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遼事,仍大有可爲!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蝸牛非牛字數:4079更新時間:24/06/28 15:19:41
    明軍攻奪石門山、黃土嶺之戰,已近尾聲,各處都在緊張忙碌的清理着戰場上的殘骸。

    雖然,在石門山、乳峯山北側的女兒河岸邊一帶,明清雙方數萬大軍仍在對峙,可也只是雙方哨騎還偶有零星交鋒,大部隊廝殺的情況,今日是不會再出現了。

    此役,明軍達成了原本的戰略預想,成功奪取黃土嶺與石門山,以及北上通道東西石門。

    然在石門山這面,卻遭遇了韃賊多爾袞的突襲,山海鎮鎮標左翼營、鎮標正兵營大潰,參將何友仁、總兵馬科不知所蹤。

    而薊鎮,更是包括正兵營在內,全軍大潰,總兵白廣恩同樣不知所蹤,生死未卜。

    薊遼總督洪承疇一臉鐵青的望着麾下諸將,此刻,他完全沒有大勝的喜悅,雖然按計劃奪取石門山與黃土嶺。

    可自己也搭進去兩個鎮的兵馬,無論如何算來,都是得不償失之舉,簡直是雖勝猶敗一般。

    “唐通現在何處?怎還不前來與我大軍匯合!”遼東巡撫邱民仰沉聲問着。

    很顯然,他對唐通所部密雲兵馬攻克東石門後的表現,已經很不滿意,按理唐通此刻應該早就該與吳三桂部匯合。

    可不知爲何,進兵竟是如此遲緩,在衆官看來,莫不是其故意拖延進軍,以求避戰?

    總之,無論如何,唐通所部在攻破東石門後,進兵遲緩是鐵定的事實,有意避戰之嫌怕是難脫!

    洪承疇面色雖然不善,卻也並沒有多說什麼,他似乎是在思考着接下來該如何應對韃虜。

    今天,石門山之戰中,表現最爲突出的是吳三桂和曹變蛟二人。

    他們一個謹守營盤,不止是驅退潰兵那般簡單,更是在韃賊虜騎數度輪攻之下,巋然不動,生生將韃賊阻擊在了原地,未得寸進,實功不可沒。

    而曹變蛟更是勇猛,雖未能衝破韃賊中軍防線,但孤軍殺入韃陣,兩進兩出,何其勇猛?

    更何況,曹變蛟突擊韃陣所取得的成果也是顯而易見,正因爲曹變蛟的殺入,打亂了多爾袞的計劃,也焚燬了韃賊許多營帳、糧草等輜重。

    可以說是曹變蛟的突擊,在極大程度上阻止了韃賊對明軍的威脅,至少他們在三五日內,無力再對明軍發起大規模衝鋒對戰。

    營帳諸物還好說,畢竟可以從繳獲的山海鎮、薊鎮物資中補充,可糧草等其他物資又如何?

    還不是要從後方運來,畢竟,山海鎮與薊鎮軍馬出戰,也只帶了二、三日的乾糧,並無多於口糧可以給韃賊補充。

    其次便是前屯衛總兵王廷臣,正是他率軍及時趕到,與吳三桂形成夾擊之勢,才迫使清軍急急退卻,後又與吳三桂麾下精騎交相追擊掩殺,斬獲頗豐。

    而密雲總兵唐通,因首先攻破北上通道,原也是大功一件。

    可惜,他在水手營一戰後,先是頓兵不前,後又是一路磨磨蹭蹭,未能按時與吳三桂所部匯合,險些導致明軍全盤虧輸,基本上也是功過相抵啦。

    按察副使姚恭卻在一旁說道:“目下,當儘速收攏潰兵民夫,看還能聚起多少人馬。”

    “宣大軍那邊倒是一切順利,他們已成功佔據黃土嶺,只是,浮橋卻也未能奪下,同樣被奴賊焚燬。不過,宣大軍馬卻是斬獲頗豐,損失不大!”

    監察道王之楨也在一旁說着,尤其是“損失不大”這四個字,他說出來時語氣卻略重了一些。

    洪承疇一直鐵青着臉,並未出言,今日之戰本是大好局面。

    其實,只要馬科的山海軍能稍微頂點事,拒戰虜騎片刻,待白廣恩、吳三桂等軍匯合,便無懼韃賊,更何況還有曹變蛟、王廷臣趕來增援。

    可偏偏事與願違,馬科的山海軍不明原因潰敗,以致大好局面毀於一旦,洪承疇如何不氣?

    饒是他自身修養極高,強忍着沒有當衆發起火來,但現場壓抑的氣氛,卻也是人人有感,下首的吳三桂、曹變蛟、王廷臣等人皆噤口不言。

    因爲,在洪承疇身前的案几上放着一封書子,正是總監軍張若麒差人剛剛送來的報捷信件,剛剛衆人已是傳閱了一番。

    張若麒在信中極言宣大各軍之勇猛,以及神機營火炮之威,更是爲宣大各將請功邀賞,他在字裏行間顯示出滿滿的自信與自豪。

    反觀,薊遼軍馬在石門山這邊的表現,日已西斜,天色轉暗,眼瞅着就要黑天,卻仍是未見密雲鎮軍馬到來。

    再加上山海鎮、薊鎮軍馬盡皆崩潰,現在不止風頭都被宣大援遼軍馬搶了去,就連兵力上也已相差無幾,更何況薊遼兵馬還幾乎是在本地作戰。

    就這表現,豈不教宣大各軍各將笑掉了大牙?

    吳三桂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他擡頭就看到了洪承疇的臉色,立馬又將要說的話咽回肚子裏。

    就在這時,洪承疇的隨軍贊畫李嵩從軍帳外步入,他悄無聲息的來到洪承疇身邊,先是耳語一番,接着又留下一封書信,便退到了洪承疇身後侍立。

    洪承疇並未拆看那封書子,而是沉聲對衆人說道:“唐通,在進兵途中遭遇敗兵,未免所部兵馬在大戰之後,被敗兵衝亂,這才停止進兵,就地駐營收攏敗兵。”

    他說到這裏才拾起書信,卻並未打開就直接遞給遼東巡撫邱民仰,又接着道:“而今,天色已晚,密雲兵馬停駐不前,繼續收攏敗兵,將於明日午前趕來與我等匯合。”

    大家聽聞唐通的密雲兵馬無事,頓覺安心。

    原本都還有些擔憂,唐通所部一直沒有信息,會不會也像馬科、白廣恩那般被韃賊伏擊大潰,若真是那樣,自己豈不兩面受敵?

    現在,唐通那邊消息傳來,該部並未遭遇韃賊伏擊,而是在收攏敗兵,如此,就只有正面多爾袞一部韃賊,便再無被韃賊夾擊之慮。

    一旁邱民仰此刻也快速掃看了一遍那封信函,其內容與洪承疇所言無誤,他擡頭向洪承疇微微點首示意。

    隨即,便開口說道:“今日,皆賴諸位之奮勇,我師才得一舉攻克石門山,以及東西石門,終徹底打通援錦通道。

    雖女兒河仍是橫在我等面前,但我大軍與奴賊隔河相對,此間炮聲已可傳入錦城,無疑將會給城中守軍以極大鼓舞。”

    他說到此處,看了一眼洪承疇,才接着道:“山海鎮、薊鎮兵馬雖敗,然其一路向東潰退,幸得寧遠吳總兵率部阻住韃賊,使得敗兵未遭韃賊屠戮。

    而密雲唐總兵又在東邊收攏敗兵,如此算來,即使兩鎮兵敗,損失也該不會太大,待敗兵重新整頓後,又可投入戰事。

    遼事,仍大有可爲!”

    邱民仰再次偷瞄洪承疇,見他也在微微點頭,便有繼續說道:“今日,寧遠吳總兵,東協曹總兵,前屯王總兵皆表現優異,當居首功之位。”

    吳三桂聞言立時起身,抱拳對着邱民仰道:“撫臣擡愛,三桂只知爲國盡忠,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奮勇向前,乃末將本分,雖有些許寸功,怎敢勞撫臣如此誇讚。”

    “好,好一個居功不傲!”洪承疇終於開口了。

    此刻,洪承疇的心中可謂是百感交集,誠如邱民仰所言,今日已攻取石門山,錦城也近在眼前,只一河之隔。

    雖兩鎮兵敗,但其餘部也並未大潰無蹤,若唐通所報爲真,該可收攏大部敗兵,於己方兵力損害不大。

    如此,遼事也確是尚大有可爲!

    更何況,今日之戰中,他對於寧遠軍的表現也很是滿意,不止是戰場中的表現可圈可點,就是吳三桂適才的這番話語,也正是說在了他的心坎上。

    洪承疇在心中暗道:“看來,自己沒白栽培吳三桂!”

    他目光如炬的掃視大帳內諸人,又道:“今日之戰,我師與奴賊各有勝負,然總體說來,還是我師勝奴一籌。”

    洪承疇看着衆人,見大家都在側耳細聽,才又道:“石門山,橫亙於我援錦王師軍前,徹底阻絕我進兵錦城之路,此前雖也幾番攻打,然都未得寸功。

    今日,賴諸將士奮勇,我王師一鼓而下石門山天險之地,徹底打開援錦通道,由此可見,錦城之圍,指日可解。”

    “吳三桂以寧遠一鎮之疲兵,據奴於前,與數萬虜騎鏖戰半日之久,爲山海鎮、薊鎮敗兵贏取逃生時間,守護了逃生通途,居功至偉,當爲首功!”

    洪承疇說話的語氣不容他人分辨,直接一錘定音。

    他將目光移到曹變蛟身上,道:“東協曹變蛟勇闖奴營,以數千精騎,兩進兩出,焚燬奴賊糧草輜重無算,使奴兵膽寒,更襲破奴賊中軍,險些生擒奴首多爾袞,生生將奴賊逼退二十裏紮營。

    亦當居於首功!”

    爲了提振軍心士氣,也爲了掩飾石門山這邊的實情,洪承疇不止用了溢美之詞,更是美化了各將的戰果。

    只聽他又繼續道:“觀我大明能稱將軍者,何止百位,而敢於直衝奴營之人,怕是惟有曹變蛟爾!”

    大帳內的衆人聞言,都側目望向曹變蛟,頓感他身上猶如籠罩着一層光環,無比偉大。

    “王廷臣,自西石門馳援,與吳三桂部相配合,夾擊奴賊,終將奴賊大軍逼退,斬獲頗多。亦是大功一件!”

    就這樣,經薊遼總督洪承疇親自拍板,更有何人還會反對?

    石門山這邊的首功之人也就算是定了下來,至於其他各有功人員,包括馬科、白廣恩這兩個敗軍之將,自是稍後細細覈實過,才能再行議定。

    接下來,衆人又商議了一些軍務,包括各鎮兵馬駐營、夜巡、哨探等諸事後,便各自散去準備。

    …………

    諸將退去後,洪承疇單單只留下了遼東巡撫邱民仰一人,他將邱民仰引入內帳,才道出原委。

    原來,剛纔李嵩拿進來的不止是那一封書信,還有一封並未當即交出,而是留在李嵩的手裏,此刻,他才將書信取出交給洪承疇。

    這一封書信正是攻打黃土嶺的張誠、張若麒等人送來,洪承疇將信展開後,先是粗略看了一遍,頓覺驚心不已。

    他忙再次仔細看過,才遞給邱民仰,請他一觀。

    “督臣?”

    邱民仰才看了一眼信中的內容,便面色凝重的驚道:“這信中內容,可是屬實?”

    洪承疇面色仍是一如既往的安詳,他淡淡道:“鎮中,你來說說吧。”

    李嵩坐在椅中,對邱民仰道:“來送信的是張誠的一個義子,名字叫做張明遠的。我剛纔就已細細問過,張總監那邊攻打黃土嶺,似乎比石門山這邊要順利許多。

    而這些消息,也是在黃土嶺之戰中,被俘的朝鮮官將口中得知,據張明遠講消息破位可靠!”

    邱民仰擡頭望着李嵩,道:“鎮中先生,已看過信中內容?”

    “喔。回撫臺話,鎮中並未看過書信,信中所言何事,鎮中亦不知曉。只是,那張誠義子有言,此信干係重大,所以才由他親自送來。更講此信干係重大軍情,定要督臣親啓才行。”

    李嵩說着笑笑,又道:“張明遠那小子,初時聲言定要親見督臣,才肯呈上信函,只是職下與其也有過數面之緣,他亦知我身份,我告與他說,督臣正在軍議,無法即刻見他,這才將此信託我立刻轉呈督臣。”

    “張誠雖然年少,卻素來老成穩重,他既如此重視,這些消息想來不會有假!”

    洪承疇也說話了,他雖然對於張誠的一些作爲,心中也是不滿,但對於張誠的能力和眼光,還是讚許的。

    邱民仰也點着頭,道:“嗯,正如督臣所言,此消息既是張誠傳來,還是可信的。”

    他接着又道:“韃賊短糧,與我是最爲有利;可這私通韃賊之人,卻是最爲危險。

    至於韃賊謀奪糧道之事,杏山方向本有左光先駐防,現又派去劉肇基,當可無慮,而小凌河口又近在咫尺,援救便利,亦是無憂。”

    洪承疇看向李嵩,問他道:“鎮中,你如何看?”

    “回督臣,張誠以爲糧道安全,最爲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