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星宿下凡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蝸牛非牛字數:4134更新時間:24/06/28 15:19:41
    二月十三日,健婦營中軍騎兵部護衛着二夫人楊麗英,妾室柳家姐妹、唐春茹一行也來到了鎮城。

    家中女眷齊聚鎮城,永寧伯張誠自然也要往參將府去與之一聚,他更是藉此懇請兩位老夫人,以及楊何氏一同搬到總兵署衙居住,也便於他和各女眷們早晚問安,更能就近享受含飴弄孫之福。

    能明顯看出幾位老夫人都略有心動,不過口頭上卻仍是堅持留在此間,所圖就是一個清靜,何況離總兵署又不是很遠,來往也並無多少不便之處。

    張誠也是一時無法,便只得將二夫人楊麗英、妾室柳燕暫時先留在參將府中,以爲待產,畢竟這裏女眷衆多,又都是富有經驗之人。

    永寧伯夫人季軒竹原也是想要留在參將府,還陪伴自己的兩位婆婆,怎奈張誠母親堅稱這裏有兩位待產孕婦,容不得孩子玩鬧,何況總兵署也不能缺了女主母,這才作罷。

    最後商定,楊麗英與柳家姐妹暫留參將署待產,而夫人季軒竹與妾室唐春茹則回總兵署居住,就近照顧張誠的起居。

    張誠另外安排人將參將府門前的匾額換成了“永寧伯府”,將這座承載着自己家族傳承的老宅院,換上了新的榮耀。

    …………

    十四日,宣府鎮城中心偏右處的清遠樓上,永寧伯、鎮朔大將軍張誠與監軍太監邊永清登上了最高處,他們先是看了看那重近萬斤的大鐘,才向四面望去。

    宣府鎮城對於張誠來講,那真是既熟悉又陌生,看着眼前熟悉的山水,他嘆道:“鎮城雖堅,可宣府沿邊城牆近二千餘裏,須要守護之關隘險要之處尤多,卻非易事啊。”

    邊永清卻在一旁說道:“若是各處邊將守備,都能盡心盡力,憑關牆之險固,虜賊又如何破我邊牆,如何進得內地?”

    張誠聞言卻搖頭苦笑道:“邊監軍有所不知,邊軍連年欠餉,將士們已是衣不遮體,飢不果腹,更別提軍械甲仗還足用否。

    就算偶有錢糧撥付,叢朝中到地方,層層漂沒,再加各官將的剋扣,真到將士手中又有幾何?

    如此這般既要馬兒跑得快,又不給馬兒吃草,你我怎敢指望他們能爲宣府守好門戶,守衛鄉梓平安呢?”

    這兩日,張誠也是在忙自己的事情,他初到鎮城赴任總兵官,各項軍務的交接自有屬下賀飈、王元景、劉敏慎等人操勞。

    而整理鎮城防務諸事,則完全交由郭英賢、吳志忠、魏知策、陳錚等幾位將軍辦理,現在張誠的一家老小都在鎮城,這防務一事自然不可有絲毫疏忽。

    健婦營中軍的三百女騎兵便是分了三處地方安置,其中在城西一處舊莊改造的駐地,留有一百健婦營戰士,以及二百六十匹戰馬和近百的騾馬馱馬。

    而在城內“永寧伯府”和鎮朔府內,則各有一百名女騎士被安置在府內,且還各留有二十匹戰馬也養在府內馬廄,以備不時之需。

    鎮城雖大,但也就那七座城門和幾處關鍵街口,如鎮朔樓、清遠樓等要處,只要這些地方被自己人馬控制,便不怕他們起什麼幺蛾子。

    此時,永寧伯張誠與監軍邊永清二人站立在清遠樓上,城中屋舍,歷歷在目,南面不遠處便是鼓樓,也就是鎮朔樓。

    那處樓內掛有一面大鼓,每日爲城中軍民保時不斷,其鼓聲洪亮敦厚,可傳聞二十餘裏。

    永寧伯張誠指着尚算整潔的昌平石板大街,對身旁的邊永清說道:“監軍請看,堂堂鎮城竟無一條可稱整潔乾淨之街巷,這成何體統,朝廷的體統,官家的臉面,何在啊?”

    經他這番提醒,監軍太監邊永清也是眉頭深皺起來,其實他若是離京後直接前來鎮城,便未必會覺得如何。

    可錯就錯在他竟然先去了北路,見識了赤城堡中整潔乾淨的水洗石板路,再看看如今滿是泥濘和污垢之物的鎮城大街,一股噁心的感覺登時便涌上心頭。

    他以手掩鼻,嘆息道:“不說楊國柱是個粗鄙武人,他江禹緒總是個進士出身,怎就將一個好好的鎮城,治理成如今這幅模樣。”

    張誠見此,忙趁熱打鐵道:“監軍,本伯就任的首件大事,便是要徹徹底底的清潔鎮城大街小巷,除去主要街巷以青石或青磚鋪就,餘下也要以碎石鋪街,再輔以細沙,待踏實凝結後,才不易起灰。”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邊永清並不過問錢糧從哪裏出,反正這次出來監軍的主要任務並非是宣府錢糧收支並,他只要看好張誠究竟有沒有不軌之心就行了,至於宣府錢糧怎樣他才不會多操心。

    但是若他在鎮城的時光裏,能有一個良好的環境,那他又何樂而不爲呢?

    張誠見他對此並不反對,便進一步說道:“如此一來,錢糧花費必然會很大,雖都司、衛司尚可分擔一些,但大頭還是要從這城中的商賈身上設法啊。”

    邊永清先是一愣,隨即便道:“永寧伯也曉得這裏可是鎮城,不比北路那等窮鄉僻壤之地,若是因此鬧出些官司來,可別牽扯到咱家才好。”

    “嘿嘿嘿……”

    張誠一臉桀笑地說道:“這個是自然。本伯行事,自會耍弄一些手段出來,總是要教他等乖乖就範才對。

    本伯又怎會莽撞到將監軍牽連進來趟這渾水呢!”

    他隨即又一臉媚笑地繼續說道:“不過,這若是事情做得漂亮,有了尺寸之功,又或因此更產生些錢糧的盈餘出來,那時自然是不會少了監軍的參與謀劃。”

    “哈!哈!”

    “哈哈哈……”

    二人齊聲大笑,就如旁若無人一般,直把在下層護衛的親兵們都嚇了一跳,不曉得他們究竟在談些什麼,會如此開心。

    …………

    這邊張誠才告別監軍太監邊永清回到鎮朔府,還未曾歇腳便得到稟報,遼鎮寧前兵備道張鬥、山海鎮總兵官曹變蛟、錦州鎮守總兵官祖大弼,還有薊鎮總兵官劉肇基,以及薊遼總督洪承疇的親信幕僚謝四新等一行人來訪,現已抵達。

    “這消息是何人送來?”

    張成芳立即回報:“回父帥,是玄武營副將劉世尊將軍送來,另有保安衛指揮使李一鳴的飛騎傳報一封,也證實了此事。”

    “他們來的這般急切嘛?”

    張誠先是自言自語一番,才又追問道:“他們何時到鎮城,又是何人陪同前來?”

    “回父帥,劉將軍在信中言,李營主因要清查田畝,恐事情不順,未敢擅離。因玄武營中軍官周如立,在遼戰時與張兵備和諸位將軍略微相熟,便派他陪同一起前來鎮城見父帥。”

    “哦。是那個海用和尚!”

    張誠沉吟片刻後,又道:“張明遠何在?”

    “明遠在此,父帥有何吩咐。”

    “明遠,你這就去城外尋魏知策,與他一同代本伯前去迎接薊遼諸位總兵。”

    “喏!”

    張明遠接令後不敢稍有延誤,他轉身出了偏廳便奔大門外行去。

    這邊,張成芳接着又稟報了有關闖曹逆賊圍打開封府的消息,闖賊李自成圍打開封二月不下,又因糧草不濟,而開封府城牆高且厚,巡撫高名衡、總兵陳永福竭力抵抗,確爲不易攻打,便即於二月初時撤兵他去。

    不過,此時的開封周邊所屬的許州、禹州、陳留、通許、尉氏、洧川、鄢陵、臨潁、長葛、新鄭、汜水等十餘城,已盡爲闖曹逆賊所拔。

    開封府城這一回雖再次堅挺如初,沒有被如日中天的闖曹賊軍攻破,但也已經是岌岌可危,其所在的開封府地界內,已經幾乎盡是賊寇。

    而開封就如長江、黃河湍急河水中的一葉孤舟,其傾覆已成必然,只在早與晚之間勉力徘徊罷了!

    但是這一消息對於張誠來講,也算一個好事,至少現在開封之圍已解,看情勢闖曹賊軍不會立刻就三圍開封,所以他也不必急於出兵豫省。

    如此一來,自己便有大把時間處理好宣府這邊的事務,將來就算二度出兵豫省剿賊,也可以更爲從容一些。

    此時,張誠見天色尚早,便命張成芳派人去將賀飈、王元景、劉敏慎、郭英賢、吳志忠、陳錚等幾人喚來,有事相商。

    …………

    鎮朔府中堂的小議事廳內,碳爐閃爍着紅色的光芒,給廳內帶來一陣陣暖意,與外間的春寒宛如天地之隔一般。

    永寧伯的義子親兵張光、張金二人,給在座諸位官將身前的案几上都斟滿了散發熱氣的茶水,一陣茶香瞬間飄滿整個議事廳。

    衆人相互傳看了剛收到的幾份情報和消息,對於張鬥、曹變蛟、祖大弼、劉肇基等人的到來,大家並不驚訝,只是未見人員名單中有吳三桂,反倒有些許不解。

    但是在座幾人卻都未曾想到,開封城竟能如此堅挺,歷經闖賊大軍兩次圍打,卻都能毫髮無損地擊退賊軍,成功守住了城池不失。

    由此,在座的衆人之中,只有總鎮撫賀飈與參謀王元景曾經參與過第一次援剿豫省之戰,而賀飈一如既往的話少人狠,並不輕易出言。

    不過秀才王元景經過這些年的軍旅歷練,原本那個羸弱的酸腐書生性格已然消失不見,反倒變得既有些許豪氣,又是沉穩幹練了許多。

    “周王非洛陽福藩可比,而現任巡撫高名衡又是實心任事之幹臣,再加陳永福也已接任河南總兵,有他等通力協作,更兼牆高且厚,開封實不易攻破。”王元景說着。

    劉敏慎也是接言道:“闖逆已今非昔比,尤以其經商洛山蟄伏後,竄擾豫省,襲破洛陽以來,兵勢竟更盛於往時。

    據傳其‘假行仁義,以收人心’,豫西南四處傳唱什麼‘闖王來了不納糧,家家戶戶開門迎闖王’之妖言,觀其行而知其心,已似有‘據河洛,取天下’之志。

    現如今,豫省似已陷入‘遠近饑民荷鋤而往,應之者如流水,日夜不絕,一呼百萬,而其勢燎原不可撲’之境地。

    吾觀現存各路流賊,恐惟有闖逆最爲難制!”

    老將郭英賢則滿腹疑問道:“早年間咱也曾追隨楊帥,與這些逆賊交過手,雖顯人多勢衆,卻也與烏合之衆無異,能稱悍勇敢戰者惟有其核心千餘人罷了。

    怎地今日竟會變得無人可制?

    如今這世道,咱可真是看不懂了,究竟是丁啓睿、汪喬年、楊文嶽等督師疆臣無能,還是左良玉、楊德政、方國安等總兵怕死不敢戰?”

    他還是那副暴脾氣,直將一班督師疆臣和衆多總兵罵了個遍,其中唯獨將真保總兵虎大威放過了,可見還是念了當初鉅鹿一同血戰韃虜的情誼。

    張誠耳中聽着衆人的議論,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緩步走到議事廳中間,他拾起一個火鉗子在碳爐的鐵蓋子上扒拉來扒拉去,不知其何意。

    片刻後,他用火鉗子夾弄起一個黑不溜秋又圓疙瘩,回身走了幾步放在總鎮撫賀飈身旁的案几上,對他道:“老鎮撫,這個‘土豆’熟透了,你先來嚐個鮮,雖說比不得‘地瓜’香甜,卻也是難得美味哩。”

    賀鎮撫見此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只見他將手背輕輕伸向那個張誠口中的“土豆”,似乎試了試溫度,道:“還很熱嘞。”

    他旋即縮回了手,又道:“大將軍真是遠見卓識,竟能尋得如此好物,就這跟個土疙瘩似的玩意,沒想到竟會如此美味,且此前不止見所未見,更是聞所未聞。”

    這時,王元景身前也分得一個長條形狀的黑乎乎東西,同樣冒着騰騰熱氣,他也是先試了試溫度,才開口接話道:“大將軍乃天上的星宿下凡,自然能知前人所不知,這世間萬物便沒有我家將軍所不識,世間的萬事也沒有我家將軍所不知的。”

    他又指着賀飈案几上的烤土豆說道:“就拿這土豆來講,我等皆是聞所未聞之物,大將軍身處宣府邊陲之地,又是如何知曉?

    所以說,大將軍就是老天爺派下凡間的天上星宿,特來拯救我等遭受苦難世人。而我等得能遇到大將軍,追隨大將軍建功立業,使天下安定,萬民康泰,實爲我等前世修來的福分啊。”

    “對!”

    “對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