各種雜號火炮，還是遠遠超過了紅毛人的想象。

    於是雙方的較量就此開始。

    聞人升命令船隻下錨休整，並沒有立刻作戰。

    同時讓大量小船封鎖了周圍的路線，防止被敵人再次闖出。

    至於跑出去了3艘船，它們沒有什麼大威脅。

    如果它們敢於放風箏也沒用，因爲攜帶的彈藥是有限的。

    它們若是過分靠近，就會陷入包圍之中。

    它們能做到的就是兩艘看着，另外一艘回去總部報信，召集更多的大帆船前來。

    但具體能不能到來還要兩說。

    因爲紅毛人下不了全面開戰的決心，因爲他們仍然想着要自由貿易。

    這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聞人升命令諸多船隻休整了一天。

    當然具體指揮還是由兩位總兵進行。

    他只是幫助選拔了一批忠勇敢死之士。

    一共500人。

    分別是火船上的水手與船長，還有水鬼。

    每人提前發20兩銀子，這一下就是一萬兩。

    要知道這時候朝廷還有些錢，南方還沒有敗壞，當地還能籌款。

    聞人升還不需要完全靠自己支付這筆錢。

    不過打完這一場後，他就可以再升官。

    這一次升官就能達到按察使僉事，正五品官，然後就可以被巡撫推薦擔任當地兵備道，協助巡撫處理一省軍務。

    雖然是舉人，也能升到這裏，關鍵是要有人大力推舉。

    這並不誇張，畢竟明朝軍功很重，尤其是末年。

    趕走紅毛，可是一大軍功。

    歷史上的熊文燦就是靠着招撫鄭家解決東南海患，進而一路高升，先是兵部侍郎，又是兵部尚書，受命六省總督，平息起義軍反叛。

    結果就不用多說了，海上經驗和陸地經驗不能套用，鄭家求財，起義軍們已經不要錢了，他們搶得太多，他們要的是權和名。

    反正聞人升只要成了兵備道，那時候生意可以做得更大，可以招攬更多兵馬。

    其實熊文燦也招攬有自己的一千督標，卻沒有足夠的決心和軍事才能，沒有認真經營自己勢力的決心，也沒有好好經營自己的督標，卻被左良玉給阻撓和哄騙，用了他的六千騎兵充當自己的兵馬。

    這就給最後悲劇奠定的下場。

    他沒有自己兵馬，一旦招撫失敗，就被逮捕下獄，次年砍頭。

    有自己兵馬就不怕了。

    左良玉，祖大壽都是逃跑名將，一直安然活到最後，朝廷輕拿輕放。

    次日晚上。

    有着月光。

    聞人升便派出敢死之士，陣前再次激勵一番。

    這似乎有些干涉於大濤的兵權，但是別忘記了，聞人升是文官。

    哪怕他只是個舉人，背後靠着巡撫，他也是文官督戰。

    他不管是不管，真要插手，那就是總指揮。

    就像監軍想要獲得指揮權並不難，只是將官們也會陽奉陰違，戰場保命爲主。

    不過聞人升是親自選人，所以避開了將官的問題。

    “大家但知戮力向前，若是戰死，汝妻子，吾養之！”

    “若能活着回來，無功而退者斬，有功者重賞！”

    “每船加二軍法官。”

    沒錯，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特色：

    你不加軍法官，別指望士兵在夜裏不逃跑，不保命。

    立功的只是少數，大部分人是想保命。

    這也是爲什麼夜襲難以進行的另外一個原因。

    你夜裏看不清楚士兵的小動作，很多人就是出工不出力。

    一旦危險，就趁機逃走。

    白天不行，白天有騎兵，有督戰隊，想要逃走就地斬殺。

    海上不容易督戰。

    但你若是無故跑了，要麼淪爲海盜，要麼就只能回到海港受罰。

    一般也是逃脫不了一刀。

    所以很多海上要是逃亡的艦船，往往跑到外海當海盜了。

    這也是爲什麼水師建設往往停滯，不願意持續發展的原因，不容易維持，士兵容易帶船逃亡。

    而現在聞人升刻意挑選的人，至少能保證六成的人願意完成任務。

    而且這任務也是平時訓練過三個月的，很多人閉着眼睛都知道該怎麼做了。

    快船突進，水鬼入水，然後偷襲放火。

    不過紅毛人也早早意識到明軍水師會夜襲。

    他們因此掛上很多很多火紅燈籠，然後還有燈塔，將港口水面，不能說全部照亮，關鍵的船隻停泊處，都給照亮了。

    不過這也正好給他們偷襲指明目標。

    他們的快船迅速接近港口。

    在三裏外，終於被發現。

    現在沒有探照燈，能在這個距離看到，足以證明對方的哨兵有多麼用心了。

    很快大炮響起。

    不過他們沒有探照燈，光靠燈籠只能看到自己附近的海面，看不到遠處的海面。

    因此命中率非常低下，很快就停止了轟鳴。

    而是保留到200步以內再開火。

    然而他們不知道，這恰好中了對手的計策。

    200步的距離大概相當200米，世界自由泳記錄是1分42秒。

    這些水鬼再慢，5分鐘也能搞定了。

    而5分鐘對手能發幾炮，能打多少槍？

    而且火繩槍是前裝滑膛槍，向下傾斜的口不能太大，不然的話子彈就會掉下來。

    除非拿鹿皮裹住，用通條捅進去。

    那樣的射擊速度會很慢。

    至少要慢十秒以上。

    而且着急之時，火繩槍兵，是做不到這樣事的。

    而在這時，快船迅速接近。

    200步，不300步時，就有炮臺和大船開炮了。

    不得不說紅毛人炮術很好，而且處於靜止狀態開火。

    一時間，就有四五艘船被打中。

    不過這次快船前面又放了鳥船作爲屏蔽。

    現在的炮都不能曲射，基本就是一個簡單的平直拋物線。

    鳥船還是能抗住十幾炮。

    這也是現在紅毛人沒法征服大明的根本原因：炮威力不夠，射速也不夠。

    還不能完全靠兵器優勢碾壓東方王朝的絕對人力優勢。

    還要再發展200年。

    於是在鳥船掩護下，快船終於接近300步，接着就開始迅速划水衝鋒。

    在衝擊進入100步後，就派出了水鬼。

    他們個個帶上竹筒炸藥，利用的就是鄭家的作戰之法。

    不是聞人升自己創造發明的。

    接着潛入水下，水鬼共有100人。

    其中有五十四人，選擇了勇勐前進。

    另外四十六人選擇了真划水。

    就在水下看着戰場變化，不敢突擊那些龐然大物。

    這就是真實人性。

    勇敢者總是少數。

    除非訓練加信念才能達到9成人都勇於戰鬥。

    現在能有一半人勇敢執行夜襲任務，已經很讓聞人升高興了。

    這也說明他識人的本領之高。

    五十四真勇士，帶着豬尿泡，用來提供氧氣，一路從水下潛行。

    這時候南國天氣也挺熱，進到水裏也不冷。

    如果是在北邊的冬天，那就根本不可能執行這種戰術，早就被凍死了。

    對方大船在燈籠照射下，其實看到了一個個餃子下水。

    但卻是無可奈何。

    因爲大炮也沒法向下射擊。

    “快跑，有水鬼！”

    船上的水手們已經慌張了。

    “下水，殺他們！”

    “快開船！”

    然而沒有幾個水手下水。

    不過大船上還是放下了一些小船來殺水鬼。

    然而他們放下小船，對面承載水鬼的快船也勇勐衝了上來。

    於是不敵敗退。

    而遊動最快的水鬼們，已經掏出火藥竹筒，將帶有釘子的竹筒扎入船隻側面。

    接着又拿出封閉在另外一個竹筒的火繩，那火繩正在竹筒中緩慢燃燒。

    直接插入第一個火藥竹筒。

    這一系列複雜操作，早在之前練習過很多遍。

    這個時候船上水手們努力自救，他們這時候只有一個選擇，用刀劍斧頭和船上許多工具往下砸。

    有一些水鬼位置不好，被扎傷了，直接扎進水裏了，顯然是不行了。

    有一些水鬼經驗豐富，選擇的地方，恰好能遮擋住甲板上水手們的視線。

    除非他們將身體非常傾斜地露出甲板，才能看到他們的所在。

    然而那也不好瞄準。

    因爲這西洋戰鬥商船就是典型的上窄中寬下窄。

    中間的腹部恰好遮擋住下面。

    有的水鬼還選擇船尾處，更加讓水手們束手無策了。

    很快第一個竹筒火藥迅速點燃了。

    突然間只聽一聲巨響。

    這個船尾就被炸出了一個小窟窿。

    接着火船，快船一起衝鋒。

    水上水下聯合攻擊，讓大船顧此失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