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投機生意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尹紫電字數:6838更新時間:24/06/28 15:16:01
    人頭卷買賣是熱沃丹當下最紅火的投機生意。

    人頭券的正式名稱是[帝國歷559年鐵峯郡軍功土地置換憑證]。這名字實在太拗口,任憑誰第一次聽到的反應都是:“啊?啥?”

    因此在絕大多數場合,人們不約而同使用它的俗稱——人頭券。

    人頭券沒有公開的交易所,也就不存在普遍認可的實時價格。

    但無論是實物首級還是一紙憑證,除了最初流通的那段時間價格起伏不定,剩下的日子裏價格都在總體上漲,直到今天。

    “血泥之戰”的結果傳回熱沃丹以後,那些當即乾坤一擲收購首級的投機者,身家少說都翻了兩番乃至三番。

    反應慢一些、性格保守一些的商人,就算下注不多,但也沒有賠本的。

    一門只有大賺和小賺的生意,一樣永遠都在漲價的商品,哪怕是再冷靜剋制的人,內心深處也會泛起貪慾。

    一時間,人頭券佔領了熱沃丹人的客廳、臥室和廚房。

    在爐火前、在餐桌旁、在牀榻上,上至豪商士紳、下至販夫走卒,人人都在談論人頭券。

    談論人頭券爲什麼會漲價,談論人頭券能漲到什麼時候,談論要不要買一些人頭券。

    ……

    老普裏斯金的書房。

    “你說實話。”老普裏斯金磕了磕菸斗,慢吞吞地問:“你究竟屯了多少人頭券?”

    “沒多少。”小小普裏斯金哼唧着。

    “多少?”

    見躲不過去,小小普裏斯金說了一個數字。

    一個很大、很大的數字。

    小小普裏斯金縮着脖子,準備迎接爺爺的雷霆震怒。

    沒想到,老普裏斯金只是填着菸斗,平淡地說了一句:“能用那點本錢弄到這個數,也是你的本事。”

    說罷,老普裏斯金示意孫兒坐下:“說吧,從頭到尾、一五一十給我說清楚。”……

    父親可能會對兒子嚴厲,但一定拿孫兒沒有辦法。

    大概是因爲父子之間往往存在無形的競爭,而隔着一代就只剩下“舐犢之愛”。

    小小普裏斯金密謀叛亂被抓的時候,老普裏斯金氣得要打斷他的腿。

    等過一陣子,老頭子火氣消了,小小普裏斯金又成了爺爺的寶貝孫子,只是不許他再參與家族的生意。

    普裏斯金商行沒有在“首級投機”上花太多錢,但卻是最早一批收購首級的賣家之一。

    早在捷報傳回熱沃丹時,老普裏斯金便把孫兒叫進書房,給了後者一小袋金幣,讓他去買幾顆首級。

    小小普裏斯金數了數錢,面露難色:“爺爺,就這點?”

    “這不是做生意。”老普裏斯金點撥孫兒:“表個態就夠了。”

    “哦。”小小普裏斯金好大不情願。

    不下重注,不是因爲老人沒看到其中的商機,而是因爲普裏斯金家本就是熱沃丹數一數二的富商,犯不着冒風險去搏。

    老頭子心裏明鏡似的:只要血狼履行承諾,赫德首級的價格肯定要漲上天;但想賺錢,就得壓低收購價格。

    而“低價收購首級”是赤裸裸在壓榨那些有軍功的士兵,無異於挖血狼的地基。

    假如站在桌前的是其他人,老頭子一句話都不多說。可是親生孫子、已故長子的兒子,不能不教導。

    “你也上過城牆,打仗多兇險?你不是不知道。赫德蠻子的箭飛過來,一下子就能要人命。”回想守城戰的經歷,老普裏斯金也有些動容:

    “當兵的是拼上性命才能取一顆首級,結果被你花幾個小錢,輕輕鬆鬆就買走了,這公平嗎?小打小鬧,保民官閣下或許還能咬着牙忍了。搞得太過分,血狼可是會掀桌子的!永遠別忘了,人家手裏握着刀。”

    小小普裏斯金“噢”了一聲,神情頗爲沮喪。

    書房裏只有祖孫二人,老普裏斯金問:“知不知道,我爲什麼不讓你再碰買賣?”

    小小普裏斯金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因爲我闖了大禍。”

    老普裏斯金又問:“你覺得我在罰你?”

    小小普裏斯金低着頭,沒說話。

    “你父親去得早,這世上最疼愛你的人就是我,我怎麼會用這種方式罰你?不許你做生意,放任你遊手好閒,最後成爲圈養的豬?”老普裏斯金看着孫兒,越看越像過世的長子:“你還不明白嗎?我不再讓你碰買賣,是對你有更合適的安排。”

    小小普裏斯金不解地擡起頭。

    “你叔叔膽子小,生性謹慎。普裏斯金商行交給他,總不至於被敗掉。”老普裏斯金嘆了口氣:“你不是喜歡冒風險?喜歡賭運氣?我思前想後,還是另一門生意更適合你。”

    “什……什麼生意?”小小普裏斯金雖然莽撞,但他並不傻,很快反應過來:“爺爺,您該不會是讓我去……”

    想起那一句烙在腦海裏的“不許哭,要笑”,小小普裏斯金下意識打了個冷顫,用全身的肢體語言拒絕:“不不不不……我不去,您就讓我當圈養的豬吧,我願意當圈養的豬……或者讓我去給叔叔當學徒,什麼都行……”

    “你想的沒錯。”就算孫兒想變成圈養的豬,老普裏斯金也不能容許:“我就是要讓你去蒙塔涅保民官那裏。”

    ……

    領了爺爺的差事,小小普裏斯金便開始琢磨從哪裏買首級,怎麼買。

    彼時熱沃丹圍城戰剛剛結束,赫德蠻子的腦袋,熱沃丹守城民兵也沒少砍。

    有的民兵拖家帶口,等不及兌換土地,想賣掉首級應急;

    還有的民兵是多人共同一個首級功,不知將來該如何分配土地,乾脆換成錢。

    願意售賣首級的民兵不少,願意購買的人卻寥寥無幾,原因有二:

    第一,沒人知道血狼是否會遵守承諾。

    畢竟“達成目的前封官許願,達成目的後翻臉不認人”是老爺們的傳統文化。

    假如血狼翻臉不認人,那首級就只是發臭、扭曲的人頭,一枚銅板也不值。

    第二,即便血狼履約兌現首級功,等到新墾地軍團平叛那一天,發下去的土地肯定會被收走,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因此,就算嗅到商機,大多數人還是選擇持幣觀望。蠢蠢欲動,又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對於小小普裏斯金來說,這兩個問題壓根不是問題。

    小小普裏斯金見過血狼,雖然相處不算融洽,但是他確信血狼絕不會輕易違背誓言。

    另外小小普裏斯金在爺爺身邊行走,接觸到不少“內幕消息”。

    比如:決定血泥之戰勝負的是一次驃騎衝鋒——可鐵峯郡是沒有驃騎兵的;

    在比如:仍舊居住在駐屯官府邸的羅納德夫人遣散了廚娘和傭人;

    再比如:爺爺正在統計各家商行積壓貨物的數目,看架勢是要一次性談成一筆大生意。

    種種跡象使小小普裏斯金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是新墾地軍團打算招降血狼叛軍?

    如果是這樣,那[土地合法性]的問題也不再是問題。

    小小普裏斯金同樣確信,血狼一定會在談判條件裏加上“授田合法化”的要求。

    那個傢伙就是那樣的人,殘忍、暴烈但是絕不會吃幹抹淨拍拍屁股就走——小小普裏斯金就是有這種強烈的感覺。

    天賜良機就在眼前,小小普裏斯金難以壓抑內心的激動,突然有了無窮無盡的幹勁。

    ……

    熱沃丹,伊勒的金匠作坊。

    “二兌十八。”小普裏斯金抓着伊勒的胳膊不鬆手。

    “不行不行不行。”伊勒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可能。”

    “二兌十七!”小普裏斯金提高了音量。

    伊勒萬般無奈:“普裏斯金少爺,您還是去別家作坊問問吧。”

    小普裏斯金放開手,狠狠一拍桌子:“那就二兌十六!”

    “市面上現在都是二兌十五。”伊勒的表情難受極了。

    “可是我要兌的多!”

    “那也不行,兌兩枚虧一枚。這生意我沒法做哇。”

    “金幣肯定還會繼續漲價,而銀幣每時每刻都在貶值,到時候想兌你還沒門路呢。”

    金匠伊勒嘆了口氣:“那得先看看金幣的成色。”

    “放心!我還能騙你?”小普裏斯金高興地拿出從爺爺那裏得到的錢袋:“都是頂好的杜卡特。”

    “普裏斯金少爺,是因爲你說要一次性兌很多,我才勉強同意二兌十六。”伊勒直接拉下了臉,他掂了掂錢袋:“這可稱不上‘很多’。”

    “還有呢!”小普裏斯金又飛快從揹包裏擡出一個木匣。

    打開木匣一看,裏面是金銀項鍊、耳環、鈕釦、刀叉……

    伊勒的臉色能難看了:“普裏斯金少爺,您是要潛逃?”

    “當然不是了。”見金匠伊勒的臉黑得快要滴出墨水來,小普裏斯金緊忙緩和氣氛:“這些金銀器就按二兌十五好了。”

    “二兌十五?”伊勒的鼻腔深處傳出幾聲沉悶的哼音:“器皿熔成錢幣可是要收火耗的。”

    “那就當我質押給你,過段日子再來贖。”小小普裏斯金提起揹包,試探地問:“對了,你要不要買劍?頂好的鋼口,浮雕是魏斯因貝格的名匠的手藝……或者你知道誰想買劍嗎?”

    ……

    熱沃丹,陶器商梅根的宅院。

    一個與小小普裏斯金年紀相仿的半大小子抱着陶罐走進客廳:“你到底要幹嘛呀?這麼着急借錢?”

    “別管了。”小小普裏斯金已經等得不耐煩:“保證還你。”

    陶罐被帶到室外,陶器商的兒子、小小普裏斯金的從小到大的玩伴——小梅根舉起木槌,傻站了好一陣,最後哭喪着臉回頭:“我下不去手。”

    “我來。”小小普裏斯金接過木槌,使勁一掄打破了陶罐的肚子。

    銀幣“譁啦啦”流淌出來。

    ……

    熱沃丹,建築匠湯姆的家。

    “姑姑!”小小普裏斯金推門而入:“能借我點錢嗎?”

    ……

    最近一段時間,熱沃丹的金銀幣值都存在“兌換差”。

    2枚金板或12枚銀板能買一馬爾特重量的麪粉,但是要15枚銀幣才能換2枚金幣。

    這是因爲戰爭的陰霾還未散盡,人們普遍更願意收取利於保存、幣值穩定的黃金。

    小小普裏斯金使出渾身解數,最終搞到六千銀板——帕拉圖共和國鑄造的銀幣。

    有了這筆啓動資金之後,小小普裏斯金沒有直接拿錢買首級,而是先打着普裏斯金商行的名義從熱沃丹糧商低價購進一批麪粉。

    他耍了個心眼,先僱了幾個流浪漢提着蠻人首級在貧民窟走街串巷叫賣,價格喊得特別低。

    可就算價格定得再低,貧民窟的居民們也買不起,更加不敢買。

    等到將首級在人們心中的估價成功壓低以後,小小普裏斯金才開始用麪粉換腦袋。

    最開始的時候,小小普裏斯金是在熱沃丹收購首級。

    但是他很快發現,因爲血狼撥軍糧供給民用,熱沃丹平民對於麪粉的需求量並不大,除非是那種孩子很多的家庭。

    熱沃丹平民實際上最需求的物資是副食品,例如燻肉、蔬菜。有一些人甚至願意用一枚首級交換一瓶酒。

    相比之下,那些遭受戰爭破壞更嚴重的村、鎮更加需求糧食,且分佈情況極度均衡。

    有的村莊的糧窖藏得嚴密,赫德人一無所獲;

    有的村莊全部存糧被洗劫一空,農民回到家園,不得已又要逃荒。

    小小普裏斯金嗅到了機會。

    熱沃丹平民暫時不缺糧,但是軍隊很缺糧。因爲軍隊要考慮的是以後,不是眼前。

    一方面,小小普裏斯金用糧食換馬屍,用商行的車隊從戰場成批拉回戰馬屍體,再從熱沃丹民兵手裏交換首級。

    另一方面,他不遺餘力地僱人在熱沃丹宣傳“首級無用論”,拼命壓低首級的收購價格。

    事情進展的很順利,但是小小普裏斯金很快發現一個問題:他沒錢了。

    買糧食、派馬車、僱人力,每件事都要花錢。

    首級收上來一些,不過錢袋也已經見底。因爲小小普裏斯金極力壓低首級價格,導致收購價一天比一天低,也就沒有回籠資金的渠道。

    按理來說,事情到這裏就該結束。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其他投機者入場了。

    從“不敢買”到“壯着膽子買”,影響熱沃丹商人心態的原因有很多。

    比如:駐屯所幾次發布公告重申《割頭令》的有效性。

    再比如:普裏斯金商行大肆收購首級的舉動,深深刺激到了蠢蠢欲動的投機者們。

    首級一時間在熱沃丹成了緊俏貨,懷揣金銀的投機者涌入貧民窟和軍營,纏着民兵交換那些扭曲、發青的死人頭顱。

    小梅根跑來找到小小普裏斯金:“你跟我借錢是爲了買首級?”

    “對”

    “那你現在買了多少?”

    小小普裏斯金說了一個數。

    小梅根險些驚掉下巴:“這……你……那你這次不是賺翻了?”

    小小普裏斯金卻有些沒精打采:“可能吧。”

    “那你能不能先還錢給我?”小梅根可憐巴巴地問。

    “怎麼?你着急用錢?”小小普裏斯金知道好友不是嫉妒心強的人。

    “首級最近價格漲得很高。”小梅根擺弄着指頭:“我也想買幾個。”

    小小普裏斯金靈光乍現,吸了一口氣:“還錢恐怕不行,我的錢都變成首級了,沒有現金。”

    “噢。”小梅根有些失望。

    “但我還有個辦法。”

    “什麼?”

    小小普裏斯金拍了拍好哥們的肩膀:“我算你入股怎麼樣?”

    ……

    熱沃丹,伊勒的金匠作坊。

    “伊勒先生!”小小普裏斯金一把推開大門:“你知道我換錢幹什麼去了嗎?”

    ……

    熱沃丹,建築匠湯姆的家。

    “姑姑!”小小普裏斯金風風火火地跑進房子:“你知道我借錢幹什麼去了嗎?”

    ……

    老普裏斯金的書房。

    老普裏斯金沒有批評、沒有讚許、也沒有驚訝,他慢慢吸着煙鬥,一直聽到此處才開口問第一句話:“你就這樣借來第二筆本錢?”

    “借來了一些,但是不多。”小小普裏斯金不敢表現出任何得意。

    “繼續往下說。”

    ……

    更多商人開始參與這門投機生意以後,首級的價格在熱沃丹水漲船高。

    想像之前那樣用糧食、副食品換首級變得十分困難,成本也在不斷攀升。

    小小普裏斯金的合夥人們的想法是“賣掉首級,然後去偏遠的村鎮重新收購。熱沃丹外面的首級應該還很便宜,能賺個價差。”

    “去村鎮買首級倒是沒問題,但賣首級不行。”小小普裏斯金斷然拒絕:“首級不是一顆死人頭,是一百畝地。一百畝地值多少錢?現在一顆首級才多少錢?以後首級的價格一定會漲得更高,現在賣掉太虧了!”

    “那怎麼辦?”小梅根一攤手:“咱們的錢就這麼一點。”

    “或許……還有個辦法。”

    ……

    熱沃丹,伊勒的金匠工坊。

    熱沃丹一共有三位貴金屬工匠,另外兩位此刻已經都被伊勒請到工坊裏。

    貴金屬工匠因爲手頭有很多顧客寄存的金銀,往往會做一點投資。

    “等等,你要幹什麼?”一名方臉金匠皺着眉頭問。

    小小普裏斯金四平八穩地重複了一遍:“請你們入股。”

    “入股?”另一名長臉銀匠瞟了伊勒一眼:“入什麼股。”

    小小普裏斯金講了他的小小生意。

    對於赫德人首級的事情,金匠和銀匠當然也知道。

    但是方臉金匠很快就搖了搖頭:“做生意有賺有虧,賺的時候自然好說,可是一旦虧了我們傾家蕩產也賠不起。”

    說罷,方臉金匠站起身,看樣子要告辭了。

    長臉銀匠也贊同地點點頭,屁股離開了椅子。

    “入股不行。”小小普裏斯金大聲詢問:“那借貸如何?”

    “借多少?”

    “很多。”

    “拿什麼抵押?”

    “赫德人的首級。”

    金匠斷然拒絕:“不行,誰知道明天赫德人的首級還值不值錢?”

    小小普裏斯金說了一個利息,很高的利息。

    方臉金匠陷入沉默。

    長臉銀匠問:“你如果還不了本金,利息定得再高又有什麼用?”

    “你知道我是誰嗎?”小小普裏斯金反問:“我會還不了你的錢?”

    “普裏斯金先生。”方臉金匠的態度明顯變得軟化下來:“你現在……是您爺爺的意思,還是你在自作主張?”

    “當然是我爺爺的差事。”小小普裏斯金簡單揭過,又提了一個更誘人的條件:“我可以把利息再給你們翻一倍——不過有個要求。”

    長臉銀匠沒有直接拒絕,而是猶豫地問:“什麼要求?”

    “我可以付你們高利息,也可以用我家的家產抵押。”小小普裏斯金豪氣十足地提議:“但是還款的時候,要允許我以首級的形式償還。”

    ……

    老普裏斯金的書房。

    “他們答應了?”老普裏斯金眯起眼睛問。

    “沒有。”小小普裏斯金灰溜溜地回答。

    “還不算太蠢。”

    小小普裏斯金嚥下一口唾沫:“不過最後他們還是同意借我一筆錢——以首級和梅根家的房契爲抵押物。”

    “哦?”

    “一是看您的面子,二是……第二天發生了個事。”

    “什麼?”

    “郡政府發公告,說要把首級全部兌換成[人頭券]。”

    ……

    接下來的日子,小小普裏斯金的行動變得很簡單。

    他一邊從有餘糧的村莊收購糧食,運到那些饑荒的村莊換人頭。

    另一邊乾脆用錢從滯留在聖克鎮的士兵手裏買人頭券,驃騎兵是他的大客戶。

    蓋薩帶來的驃騎兵是客軍,就算砍下再多的人頭,也沒辦法直接在鐵峯郡安家落戶。

    所以絕大多數驃騎兵都拿人頭券換酒喝,當然也有一些驃騎兵偷偷藏了幾張人頭券。

    期間,小小普裏斯金出售了一部分首級,但是抵押的次數更多。

    靠着[買入、抵押、再買入]以及[吸納股東]的方式,小小普裏斯金投機生意做得紅紅火火,直到被聽到風聲的老普裏斯金叫進書房問話。

    ……

    老普裏斯金放下菸斗,小小普裏斯金一下子站了起來。

    “你從小到大闖過很多次禍,我很少責備你,你知道爲什麼嗎?”老普裏斯金問。

    “因爲您疼我。”小小普裏斯金小聲回答。

    “因爲你的曾祖父和我說過一句話。”老普裏斯金緩緩複述着父親的話:“能闖大禍的人,才能辦大事。”

    老普裏斯金停頓片刻,繼續說道:“可是,能辦大事的人,也一樣能闖大禍。辦大事和闖大禍之間,往往就隔着一條虛線。我早晚會死,這其中的差別你得自己學着把握。”

    小小普裏斯金沉默好久,才小聲回答:“我知道了,爺爺。”

    “你現在知道也沒有用了。”老普裏斯金長長嘆息:“你自己去找血狼請求寬恕吧。”

    ……

    單身軍官寓所,會客廳。

    三聲敲門聲。

    “請進。”

    小小普裏斯金忐忑不安地推開房門,看到血狼穿着一件醜陋的針織外套,姿態放鬆地半躺於長椅,和一位胖胖的圓臉中年人正用他聽不懂的方言聊着什麼。

    見他走進房間,血狼坐直了身體。

    “您有客人?”胖胖的中年男人識趣地告辭:“那我先迴避。”

    “不用,您得留着,這是您想見的人。”血狼也笑着,看了一眼小小普裏斯金:“他就是那個[發音奇怪的海藍方言]。”

    小小普裏斯金看到胖胖的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哈哈大笑:“原來是我們的小耗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