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收地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小貞德字數:4192更新時間:24/06/28 15:18:43
    白所修是白溝屯附近有名的大財主,五十多年前,他爺爺便花了三萬多兩白銀,從時任白溝屯屯長的手中,購買了八百多畝良田。

    是購買土地中最多的一戶。

    依靠着白溝屯土地的收益,白家在其他州縣、軍屯乃至邢州府都有諸多產業,就財力而言,他在邢州足可以排進前十。

    幸運的是,這傢伙的宅院就在白溝屯附近,倒是不用費事尋找。

    就這樣,周正帶着徐裴等幾人來到了白府門前。

    昨天的事情早已傳開了,白所修雖不認爲那個新上任的屯長敢找自己麻煩,但他還是做了些準備。

    不僅將家丁全都召集到了宅院中,還親自坐鎮老宅。

    所以,當看到周正等幾個軍卒來到白府門前的時候,一羣手持棍棒的家丁隨即便圍了上來。

    “幹什麼的?”

    爲首的家丁死死的瞪着周正,像是一條黝黑的獵犬。

    周正手持賬冊不急不緩道:“奉李相國之命,清點田畝,你們門前這八百畝良田,之前全都是白溝屯的土地。”

    “如今我等要收回,你們今年收了這茬麥子便不要再種了,不然後果自負!”

    家丁一聽仰天大笑:“哈!這八百畝良田是當年老爺花了三萬兩白銀買來的,你說收回便收回,憑什麼?”

    “三萬兩白銀買來的?”周正挑眉問道:“可有憑證?若是有便拿出來,若是沒有,我現在就要收回這些土地。”

    這話把家丁問愣了,他原以爲周正會說交易無效之類的扯皮話,但他竟要起了憑證。

    一時間,他也不知如何回話。

    片刻後,家丁說道:“你等等,我去問問管家。”

    回到屋內,白所修正淡定的飲着茶水,他已經做好準備了,若那些兵痞用強,大不了聯合所有的財主一起鬧事,反正他們人多,就是真打起來也不怕。

    至於官府方面,他也有些關係,最重要的是,那個新任屯長已經把邢州知府得罪了,就算鬧到知府衙門,他也不怕。

    就在這時,管家走了進來道:“老爺,那些兵痞來收地了!”

    “哦?他們要打架?”白所修抿了一口茶水。

    管家搖了搖頭道:“沒有,他們只是找咱索要購買土地的憑證,說若沒有憑證就要收回這些土地。”

    白所修一聽笑了:“呵呵呵,當年老子花了三萬兩白銀,白紙黑字買下來的,他想要憑證,那便讓他看看!再告訴他,周圍的財主們都是這麼買下來的,個個都有憑證,要地可以,拿銀子來!”

    管家聞言點頭道:“好,我這就讓他看看去!”

    “慢着!”白所修似是想起什麼,又突然將管家叫住。

    “老爺,還有什麼事?”管家道。

    白所修拿着茶盞的蓋子道:“給他看的時候,可要小心些,別讓他給撕了!”

    “好好好!”管家連連點頭。

    然而白所修還是不放心,他將茶盞放下道:“算了,還是我親自去吧!”

    很快,白所修便拿着當初購買田畝的憑證走出了家門,他輕蔑的朝着周正等人掃了一眼,說道:“哪個是主事的?”

    “我!”周正上前。

    白所修陰陽怪氣道:“當初我是真金白銀從你們白溝屯買的土地,怎麼,現在不認賬了?”

    周正不卑不亢道:“若是買了,請拿出憑證,若是沒買,土地我自當收回!”

    白所修眉頭一皺,說道:“若是我拿出憑證,這地是不是就不收回了?”

    周正笑了笑道:“那也要看看憑證上是怎麼寫的。”

    白所修緊皺着眉頭眼珠子不停的轉動,思慮片刻後,他沉聲道:“拿憑證來。”

    管家隨即將憑證遞上。

    因爲年代久遠,紙張已經泛黃,但看上去卻十分平整,並沒有蟲蛀返潮的跡象,顯然保存的十分得當。

    白所修接過憑證,隨即便舉到了周正面前道:“憑證在此,看看吧!”

    憑證上寫着某年某月某日,白溝屯以三萬兩的價格,將這裏的八百畝良田售賣給了白玉成。

    售賣人寫的是顧亨,估計就是白溝屯的屯長了。

    看完憑證之後,周正臉上有些失望,他說道;“竟還真有憑證,既然如此,那勞煩再幫我寫個條子,我也好拿回去向相國大人交差。”

    “什麼條子?”白所修挑眉。

    周正拿出紙筆道:“簡單,按着你那張來寫。”

    “那年那月那日,誰將多少田畝賣給了你的誰,再簽上你的大名,按上手印便可。”

    白所修此時有些摸不着頭腦,他看了看手中的售賣契約,又看了看周正,皺眉道:“我有契約在此,何故還要多寫一份?”

    周正笑道:“那我若是拿着閣下的契約,去找李相國交差,您怕是不會答應吧。”

    這契約可是白所修的命根子,他自然不會答應,看看周正,再看看手中的契約,白所修說道:“我若是寫了,今後你們便不會再來找麻煩?”

    “這個要看李相國的意思。”周正並未答應,而是將事情推到了李文綱的身上。

    白所修略有些生氣道:“哼,沒有準話,不寫!”

    周正聞言收斂了笑容,他冷聲道:“不寫?呵,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便當沒看到這東西,你這宅院佔的也是我白溝屯的地吧,下午我便帶人來先拆了你這宅院!到時候你想寫也沒機會了!”

    “你不讓我交差,那你也別想好過!走!”

    說罷,周正便要帶人離去。

    白所修想了想,覺得寫這玩意似乎也沒什麼損失,反正他的契約上就是這麼寫的。

    於是,就在周正幾人就要離去之際,他突然道:“等等!我問你,其他人也全都要寫嗎?”

    周正回頭道:“當然,寫了這東西,我等便能向李相國交差,他老人家,也能上報朝廷,追究那些貪官污吏的罪名。”

    “有他們頂罪,你們的田地,說不定就不會收回了。”

    “不過,你要是不寫,我們沒法交差,便只能將這土地收回了,不然對不上賬目,這黑鍋就要落到我們的頭上。”

    聽周正這麼說,白所修一番猶豫之後,說道:“拿紙筆來,我寫!”

    很快,新的票據便書寫完成。

    周正接過票據,吹了吹上面的墨跡,笑道:“好了,有了這東西,我們便能交差了,回見!”

    說罷,周正便帶人揚長而去。

    等走遠之後,徐裴有些不解的問道:“周大哥,咱們不是要收回土地嗎,你拿這東西做什麼?”

    周正小心的將票據收到了懷裏,然後道:“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之後,周正又帶着徐裴轉了幾家,他們全都是花錢從軍屯購買的土地,周正也如之前一樣,一番軟硬兼施之後,讓他們寫下了票據。

    幾家大戶轉完之後,剩下的便是些小門小戶了,那些人沒什麼勢力,周正直接讓徐裴自己去辦。

    分別前,周正告訴他,能寫就寫,不能寫便回來別起衝突。

    徐裴應聲離去,周正則來到了姜武家門口。

    “姜叔,在家嗎?”周正站在門口呼喊道。

    正在打水的姜瑤聽到周正的聲音之後,將手中的水桶一丟,忙迎了上去。

    “在家呢!在家呢!周大哥找我爹何事?”

    之前的周正,第一次遇到姜瑤的時候還是五年前,當時的姜瑤不過是個扎着羊角辮的小丫頭,所以,在他心中對姜瑤也只是小妹妹的感情。

    現在的周正也繼承了這種感情,所以哪怕姜瑤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他也沒有半分異樣的感覺。

    “是姜瑤啊!姜叔呢?”

    見周正對自己沒啥反應,姜瑤嘴巴頓時翹了起來:“在屋子裏睡覺呢!”

    說罷便沒好氣的回頭打水去了。

    周正自是不知道爲何姜瑤態度變化如此之大,不過見她生氣,周正還是隨手從懷中拿出了路上摘的幾顆冬棗遞了過去:“給,挺甜的。”

    看到核桃大小的棗子,姜瑤臉上又恢復了笑容:“謝謝周大哥。”

    這時,姜武也從屋內走了出來,看到周正向女兒遞棗,他臉色頓時一黑:“幹嘛呢?”

    姜瑤並不避諱,她炫耀似的晃了晃手中的棗說道:“周大哥給的,可甜了!”

    當着周正,姜武也不好斥責女兒,於是他便掉轉矛頭,對周正問道:“是不是土地收不回來?早就告訴你不是什麼好差使,你還不聽。”

    周正啞然,看來自己手下這個副屯長也不看好自己啊!

    “姜叔,地確實不好收,我這不想過來和你探討探討。”

    姜武搖頭道:“這些地主在本地盤根錯節,我也沒辦法,依我看,你找個機會向李相辭了這個差使吧,看在你曾經救過他妻女的份上,他應該不會爲難你的。”

    聽到這話,周正也皺起了眉頭,他道:“姜叔,我知道你不想得罪人,我也沒讓你幫忙的意思,只是您終究在這呆的時間長,知道的事情多,所以有些事,我想先和您打聽打聽。”

    周正這麼說,姜武便有些不好拒絕了。

    他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好吧,你進來吧!”

    姜武的屋子比周正的屋子更加整潔,果然家裏有個勤儉持家的姑娘,會更加乾淨些。

    落座之後,姜武便點燃了自己的菸斗,噗嗤噗嗤的抽了起來,很快屋內便煙霧繚繞。

    “有什麼事,說吧。”

    忍着二手菸的薰陶,周正將名單攤開到了桌上,然後道:“這些是侵佔土地的名單,其中一部分是通過銀錢購買的土地,這些我已經讓徐裴去找他們討要了。”

    “剩下這些,我就不知道是怎麼流轉出去的了,還請姜叔同我講講。”

    “徐裴!”姜武一聲冷笑:“那小子沒點主意,隨便讓人糊弄糊弄就打發了,你讓他去討要,那不是白費勁?”

    周正低眉笑了笑:“這您就別管了,我自有辦法。”

    姜武也只是嘲諷兩句,根本不會管,他低頭看向周正手上的名單,便開始指指點點的說了起來。

    侵佔軍屯土地的,一共有三種人。

    第一種,便是像白所修那樣,祖上買來的土地,這些人佔大多數。

    第二種,便是軍官退休之後,直接將土地劃分到了自己名下,或者現在在職軍官所佔據的一部分。

    至於第三種,就比較麻煩了,有的是祖上買來,之後因爲各種事情,最終又變賣給別人。

    或者是軍官拿着軍屯的土地,同別的地主進行置換,置換之後地主佔據了這裏的土地,而軍官又佔據了地主家的土地。

    算是將國有資產一倒手,倒成了自己的。

    聽着姜武的講述,周正一一做着記錄,等所有名單問完之後,周正便對姜武拱手說道:“多謝姜叔,等此件事畢,請您喝酒,告辭!”

    說罷,周正便揚長而去。

    姜武原以爲周正前來,是要自己出山幫忙的,爲此他甚至也想好了推辭的話語,結果,這傢伙竟真的只是打聽了些事情便走人了。

    這倒是有些奇怪,難道,他真的有什麼底牌?

    算了,就算有也未必鬥得過那些老油條們,等着看熱鬧吧!

    想到這,姜武又仰頭躺到了長椅上。

    另一邊,拿到這些人的詳細信息之後,周正便開始分類,第一類人,他已經安排給了徐裴,這些沒什麼好說的。

    至於第二類和第三類,就得他親自來了。

    校場。

    周正將滿是塵土的戰鼓推了出來,一番擦洗之後,他輪動鼓槌開始擊鼓。

    咚…咚…咚咚咚!

    沉悶的鼓聲由慢到快擂動,方圓數裏內都能清楚的聽到。

    戰時擂鼓便是衝鋒的命令,平時擂鼓便是召集士兵。

    一輪鼓聲便是一鼓,一鼓敲完所有兵卒必須趕到校場。

    若等二鼓開始輪動,那就算趕到校場,也需要受到懲戒。

    如果三鼓擂動,仍未趕到校場,那便可以就地斬首。

    周正一輪戰鼓擂完,很多士兵便匆忙跑了過來。

    不過,因爲許久未曾進行過軍事訓練,這些人連站隊都已經忘了,只是稀稀拉拉的站在校場上。

    他們互相交頭接耳,希望能探聽出點消息出來。

    然而,一番交流之後,最終所得出的結論,也只是周正新官上任三把火,準備開始亂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