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韃子,退兵了?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蝸牛非牛字數:4096更新時間:24/07/02 02:29:11
    領議政大臣、戶部承政英額爾岱,以及內院大學士范文程、希福、剛林等少數幾人一直沒有離去,他們就伺候在黃臺吉的身邊。

    他們可以說是最爲忠誠於黃臺吉的人了,尤其是范文程、馬光遠等漢人臣子。

    漢人文臣、武將在清國內部皆是毫無根基,且如多爾袞、代善等諸王對他們也都是很不待見,所以黃臺吉對於他們既是伯樂,又是保護傘。

    黃臺吉勉強喝了一點米粥和肉湯後,精神狀態略有恢復,比代善等人初來之時,已然是好上許多,惟有鼻衄之症最爲難纏,一直無法止住鼻血流出。

    雖然,這已經是黃臺吉的老毛病,衆人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但此刻不比平日裏。

    黃臺吉連聞噩耗之下,精神上已受極大打擊,一日水米未進,適才又是連吐三大口鮮血,試想就算一個年輕的大漢,遭此變故,突然失去這許多鮮血,怕也是難以承受,何況是黃臺吉?

    他們此刻既是在爲黃臺吉擔憂不已,同時也是在爲大清國的未來擔心、憂慮!

    此刻,如范文程、馬光遠等漢人已然將自己視爲滿人一般,對於滿洲的清國未來,可謂是盡心盡力的經營着,甚至比有些滿人都要認真和勤奮。

    這時,領議政大臣、戶部承政英額爾岱見黃臺吉吃過了東西,精神狀態略微恢復,心中也覺安定了下來,嘴角掛起一絲發自內心的笑意。

    卻正好被黃臺吉的眼睛捕捉到,他的目光停在英額爾岱的臉上,望着他關切的神情,心中也感覺到無比安慰。

    片刻後,他才說道:“派人……派人傳訊給濟爾哈朗……叫他率鑲藍旗兵馬撤回白……白廟堡。”

    英俄爾岱坐在黃臺吉御榻前的椅子上,他略俯身低頭在黃臺吉耳邊,輕輕問道:“陛下,要不要把肅親王也叫回來。”

    黃臺吉聞言後神情一凝,似乎在認真思考的樣子,又過了一會,才輕輕搖了搖頭,淡淡道:“不必,這裏有禮親王、你和濟爾哈朗坐鎮,我可以放心啦。

    小凌河東岸也很緊要,又能威脅明軍河口糧道,豪格還是留在那裏的好一些。”

    英額爾岱陪伴黃臺吉日久,又極得信重,對於黃臺吉的心思也很會揣摩,此刻他似乎預感到什麼,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他脫口而出道:“陛下,不可啊!”

    黃臺吉慘敗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他嘴角微微一裂,強擠出一丁點笑意,然蒼白如雪的臉,再配上他脣邊的一絲血跡,在不住搖曳的燭光下,顯得異常可怖。

    英額爾岱自然也知道,自己這位胸懷無限韜略、又素有大志的主子,唯一的缺點,便是對他後宮中的那位宸妃,用情太深、太專,不是好事!

    黃臺吉雖然沒有回答他的話,但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已然盡在不言中,無需再說。

    待英額爾岱、范文程等人都退出去後,黃臺吉的心情仍是無法完全平靜,他此刻已然無心謀劃錦州的戰事。

    心心念念的都是有關海蘭珠的過往,在此前離開盛京之時,就對海蘭珠的身體最爲掛念,他之所以遲遲未親往錦州前線,就是爲此。

    不曾想,最爲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黃臺吉對於海蘭珠的寵愛,是源自於內心,而不像哲哲皇后和其他幾位妃子,完全是出於安撫蒙古部落的政治聯姻目的。

    可現下里錦州這邊的情勢,也十分的危險,他的心雖然已經飛回盛京,飛回到海蘭珠的身邊,滿腦子都是對於海蘭珠的思念,對於她身體情況的擔憂。

    …………

    “韃子,退兵了?”

    站在乳峯山上,張誠望着山下的女兒河南岸,入目所及,已看不到一個清兵韃子的蹤跡。

    原來,昨日他收到總監軍張若麒的書子,言總督洪承疇召喚他們趕往乳峯山,共商軍事,張誠自然不敢耽擱,他率着二十名親兵便急急趕往娘娘宮而去。

    而大同總兵王樸、山西總兵李輔明、神機營前營副將符應崇早已在此相候。

    因在小凌河的對岸,還有韃子肅親王豪格的正藍旗兵馬,窺伺在側,時刻都有可能渡河來攻,最後議定,山西總兵李輔明和神機營前營副將符應崇二人,留守娘娘宮與河口糧寨。

    張誠與總監軍張若麒、兵憲張鬥等人,在巳時前趕至乳峯山上的薊遼總督行轅所在。

    當得知清軍虜騎突然撤去的消息後,張誠便親來乳峯山北麓,向下俯望着女兒河南岸這片土地,果然不見一個韃子。

    “山下曠野,看去頗爲整齊,未見韃賊所留駐營的殘跡,可知其撤走之時,並不匆忙。”張誠放下手中的千里鏡,跟衆人分析着觀察所得。

    王樸大大咧咧的接過千里鏡,也往下看去,片刻後,才又將千里鏡交回到張誠手中,一副十分喜愛的趕腳。

    張誠見此,笑着說道:“王總兵,千里鏡可是軍中利器,以此觀敵,敵則無所遁其形跡。待回返宣府,我便送與王大哥十筒如何?”

    王樸自然心中歡喜,忙接言:“張大帥真是客氣啊。其實,就這一筒便已是十分精緻,何必還要另行製備。”

    其實,這千里鏡並非是張誠到來後的發明,而是大明早就有的技術,其源頭乃是來大明傳教的西洋夷人傳入。

    但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這一軍國利器,卻成爲了勳爵大臣們的把玩之物,多用於賞花觀景,而在軍中幾乎壓根就未見使用。

    直到近幾年,才在大明督撫疆臣之中見到千里鏡的身影,可一般的總兵大將卻仍少有使用者,倒不是他們買不起,或是買不到,而是認爲沒有大用。

    畢竟,受到以文統武制度的影響,許多總兵大將早已成爲聽命而行的軍官,他們不止是很少參與軍略制定,甚至連勘探敵情都逐漸漠不關心起來。

    如此一來,對於這千里鏡自然也是了無興趣,即使那位總兵大將擁有此物,也只不過是拿來顯示身份地位而已。

    而今,張誠見王樸如此說話,忙解釋道:“這一筒千里鏡,乃是當初追隨盧督勤王時,清江楊翰林所贈之物,實不敢再轉增與王總兵。”

    王樸當初也是一同進京勤王的總兵之一,聽張誠提及往事,他竟一拳擊打在旁邊山石上,又滿臉肅然地說道:“唉。當年爲兄奉調回援大同,未能與張帥並肩戰奴,真是人生憾事!”

    不管此言是否爲其真心表露,然在此時此刻,卻是十分的應景。

    張誠也忙安慰他道:“畿南戰奴,回援大同,都乃盡心王事。當年的遺憾,今次不是在這遼東大地上,圓滿了嗎?”

    “嘿嘿嘿……”

    王樸笑着道:“還是跟張帥並肩殺奴,過癮啊!”

    聽了王樸這話,一旁的陳九皋也是笑着道:“要我說,咱們幾個就綁定在一起算球。我可是不想再同遼東那幫小子混啦,這仗打得糟心,還是你們那邊過癮啊。”

    王樸也是肆無忌憚的大笑着附和起來。

    張誠無奈的搖了搖頭,回過身對他們輕聲道:“慎言啊,我的好哥哥們。這可是洪督臣的行轅所在,適才的那番言語,若是傳入洪督耳中,弟弟我也保不下你們。”

    王樸和陳九皋聞言,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吐了下舌頭,忙轉頭四下張望了一番,才放下心來。

    就在這時,一陣“咚咚咚”的鼓聲傳來,原是薊遼總督洪承疇命人敲響了集將鼓,召喚衆將到正殿共議軍事。

    張誠等人都知此事耽擱不得,忙起身奔乳峯山頂上的石城行去。

    …………

    薊遼總督洪承疇的行轅就設在乳峯山頂上的石城,便是當初多爾袞駐紮所在,如今卻已成了明軍的總督行轅,可見世事之難料。

    總督行轅的大堂內,提督東廠的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赫然在座,他與總督洪承疇、總監軍張若麒並坐在上首位置。

    王承恩與張若麒二人,一個代表着當今崇禎皇帝,一個代表的是兵部尚書陳新甲,自然是有資格與薊遼總督洪承疇並排而坐。

    但是,王承恩並不是飛揚跋扈之人,他堅持在遼東軍事上仍要以總督洪承疇爲主,所以,他與張若麒的座位,便在上首擺成了略微傾斜的樣子,以突出洪承疇的地位。

    而王承恩在傳完當今皇上的聖旨後,爲何沒有即刻回京覆命,則是因爲他更負有特殊使命,這才以幫忙督運糧草的名義,留在了鬆錦前線。

    左側下首位置上,則是以遼東巡撫邱民仰爲首,接下來是兵憲張鬥、察院姚恭、監察道王之楨,糧道朱廷榭,指揮同知張爲民、監紀同知鄭感民等諸官。

    但在右側,則是以宣府鎮總兵官鎮朔將軍張誠坐在了首位,後面依次是神機營前營總兵陳九皋、寧遠總兵吳三桂、大同總兵王樸、東協總兵曹變蛟、前屯衛總兵王廷臣、密雲總兵唐通等諸位總兵。

    而薊鎮總兵白廣恩、山海關總兵馬科二人,現在正是戴罪圖功自贖之身,所以他們與遼東副將祖大樂並坐在後排,雖一樣參加軍議,但未得問話卻不能發言,地位大不如前。

    還有遼東總兵劉肇基、中協總兵左光先、山西總兵李輔明、遼東協守總兵孟道等人,或是正在養傷,又或者鎮守要處不能離開,所以沒有來參加軍議。

    這一次軍議,文官一塊並未有什麼大的變化,只不過張若麒和張鬥二人,相比於別人略有提高而已。

    畢竟,他們負責的東路黃土嶺一線,戰鬥進行得遠比西路石門山更爲順利,取得的戰果也更大,這一點從他們的神情中就可看出。

    而武將這一邊卻是變化頗大,甚至等於是重新排座次一般。

    就說張誠,在寧遠城中首次軍議的時候,他還是位在最末,然而今次軍議,他便已經名正言順的宣鎮總兵、鎮朔將軍,堂而皇之的穩穩坐在了一衆總兵大將之首位。

    再一個進步也是很快之人,便是寧遠鎮團練總兵吳三桂,他雖然也是一鎮總兵,然卻與張誠一般未及而立之年,所以仍舊是排在了其他各位總兵之後。

    而今次軍議,他竟然坐到陳九皋之後,已經排在第三位,這還是因爲陳九皋畢竟是京營的總兵,給與了特別的待遇,才排在第二位。

    所以,吳三桂雖然是第三座位,但在衆人看來,就已經是排在了第二位,僅次於張誠。

    許多人望望張誠,又瞧瞧吳三桂,他二人都是身形高挑健碩,又是一般的面色如玉,白嫩無須,同樣的帥氣英俊,竟然一時不分伯仲,就好比周瑜遇到了諸葛亮似的。

    不過,有人能上位,自然就會有人下來。

    首先就是密雲總兵唐通,便從前面掉到了最末位置,他雖然攻打東石門有功,然卻未能及時與吳三桂匯合,誤了軍機,差點使吳三桂所部被奴賊擊潰。

    因此,他功過相抵,雖然最後評定之時,也給他記上一功,但卻遠不如曹變蛟、王廷臣等人,所以坐在了末位。

    但即使如此,也遠遠好過馬科與白廣恩兩人,他們如今已被革去總兵之職,雖仍領原班兵馬,但卻已是戴罪之身。

    要說變化不大的,當屬王樸和李輔明等幾人,他們就因爲跟對了人,幾乎是躺着就把功勞撈到了手裏。

    因此,王樸仍是坐在吳三桂之後的第四位上,而李輔明只是因爲鎮守東線,未能來參加軍議,不然的話,恐怕座位也該在唐通之上。

    李輔明以戴罪自贖之身,能混到如今這等地步,完全是依賴張誠給他帶來的功勞。

    衆人坐齊之後,才聽到一聲雲板脆響,就見大堂後面門簾掀起,薊遼總督洪承疇與秉筆太監王承恩並排走了出來,而總監軍張若麒則是隨在他們的後面。

    張誠一看便知,洪承疇這是在藉着王承恩的手,來打壓已略顯有些不可一世的張若麒。

    畢竟,他張若麒就算是能夠代表本兵陳新甲的人物,又怎敢與能代表當今皇上的王承恩來爭先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