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乳峯山下報捷獻功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蝸牛非牛字數:4134更新時間:24/07/02 02:29:11
大明崇禎十四年,九月十二日,鬆山堡北邊乳峯山下的平川上,大明數萬步騎兵馬列陣以待,在正午陽光照射下,明亮的盔甲閃爍着耀眼光芒,一片大紅披風飛揚,猶似火焰組成的海洋一般。
軍陣之前立起一座高臺,足有兩丈高,其長也有近十丈,寬亦有約五丈餘,臺上擺列着一派金絲大椅,足有十餘位之多。
十數杆大旗立在高臺之後,迎風招展,獵獵作響,其中就屬中間位置上,薊遼總督洪承疇的帥旗最爲高大,而總監軍張若麒與遼東巡撫邱民仰的大旗,就略小略矮一些。
而高臺外的軍陣前,也是一杆杆大旗飄揚,與高臺後的那十數杆大旗遙相呼應,正是洪承疇的督標營、邱民仰的撫標營,以及各鎮總兵大帥的標營將士列陣於此。
其中,當屬總監軍張若麒的標營最爲另類,他離京入遼赴任之際,曾於京營調用了三百騎士,作爲自己的親兵。
然到了遼東之後,才發現這三百親兵根本就毫無用處,不過,他也不需出戰也就沒有組建自己的標營。
可到了松山這邊,張若麒自請前往小凌河口督運糧草,洪承疇便從自己標營撥給他五百人馬,又從鬆杏各堡守軍中,抽調五百軍士歸他指揮。
自此,張若麒才算是有了直屬於自己的兵馬,此後因韃子肅親王豪格偷襲河口之事,張若麒也預感到,自己臨時拼湊起來的一千三百人馬,若真遇上韃子兵怕難堪一戰。
所以,他又先後從大同總兵王樸、宣府總兵張誠二人處,各借來五百兵馬,如此才湊成現在的兩千三百人。
正因爲是各營抽調兵馬組建的標營,所以各軍士的盔甲衣着也都各有些不同,如今與其他各營一同列隊,卻成爲了最爲顯眼醒目的一營。
突然,“嗵”的一聲號炮響起!
接着就見高高的帥臺左側,一隊盔明甲亮的軍士舉着刀槍走了出來,他們行到帥臺的階梯處,才停下腳步,整齊地分列在兩邊。
薊遼總督洪承疇率先出現在衆將士眼中,緊隨其後的自然是總監軍張若麒和巡撫邱民仰,再後便是寧前兵備道張鬥、按察副使姚恭、糧道朱廷榭等幾位文官。
而緊隨在一衆文官之後登場亮相的武將,竟然是宣府鎮的總兵官張誠!
雖說,此前的幾次軍議時,張誠早就已經位列武將之首位,但似今日這般在諸軍將士面前公開亮相,又是走在衆位總兵大帥最前,尚是首次。
帥臺前列陣的將士中,許多人此前也未曾見過張誠,這時見他一身明亮的盔甲,還是初立戰功之時,當今皇上御賜的那一套,就連腰間懸掛的寶劍也是御賜。
其實,皇上御賜的盔甲、寶劍,自然是精中選精,無論做工和樣式都是極好的,然其唯一缺點也很明顯,那便是不太實用。
世間萬物大抵如此,好看的未必中用,但中用的卻一定不會太好看!
更何況御賜之物,誰又敢時刻穿着在身上,尤其是出戰之際,稍有損毀,又如何對得起皇上的隆恩厚典。
所以,這一套盔甲與寶劍,張誠平日也是極少穿着,只在參加盛典和覲見皇上的時候,才會穿着在身上。
而今日,便是一場宏大的盛典——向薊遼總督報捷獻功!
隨着各位總兵大帥先後登上高臺,戰鼓聲聲傳來,過了一陣,忽聞“嗵……嗵……”兩聲號炮,三軍將士皆爲之一振。
只見帥臺的右側,出現一隊衣甲鮮紅的騎兵,他們二百人分作兩列,策騎而進,跟隨其後的是十輛大車。
每一輛大車兩旁,又各有十名一身紅衣的大明將士押着,緩緩向帥臺這邊行來。
當頭一輛大車上,立起一根大木樁,上面幫着一個韃子將領,赫然竟是一身的鎏金盔甲,可見其在韃子中,也必然是王爺、貝勒一級的人物。
而他後面那兩輛大車上,也是如此幫着一個個韃子將領,身上同樣是鎏金盔甲,只是不如先前那人身上的奢華罷了。
但後面的七輛大車,可就沒有木樁,也未幫着韃子兵將,而是一車車的韃子首級,他們個個面目猙獰可怖,顯然都已用硫磺、鹽巴硝制過。
列陣以待的各軍將士初見頭三輛大車,因不識得上面幫着的是何人,雖對他們穿着的鎏金盔甲感到驚異,卻並沒有如何震撼。
可現在看到這一車車韃賊首級拉出來,卻是個個振奮不已,根本就不用人提醒,便齊齊大聲喝着:“……威武……大明威武……威武……”
十輛大車押到帥臺前,並排而列,衆將士們的大喝聲也漸漸弱了下來,而這時,戰鼓聲再次傳來,片刻之後,便是“嗵……嗵……嗵……”三聲號炮。
接着就見一名中軍旗牌官,大步行至帥臺邊緣停下,舉着總督令牌大喝:“將奴賊僞豫親王多鐸、正黃旗固山額真阿山、鑲白旗巴牙喇纛章京鄂碩屍首,押上帥臺,請洪總督、邱撫臺、張總監軍與各官各將辨認。”
他話音才落,帥臺前的步兵們便以十人爲一組,將那個大木樁從車上架起,緩緩往帥臺右側行去,他們雖然十人擡起一個大木樁,卻也顯得十分吃力,行走間既小心又緩慢。
而此刻列陣的將士們,也都隱隱聽到這裏竟然是韃子親王的屍首,個個都已是驚掉了下巴,此前軍中雖有些傳聞,但衆人都只是當作笑談。
任誰也未敢相信,張誠的宣府軍將士竟真的斬殺了韃子親王,縱觀遼東十數萬韃子,能被其封作親王的又有幾人?
且哪一個親王,不是深藏在韃子大軍之中?
憑他宣府鎮萬餘軍馬,就算他們再是精勇敢戰,無非也就能與同等數量的韃子,打個平手。
即使如此,這些久居遼東的軍將們都覺得是高看了宣府將士,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也是不肯相信,這些宣府來的真能斬殺韃子親王。
然如今親眼所見,且不說那一身鎏金盔甲,便是後面的七車韃子首級,就足以震撼到他們了,在遼東與韃子打了十多年,就算這十多年的斬獲都相加在一起,怕是也沒有今日這些。
他們中有些消息靈通之人,更是竊竊私語的傳遞着各種小道消息。
“俺可是聽我家將主爺講,宣府張總兵這回可是砍了韃子腦袋三四千顆呢。”
“我滴乖乖,砍了那麼多?這得有多少銀子的賞錢啊!”
“你個球子,滿腦子的賞錢。要俺說有這麼多韃子腦袋,怕不是要連升三級,當了大將軍,還會短了銀子花用嘛?”
軍陣中,七嘴八舌的就議論開來,幾乎所有將士都在羨慕着宣府軍的戰功,當然也有些人眼中血紅一片,由羨慕轉而進化成了赤裸裸的嫉妒。
不過,他們的嫉妒對於宣府軍來說,卻是那麼的無害!
軍陣之間,最是坦然自若的當屬宣府軍諸將士,他們列陣在張若麒的監軍標營左側,與列陣在邱民仰撫標營右側的寧遠鎮將士,遙相而立。
他們個個昂首挺胸,顯得無比自豪,今日可算是在援遼王師中揚眉吐氣,曾經號稱大明第一能戰之軍的遼東軍,又如何呢?
現在,他們還不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出盡了風頭,而他們卻只能仰望而已。
就連在宣府軍旁邊結陣的大同兵馬、山西兵馬都是一臉的得意,畢竟這一場回援杏塔之戰,他們兩鎮兵馬,也是有份參與的。
而神機營前營的將士也覺得臉上十分光彩,這其一自然是他們平素便與宣府軍走動得十分親近,而且這次回援杏塔,神機營副將符應崇還借給張誠許多輕便的小型火炮呢。
能獲得如此大捷,斬獲如此之多,自然少不得他們神機營火炮的功勞!
就在軍陣中衆將士神情各異,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之時,帥臺邊上的旗牌官又大聲喝道:“驗明正身,確爲奴賊僞王多鐸,正黃旗固山額真阿山,鑲白旗巴牙喇纛章京鄂碩屍身無疑。”
“萬勝……萬勝……萬勝……”
“……萬勝……大明萬勝……大明萬勝……”
果如薊遼總督洪承疇所料,如此典驗宣府鎮軍功,確是極大地提振了全軍的士氣,帥臺下各將士都是心中激盪,神情興奮不已。
接下來,旗牌官又大喝着請諸官各將下帥臺,查驗韃子首級。
各官依序下了帥臺,來到那七輛大車前,抓起一個又一個韃子首級,不停的驗看起來,他們都是久歷邊事的官員大將,對韃賊首級自然都無比熟悉。
信手掂來,便知是否爲真夷首級,根本無須繁瑣的程序查驗,更何況以張誠如今的身份地位,又是在遼戰最爲敏感的時期,他也不敢以假充真。
很快,報捷獻功儀式便告完成,諸鎮官軍也紛紛開回了各自的駐地,而各鎮總兵卻被留了下來。
他們跟隨總督洪承疇一路回了總督行轅,在中軍大帳內又是一番商議,無非是這一場軍功首級如何分派之事。
其實,大體上的軍功分派,總督洪承疇、巡撫邱民仰、總監軍張若麒、宣府總兵張誠等四人,早前便已達成了一致意見。
雖然張誠在長嶺山下一戰,便斬首韃賊數千,但到了首級分派之際,他卻不得不分潤出去一大部分給其餘各將。
對此,張誠似乎並不太在意,可王樸、李輔明、陳九皋等幾人,卻是意見頗大的樣子。
回援杏塔,他們都有部下參與其中,這裏數千韃賊首級,自然是有他們一部分,現在又要分給別人,自然心中不願。
但畢竟嘴巴不如洪承疇、邱民仰、張若麒等人的大,這個啞巴虧是吃定了的,他們之所以掙扎一下,其意也無非是想多分一些首級罷了。
經過幾番爭論,最後總算是達成了一致的意見,雖然爭論之時,各將間面紅耳赤,互不相讓,然一旦達成了一致意見,卻又立刻和好如初,彷彿剛纔的爭論壓根就沒有發生過一般。
這便是大明的官場,一人立功,雞犬升天,甚至連別人家的雞犬都能跟着昇天。
試想一下,如此的制度之下,又有那個將領會真心實意的沙場爭鋒?
自己拼死拼活的打來打去,最後卻便宜了不相干的人,是你的話,你心裏會舒服嗎?
好在,陣斬清國豫親王多鐸、正黃旗固山額真阿山、鑲白旗巴牙喇纛章京鄂碩三人之功,沒有人來爭搶,若不然張誠恐怕也是當場就翻臉了。
至於那些韃賊首級,他可不在乎,最後也只是留下了一千三百顆首級,給麾下將士守住一份軍功,其他的就都讓了出去。
雖然,張誠這邊讓出去三千多顆韃賊首級給衆人,再加上此前在石門山、黃土嶺、小凌河口等處斬殺的韃子首級,總數竟超過了四千顆之多。
但即使如此數量的韃賊首級,總督洪承疇、巡撫邱民仰、總監軍張若麒,加上兵憲張鬥、察院姚恭、監察道王之楨、通判袁國棟、糧道朱廷榭等官,再有吳三桂、曹變蛟、王廷臣等幾位總兵大帥一分。
各人也就是幾百顆首級而已,這遼事以來的第一功,自然還是非張誠莫屬,無人能夠撼動分毫!
可就算這樣,也是皆大歡喜,要知道雖然與張誠相比,他們所得首級太少了一些,但就算是幾十顆首級,在此刻的大明那也是大功一件。
若是能超過百顆,幾乎就是天大的功勞了,各官各將如今都分得幾百不等的韃子首級,個個都是大功,又怎能不開心到得意忘形呢?
分完了軍功首級,自然也少不得大肆慶祝一番。
就算總督洪承疇以軍事重要,但卻仍然壓不住各官各將的興奮之情,最後便在總督行轅的中軍大帳內,擺下了酒宴。
更是破天荒的上了酒,諸官各將好一番歡宴,個個都是酒酣耳熱,好不痛快。
然寧遠總兵官吳三桂,似乎懷有心事,雖也與衆人一般歡宴,但他看向張誠的眼神中,總是有一絲奇怪。
再者,戴罪自贖的山海關總兵馬科,也是如此,似乎懷有不可告人的心事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