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謀定而動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蝸牛非牛字數:4234更新時間:24/06/28 15:19:41
    雖然與大明各鎮官軍相比,勇毅軍的戰馬、騾馬、大車配備比例最高,使其擁有了強大的機動能力,遠超別鎮官軍。

    當然,勇毅軍的強大機動能力,得益於馬騾、大車衆多,但不可忽視戰士們的操練有素,以及嚴格執行軍規軍紀的結果。

    大明許多官軍在行進過程中,逃兵不斷,掉隊脫離者也是不計其數,歸根結柢就是軍規軍紀不能嚴格有效地執行,才會如此。

    按照慣例,大明朝的軍隊白天行軍當在四十裏,緊急情況下可以達到六十裏上下,騎兵還可以更快一些,但卻不如步兵能夠持久。

    而每到夜晚,明軍幾乎都是紮營休息,從未有過夜間行軍的記錄,就更別談還是急行軍啦!

    不過,爲了保證這一次行動的突然性,張誠早在去年,便安排麾下部曲悄悄演練夜間急行軍,他們只保持十分之一的披甲率,且銃炮子藥也只攜帶一個作戰基數,即每人二十發定裝的銃彈。

    降低披甲率,減少攜帶的裝備子藥數量,這些只是爲了讓戰士們輕裝上陣,加強行軍速度。

    但爲了保證夜間行軍的陣列嚴整與穩定,其實,在白天的時候就已有一支支打扮成商隊的戰士,在沿途每隔五里便設置了一些補給點,同時沿途官道大路上每隔一里便設有兩名引路的人員。

    然即使有如此充分的準備,放眼整個大明,怕是也只有勇毅軍這一支軍隊,敢於在夜間急行軍,而不怕陣列混亂,隊伍崩散。

    …………

    就在勇毅軍標營、威遠營離開宣府鎮城,趁夜色掩護北進張家口堡之際,大同、山西兩鎮也有數股人馬,踏着月色行在官道之上。

    他們奉命前往豫省援剿流賊,其行程早已通傳沿途各府州縣,無須再隱匿行跡,不過,這時卻並未駐營歇息,而是趁夜急急趕路。

    就連大同、山西兩鎮標營的軍馬,也都是悄悄出營,分向四方疾馳而去,尤以山西鎮總兵李輔明麾下兵馬,除卻留下二百餘親兵家丁外,可以說是全營盡出。

    山西鎮除了總兵官李輔明外,尚有三位副總兵,其中有駐振武衛分守副總兵姜名武、駐鎮西衛分守副總兵杜思才,以及一位協守副總兵許定國。

    許定國,河南省開封府太康縣人氏,是一個從萬曆末年就開始混跡於明軍中的老兵油子,他先後在遼東、山西、河南等地任過軍職,從千戶、遊擊、參將累升至山西副總兵。

    他在遼東之時,作爲邊軍不敢與奴一戰,每每棄駐地奔逃;而在山東、河南等地剿賊時,也往往是畏縮不敢前,然卻趕上了大明末期,急需良將爲國效力,他才幾番獲罪,又幾度被赦免。

    在原本的那段歷史上,鬆錦大戰以明軍徹底慘敗告終,李輔明也因擅自率軍後撤,而被免去山西鎮總兵官的武職,便是這位許大將軍接任的山西鎮總兵官。

    可惜,因爲張誠的意外到來,歷史的車輪已經發生了改變,李輔明非但沒有擅自後撤,反而在遼東之戰中立下了些許功勳,而明軍也沒有大敗虧輸。

    所以,現在的許定國還是山西鎮的副總兵,或許是因爲張誠拉着李輔明一起在遼東建功的緣故,也或許是山西商人們出了大力和錢財,爲其上下打點的緣由。

    許定國對永寧伯張誠並不感冒,反而還有些許怨恨之意,他因對新任總兵官李輔明瞧不起,不願與之同處一地,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駐在太原府城,與山西商人打得更加火熱。

    他也一心想要與山西商人聯合除掉永寧伯張誠,因爲範永鬥、王登庫等人答應,只要除掉了張誠,他們會運作王樸接任宣府總兵。

    那時,就算李輔明不能調任大同總兵之位,他們也會全力支持許定國,保他官升一級,出任大同鎮的總兵官。

    別看許定國已經是花甲老人,然其雄心壯志卻不減當年,他一直以不能升任總兵爲恥,現如今更是將張誠視爲,造成這樣結果的根源所在。

    他是在崇禎十二年,推補爲山西鎮副總兵,並以副總兵銜署理太原營參將事,所以他大多數時間都駐在太原府,也因此與山右商人聯繫得越發緊密。

    其實在原本那個真實的歷史中,許定國一生都在演繹着大明軍將的無恥,他出鎮山西,無尺寸功勳,往援開封,兵潰而掠民。

    當大明京師陷落之時,他更聚集殘兵攻掠寧陵、歸德等地,據地自爲,上攫祿餉,下刮脂膏,而真正讓他“名留青史”的高光時刻——卻是南明弘光元年正月發生的“睢州之變”。

    當時,天下唯一正統的崇禎皇帝,已經在京城煤山上吊身亡,南明弘光朝也正處於初創階段,而北方卻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滿清在大明山海關總兵吳三桂的幫助下,於山海關外一片石,擊敗大順軍精銳,長驅直入京城,且一路追擊闖王李自成所部,從北直隸、經山西,而進陝西。

    清國的豫親王多鐸,那時還未曾身死沙場,他率軍下河南境內,許定國即遣使通書納款,並遣其兩個兒子,大明參將許爾安、許爾吉二人,渡過黃河,北上向清軍納款,並充爲人質。

    此刻,正值南明督師、大學士史可法,欲興師北伐,以圖收復中原之際,未曾想許定國私下投降清國,誘殺了北伐主力戰將高傑。

    其實,高傑也早已聽聞許定國叛降清國一事,只不過,他對自己頗爲自信,以爲憑藉着自己的威望可以壓服許定國,使他改變初衷。

    怎想到,那許定國可是如同吃了秤砣一般,鐵了心要追隨清國效力,他甚至把兒子許爾安、許爾吉送往黃河北岸清軍營中做人質。

    因此而誆騙總兵高傑入睢州,並在天啓朝登萊巡撫袁可立的府上,設計將高傑當場擒殺。

    袁可立,字禮卿,號節寰,河南歸德府睢州人,大明朝抗擊奴賊的得力幹臣,更被譽爲中國十大清官之一。

    他巡撫登萊期間,與皮島總兵毛文龍最爲相宜,毛文龍許多對戰奴賊的重大勝利,都是袁可立在任時建立的。

    作爲歷經萬曆、泰昌、天啓、崇禎四帝,爲“四朝元老”之臣,誥“五世恩榮”之賞的袁可立,還曾一手組織策反了奴酋努爾哈赤的姻婿劉愛塔。

    可因許定國設計伏殺高傑一事,也致使袁府毀於此難,袁可立及其子袁樞數年精心收藏的許多古書名畫,亦被焚燬遺失無算。

    睢州之變爲明末大變,時任南明兵部尚書的督師史可法聞訊後,不由頓足長嘆:“中原事不可爲矣,國事盡被許賊所壞!”

    在睢州之變後,不惟南明的北伐大計落空,而高傑之子高元爵又年幼,無法完全壓制高傑部下悍將,致使其所部兵馬一分爲七。

    除高元爵自領一部外,餘下六部王之綱、李成棟、郭虎、楊承祖、胡茂禎、李本深等人,在面對清奴大軍之時,都是非逃既降,如李成棟、楊承祖等更是成爲大清國攻略江南的開路人。

    無論許定國在睢州的操作是清軍主使,還他的自我發揮,可以確定的一點是,睢州之變對他而言是一項功績。

    睢州之變後,北上明軍虎頭蛇尾、河南豪強見風轉舵,也因爲他叛變加入,使河南原本單薄的清兵勢力增加四倍有餘,增強了清軍對河南地區的控制權。

    但對於大明來講,許定國卻是一大奸賊、一大逆臣,對於這種人,永寧伯張誠自然不會再留他於世間。

    …………

    太原府城往西南、東南有兩條官道。

    西南向通往清源、交城、文水,直達汾州,再轉而向西,過吳堡通向陝西的綏德州;而東南向過榆次後,又分作兩條,往西南是祁縣、平遙、介休,過平陽府可直抵潼關,往東南通榆社,再過潞安府、澤州可直進河南懷慶府。

    按理,勇毅軍經山西省境內援剿河南,兩路大軍應該走太原東南方向,往榆次、榆社那邊,過潞安府、澤州直接進入河南的懷慶府地界。

    然,勇毅軍的兩營將士,卻不走尋常路,他們以陳錚的白虎營走清源、交城方向,直進汾州州城;另以張國棟的青龍營走太谷、祁縣、平遙、介休方向,同樣進入了汾州地界。

    同時爲了掩人耳目,勇毅軍也通過自己的細作,在山西放出假消息,言說“闖賊正集結大軍,往攻潼關,欲殺回陝西老家。”

    對於闖賊何去何從,山西人才懶得管嘞,只要他們不進入山西省界,愛去哪裏,便去哪裏,無論是河南,還是陝西,對於他們來講並無區別。

    不過,這也只是那些普通商人、官將和百姓們的想法,而對於已經將永寧伯張誠作爲死敵的山右商人們,可並不是這麼想的。

    在他們與張誠對決的關鍵時刻,勇毅軍偏偏要過境他們的地盤,就算真的是去協守潼關,那也不能不防。

    爲此,在沿途各縣接到勇毅軍的過境通告後,他們便惴惴不安起來,他們各自所在州縣只提了一個要求,那就是不得開門讓勇毅軍將士進入。

    若是達成這一要求,他們甚至願意多承擔一些錢糧上的攤派!

    與此同時,他們這幫奸商還要求坐鎮太原府的山西副總兵許定國,派兵前來守護他們的安全,並再次強調一旦搞定張誠,必保他的總兵之位到手。

    如此誘惑,許定國爲之追求一生,又怎肯輕易放過,他非但立刻調集周邊各堡守兵和屯軍,加強清源、太谷、祁縣、平遙、介休等縣防務,更是親自趕到平遙坐鎮。

    並且,派遣他的兩個親生兒子許爾安、許爾吉二人,分別前往太谷和介休坐鎮,以求全面全方位的服務好,只有這樣才能示恩於山右八大家,使得他們能夠全力回報自己。

    在許定國眼中看來,或許只有永寧伯張誠親來,他才會真正重視,而其麾下的那些坐營參將、遊擊,卻是入不得他的眼。

    畢竟是在天啓、崇禎年的亂世中,歷練了數十年的老兵疲油子,能坐上如今的副總兵之位,既有偶然,也有其必然。

    總之一句話,許定國絕對不是一個傻子!

    但是他或許是近幾年路子走得順了些,也可能是隨着年齡的增長,變得越發狂妄,瞧不起小一輩的人物。

    不只是他,歷史上不知有多少人,都吃了“姜還是老得辣”這句話的虧!

    …………

    大明崇禎十五年,三月十五日,月圓之夜。

    明亮的月光照耀着宣北貿易重地,張家口堡明亮猶如天光仍未散盡一般,許多辛勤的人們已經起身,在街巷角落中爲了一天的口糧,遊走奮鬥着。

    堡牆上,那些稀稀落落的紅燈籠所散發出來的光芒,也明顯減弱了許多,再沒有子夜時候那般明亮的光芒了。

    一盞盞紅燈籠與皎白的月光,交相輝映下,卻看不到一個守堡軍士的身影,然卻又有陣陣鼾聲,從堡牆上那些草棚中傳出,顯然都睡得正在香甜之時。

    可若是仔細看去,在張家口堡南面的承恩門的門樓之上,卻有幾條人影,影影綽綽的在紅燈籠與皎白月色之間,晃動不已。

    離張家口堡南面承恩門數裏外,河東岸有一片丘陵地帶。

    如果說“宣府鎮南屏京師,後控沙漠,左扼居庸之險,右擁雲中之固”,那“張家口堡,則是保衛宣府,防禦胡騎南下的咽喉重地”。

    所以,張家口堡城的防御能力,那也非常堅固的。

    該堡座落在清水河的西岸,始建於宣德四年,當時任指揮使的張文初,開始在此建堡,周長四里有餘,城高二丈五尺。

    城堡的具體位置,便是後世張家口市區內的“堡子裏”一帶,而在當時,堡子裏也稱作“下堡”。

    可到了萬曆四十一年的時候,爲了使邊貿更爲便捷,在張家口堡以北的長城邊牆內,再修築了一個專門用於進行馬市貿易的小堡,稱之爲“來遠堡”,也稱“上堡”。

    此堡周長五里餘,城牆亦是高達二丈許!

    如此一來,上堡與下堡,二堡幾乎合一,就構成了全新的防禦體系。

    “張家口堡,開有二門,東曰永鎮門,南曰承恩門,皆築有甕城……”

    說話之人,卻是一個商販打扮的年輕人,看上去年不到三十,卻是透出一股儒雅之氣。

    他名喚作劉海,此刻正操着一口濃厚的河北方言,爲大軍介紹着張家口堡內的情形,以及城中山右八大奸商的反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