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內戰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尹紫電字數:4639更新時間:24/06/28 15:16:01
    前來“戡亂”的熱沃丹部隊陷入兩難。

    羅納德、埃佩爾以及所有熱沃丹軍官,他們下意識裏還是將溫特斯視爲“匪”。

    自古只有官剿匪,哪裏有匪敢剿官?

    “無論熱沃丹是何戰況,我們現在回援都來不及。”羅納德少校緊緊握着劍柄,眼中滿是血絲:“這次調虎離山,蒙塔涅的謀劃絕對不止一日兩日……還是小瞧了他!”

    百夫長們同樣瞠目結舌。攫欝攫

    “調虎離山又如何?”埃佩爾上尉儘可能輕描淡寫:“就憑他們那點人,難不成還能佔領熱沃丹?最多也就搶點東西。”

    “不用爲我開脫,這仗是我棋輸一招。”羅納德望着狼鎮,咬牙切齒:“但還有轉機。埃佩爾?”

    “是!”

    “蒙塔涅在狼鎮,你確定?”

    “是,我親眼所見。”

    “切利尼、梅森和巴德?”

    “他們也在。”

    “搜!給我狠狠地搜,把每個腳印都找出來!”羅納德雙拳緊握,態度堅決:“拿下他們,就算熱沃丹被夷爲平地,這仗也算贏。放跑他們,那這仗就是徹徹底底的大敗!”

    “是!”衆百夫長齊聲領命。

    “熱沃丹的消息必須嚴格保密,不準走漏一絲一毫!”

    “是!”

    羅納德帶來的兩個大隊,是由熱沃丹的城市衛隊擴建而來,骨幹士兵的家小都在熱沃丹。

    聽到熱沃丹被偷襲,他們會有何感想?

    羅納德不打算猜,因爲他選擇乾脆不讓士兵得知消息。

    “伊什特萬中尉!”

    “在。”

    “你把騎兵都帶上!即刻返回熱沃丹!一,要探明城內情況;二,攔截所有信使!”

    “是!”

    羅納德手上的騎兵,也就只有十二名騎馬傳令兵。

    “熱沃丹那邊。”羅納德一聲長嘆:“就只能靠他們自己了。”

    ……

    狼鎮,已經化爲火海。

    熱沃丹的士兵肆意縱火,上頭下了命令,一切能看到的東西,統統燒掉。

    狼鎮本身不大,不過是路邊的幾棟木房子,外加一座軍營。

    能帶走的東西,也早就已經被帶走。

    但就算只是這些簡陋的木屋,也是許多人,流了許多汗,才建成的。

    而此刻,它們正在熊熊燃燒。

    兩名熱沃丹的士兵,一高一矮,帶着火把沿路縱火。

    “河邊還有座房子!”高個士兵說道。

    矮個士兵回答:“去看看。”

    河畔是一頂簡陋的木棚,不像住人的房舍,棚裏有些怪模樣的東西。

    “這是什麼地方?”高個士兵問。

    “這裏?鋸木頭的。”矮個士兵看了看腳下的鋸末:“看樣子還是水力驅動。不過,鋸條和連桿不在這裏。”

    “你怎麼懂這些?”高個士兵問。

    “我也是木匠。”矮個士兵回答:“以前是。”

    他走到牆邊,扳開一處木閘。

    “咕咚、咕咚……嘩啦、嘩啦……”

    棚外傳來像是激流沖刷大石的聲音。

    地板下面也響起能酸倒牙的“嘎吱、嘎吱”。

    牆邊的木軸飛速旋轉,想要推動已經不在那裏的連桿和鋸條。

    河畔一座水車開始緩緩旋轉,給蓄水池供水。

    明明沒有任何人在勞動,但是鋸木工坊活了過來。

    這些簡單卻巧妙的裝置只是用眼睛看,也能明白設計者和建造者爲它們花費了多少心血。

    “怎麼辦?”高個士兵嚥下一口唾沫。

    矮個士兵面無表情把火炬丟進鋸末:“燒了。”

    鋸末一觸即燃,火舌飛速蔓延,水力鋸木工坊很快被烈焰吞沒。巘戅閱筆趣戅

    當火焰熄滅的時候,這裏將什麼也不會剩下。

    鎮中心兩條道路的交點,一個熱沃丹士兵連滾帶爬跑向其他士兵,驚恐地大喊:“不好啦!燒錯了!這裏是教堂!”

    其他士兵聞言望向路旁火光衝天的木頭建築。

    它很簡陋,一個棚頂加上四堵牆。還是能看出些教堂的特徵,例如聖徽。

    “真的是教堂!”另一名士兵的膝蓋都在打顫。

    但是火已經燒起來了。

    “沒事,它不是。”一名士兵拍了拍發抖士兵的肩膀:“被燒了就不是了。”

    士兵在縱火,而羅納德少校在向埃佩爾上尉反覆確認:“蒙塔涅、切利尼、梅森還有那個叫巴德的,都在狼鎮?你能確定?”

    “能確定,我特意讓溫特斯叫其他三人出來,和我見面。”埃佩爾已經是第三次回答這個問題。

    “不對!”羅納德少校眉心擰成一個結:“四個軍官都留在狼鎮當誘餌,那帶兵偷襲熱沃丹的是誰?”

    ……

    帶兵偷襲熱沃丹的是誰?

    當然是神祕蒙面男子A和神祕蒙面男子B,以及皮埃爾·米切爾。

    其中,神祕蒙面男子A剛剛帶兵炸開熱沃丹的大門。

    熱沃丹原本沒有城牆,臨時趕工的土木圍牆矮得很,高度還不到兩米半。

    門也不是直上直下的閘門,就是普通的木門。

    攻城士兵把幾個小鐘一樣的東西頂在門軸和門閂處,死死抵住,隨後點燃火藥捻。

    隆隆幾聲巨響,木牆都被震得發顫。

    硝煙散盡,大門還佇立在原地。

    堂·胡安上前擡腿一踢,固定點盡數被破壞的大門轟然倒下。

    城外爆發出震天撼地的歡呼聲。

    沒人比梅森和巴德更熟悉熱沃丹城防的弱點,因爲城防工事就是他倆修的。

    “姦淫擄掠者一律絞死!別他媽給我動歪點子!跟着你們本隊的軍旗走!旗手知道往哪去!不必管逃敵,只管給我打敢反抗的!”堂·胡安向士兵大吼着下令:“攻!”

    “Uukhai!Uukhai!”

    攫欝攫。士兵們齊齊吶喊。

    梅森和安德烈的百人隊魚貫衝入城門,分左右翼登城,撲向那些茫然無措的敵人。

    戰力最強的部隊——溫特斯的“箭”,則被堂·胡安留在手上。

    還有巴德的百人隊,只是在城門處待命,沒參與作戰。

    河對岸有大批馬車在等着,還沒過橋。

    溫特斯乾坤一擲,拿出了手上全部兵力。

    狼鎮民兵以及從熱沃丹賺來的三支百人隊,盡數前來攻打熱沃丹。

    巴德和梅森的部隊壓根就沒去狼鎮。

    甫一脫離熱沃丹視線,兩人就帶兵走小路折返聖克鎮,與等候在那裏的友軍會合。

    溫特斯強調的身份,是有意在誤導熱沃丹軍官。

    他的真實頭銜是。

    軍團橫徵暴斂,搞到各地怨聲載道,聖克鎮和王橋鎮早已向溫特斯輸誠——準確來說,是達成交易。

    合兵之後,部隊一直藏在聖克鎮的橡樹莊園裏。

    一面監視熱沃丹的動向,一面由堂·胡安進行整訓,並着手準備攻城戰。

    真正前往狼鎮的,只有巴德、梅森以及寥寥數人。

    指揮三百士兵,皮埃爾還沒這個本事,甚至神祕蒙面男子B也不行。

    手握數百士兵仍能指揮若定。除溫特斯四人,就只有堂·胡安。

    眼下,堂·胡安正在城牆上,緊皺眉頭觀望戰況,皮埃爾和莫裏茨中校也在他身旁。

    皮埃爾同樣面色凝重。

    莫裏茨則比兩人輕鬆得多,他漫不經心地靠坐在胸牆上,不停地咂嘴。

    “羅納德少校叛變!我們是新墾地軍團!前來戡亂!”士兵們逢人就喊:“投降不殺!”

    許多熱沃丹守軍就這樣迷糊糊地放下了武器。

    每支百人隊都分配了專門的人手,負責收繳武器、捆綁俘虜。

    城牆順利被清理乾淨。

    “好!”堂·胡安猛一擊掌:“吹號!圍攻軍營!”

    尖銳的軍號聲響徹熱沃丹。

    城內的各支部隊調轉方向,一齊殺向守軍的營房。

    ……

    狼鎮。

    天已經大亮。

    “少校,西北邊的村子我找了個遍。”埃佩爾上尉氣喘吁吁回來彙報:“人全跑了!房子全是空的!只剩地裏一些莊稼沒割。”

    羅納德少校的臉色愈發凝重。

    另一名百夫長亞當少尉騎馬跑來,馬背上還綁着個人。

    “少校!南邊村子只找到這個人,他鬼鬼祟祟藏在地窖裏,我就把他抓了過來。”

    “放下他!”羅納德精神一振。

    綁住的人被推下馬背,他重重摔在地上,費了好大勁才重新站起。

    羅納德仔細觀察着,少校看到一名老實巴交的農夫。

    他的臉龐和脖頸被毒辣的日頭曬得黝黑。看眼睛,他年紀不算太大,但他已經提前變得衰老。

    “你叫什麼?”羅納德儘可能和善地問。

    農夫不敢對視,低頭小聲回答:“科什馬爾。”

    “結婚了嗎?”

    “結了。”

    “有孩子嗎?”

    “以前有,夭折了。”

    “你爲什麼留在村裏?”少校循循善誘。

    “地裏……地裏還有麥子沒收完……”

    “你同村的人,都去了哪裏?”

    科什馬爾的喉頭艱難翻動:“蒙塔涅大人說,有土匪要來殺我們。讓我們往森林裏躲。等他讓我們回來,再回來。他帶我們演練過幾次……”

    亞當少尉立刻給了農夫一記耳光:“放你媽的屁!你說誰是土匪?溫特斯·蒙塔涅才是匪徒!”

    亞當少尉的動作太快,羅納德少校想阻攔也反應不及。

    科什馬爾被抽得踉蹌,他捂着臉,壓抑的憤怒在此刻爆發:“誰是土匪我不知道!反正那位大人來狼鎮一年多,一次也沒打過我!”

    “你他媽想死!”亞當少尉拔出軍刀。

    科什馬爾被嚇得連連後退。

    他垂下頭——不敢直視百夫長,卻又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收起來!”羅納德狠狠瞪了下屬一眼。

    亞當少尉沉着臉收刀入鞘。

    “繼續搜!繼續找!繼續審!”羅納德少校下令:“我就不信,所有人都能跟着他走!”

    ……

    熱沃丹。

    晨曦微露。

    薩木金帶着他的箭,第一批衝進熱沃丹軍營。

    踹開大門之後,他愣在原地。

    小小的校場上足有數百士兵,正在雞飛狗跳地集結,許多人衣服都沒穿上。

    熱沃丹駐屯所編制上只有八十名脫產士兵。

    巘戅戅。熱沃丹市政府名下則有一支二十人的治安隊,還有兩百多名能使用武器的市民登記在冊。

    熱沃丹現有的四個大隊,就是以上述兵員爲骨幹擴編而來。

    一個少校管四個大隊,平日裏哪有這副光景?

    但是羅納德手上的四個大隊,沒有一個是滿員的。

    他們不是正在外面徵糧,就是出去徵糧再沒回來。

    三支百人隊“全軍覆沒”、兩個大隊出城“剿匪”之後,守城兵力只剩不到一個大隊。

    而他們此刻,大半都在薩木金面前。

    軍營裏的熱沃丹士兵甚至沒注意到薩木金踢開大門,只有少數幾人與薩木金對視,同樣愣在原地。

    “羅納德少校叛變!我們是新墾地軍團!前來戡亂!”薩木金突然大吼着挺起長矛,狠狠把一名伸手抓武器的熱沃丹士兵搠倒:“投降不殺!”

    “肩膀沒綁紅帶的全不是自己人!”瓦希卡帶着他的箭衝入後門:“殺!”

    無論是狼鎮兵,還是熱沃丹兵,都沒有軍服;

    熱沃丹兵一時間甚至分不清敵我。

    瓦希卡身披僅有的幾件板甲之一,提着戰錘突入軍營。

    他也不管面前是誰,只要肩上沒綁紅帶,衝着腦袋就狠砸。

    越來越多的士兵殺入軍營,小小的校場上擠滿了人,雙方在狹小空間裏死鬥。

    一個熱沃丹兵捂着肚子大哭,他的肚子被割出一個大口子,滑膩的腸子淌出來,他使勁往回塞,可是怎麼也塞不回去。攫欝攫

    他哭喊着,跌跌撞撞地走,又不小心踩到他的腸子。

    周圍的新兵,不分屬於哪方,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想把胃裏所有東西吐乾淨。

    別說是熱沃丹兵,就算是狼鎮的兵,也沒有幾個見過這般慘烈景象。

    他們只是逃難的農夫,當兵求一口麪包吃罷了。

    但是從荒原回來的老兵一聲不吭,他們甚至不去看那人一眼。

    他們的嘴脣緊緊抿着,手上毫不留情,狠狠往脖子和柔軟的腹部猛刺。

    一刺、一擰、一拔,血就像泉水一樣跟着涌出來。

    一個聲音傳遍校場的每個角落:

    “羅納德少校叛變!我們是新墾地軍團!前來戡亂!投降不殺!”

    熱沃丹兵再也承受不住,紛紛扔掉武器。巘戅玩吧wANbA&#戅

    “他說謊!”校場裏,一名滿身是血的軍官聲嘶力竭大喊:“他們才是叛軍!他們……”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一枚鋼釘貫穿顱骨。

    “別找死。”還是那個聲音。

    另一個熱沃丹軍官大怒:“你們是……”

    下一秒,他也死了。

    “你……”堂·胡安一把拽住莫裏茨。

    沒人比胡安更清楚戰爭的真面目,但他的情感仍舊無法接受:“那可是自己人啊!幹什麼殺人?”

    同門情誼,輕如鴻毛,卻又重如金山。

    即便是溫特斯,也從未對校友下過狠手——除了塞克勒。

    “你知道什麼叫內戰嗎?”莫裏茨反問,他的語氣冷漠,但是眼中卻是藏不住的痛苦:“內戰,就是自己人殺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