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淚痕出鞘，觀音落淚

    “寨主，什麼時候動手？”

    文泰來手中緊握一把九環大刀。

    作爲山寨頂天樑，遇到戰鬥，文泰來必須身先士卒，打出士氣，他江湖綽號奔雷手，擅長拳掌功夫，但如此規模的大混戰，還是用兵刃更省力。

    文泰來的夫人駱冰是用刀好手。

    兩人切磋武功的時候，互相學過對方的武藝，文泰來的刀法還算不錯，一套五虎斷門刀，耍的虎虎生風。

    這就已經足夠了。

    大規模戰鬥，上百人混戰，哪有見招拆招的機會？三招兩式分生死，比較的是力量、速度、膽色、經驗。

    如果是見招拆招，文泰來的武功不算很高，若論勇氣膽色，以及揮刀衝拳時的殺氣，他絕對是一流水平。

    劫掠百姓，文泰來萬萬不願。

    劫掠侯府，文泰來迫不及待。

    練霓裳厲聲道：“動手！”

    文泰來狂笑一聲，帶着精銳嘍囉衝向侯府，緊隨其後的是駱天虹，再往後則是高立、殷九、方十，這些人一股腦兒衝入侯府，展開激烈的戰鬥。

    狄青麟的下屬被打懵了。

    這些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侯爺有什麼新算計麼？

    狄青麟同樣有些震驚，他本想在諸葛正我到來之前假死脫身，他甚至已經找好退路，做了十幾個逃跑計劃。

    萬沒想到，計劃剛剛開始，練霓裳便殺了過來，卡點之準，動作之快，行動之果決，讓狄青麟立刻知道

    ——家裏出了叛徒！

    狄青麟甚至猜到叛徒的身份。

    張亦！

    這個在很久以前，就被當做替死鬼培養的護衛，在狄青麟揮刀之前，狠狠地背刺他，捅出最致命的一刀。

    “嗖！”

    狄青麟破空飛起，手腕處爆發出一聲嘹亮的龍吟，寒光閃爍，三尺刀芒恍若龍蛇亂舞，斬向張亦的咽喉。

    張亦既然決定背叛，當然已經做好一切準備，長槍舉火燒天，刺向半空中的狄青麟，刀槍交鋒，火花四濺，狄青麟借力旋身，張亦則借力後退。

    這裏畢竟是狄青麟的地盤，最精銳的三十多個高手，只需盞茶時間，就能包圍過來，把張亦亂刀分屍。

    張亦留在侯府，是爲了給練霓裳傳遞消息，以此作爲投名狀，如今該做的都已經做完，怎會留下拼命？

    他還沒活夠呢！

    狄青麟的武功在張亦之上，但若論隨機應變、掙扎求存，生來便養尊處優的狄青麟，如何能比得過張亦？

    不等狄青麟追擊，周圍火焰被一股磅礴的力道壓在地上，冒起濃煙，烈火飛煙中，練霓裳踏月而至，沒有和狄青麟說半句話，直接便拔劍砍人。

    沒什麼可說的！

    從狄青麟想算計蕭思衡開始，在練霓裳心中，他就是一個死人。

    只不過這個死人身上，有些東西對蕭思衡很有用，因此，練霓裳按捺性子等了四五天，終於找到了機會。

    狄青麟細長的雙目微微眯起，臉上每條肌肉都在抽搐，好似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面對生死危機，狄青麟沒有絲毫恐懼，反而渾身都顫抖起來。

    興奮！

    無與倫比的興奮！

    這是狄青麟有生以來，首次經歷這般深入骨髓的戰慄，比他初次佔有美麗的姑娘，初次把刀刺入他人心臟，初次把人製作成蠟像，興奮數十倍。

    狄青麟的手腳不由自主的顫抖，渾身肌肉不斷震顫，極致的興奮衝擊他扭曲的意識，好似飛昇到了天堂。

    不！

    準確的說，應該是墮入地獄。

    地獄才是狄青麟真正的樂土。

    看着近在眼前的劍鋒，狄青麟右手短刀迴旋而上，左手在腰間一抹，彈出一把軟劍，揮灑出千百道寒光。

    狄青麟平素喜歡用刀，但他最厲害的是劍法，早就超越了應無物。

    只不過狄青麟覺得，自己的劍法並不算圓滿，這才留着應無物，否則，按照他的脾氣，應無物早就死了。

    什麼是狄青麟的圓滿？

    在一間封閉的屋子內，點上七十二根蠟燭，在應無物的阻攔下，把蠟燭盡數斬斷，斷口處必須是三寸，蠟燭不僅不能倒下，甚至不能熄滅燭火。

    如此艱難的事，必須要在一套劍法內完成，且不能傷到應無物。

    這就是狄青麟的圓滿。

    他曾經試過十次，可惜每次都稍稍差了一點，不是斬斷兩架燭臺，就是熄滅三根蠟燭，或者差了兩三分。

    狄青麟是極度追求完美的人。

    他不允許這種事情，就好似一張雪白整潔的宣紙，有難看的毛邊。

    狄青麟覺得，如果現在去試劍，就算擺放一百四十四根蠟燭，他也能輕鬆達成圓滿，他全身心都在成長。

    心臟急速跳動，精神極度興奮，好似靈魂出竅，能敏銳地感覺到自己揮出的每一刀、刺出的每一劍，能感覺到空氣的流動，感知到氣機的變化。

    狄青麟就像知了猴裏的知了，把蟬蛻頂出縫隙，即將迎來新的生命。

    狄青麟是蟬。

    練霓裳不是螳螂，而是黃雀。

    來去如風的黃雀。

    就算有人用彈弓瞄準，黃雀也能在抓取獵物後，用最快速度跑開。

    “嗤！”

    劍芒破空。

    練霓裳的劍實在是太快、太狠，凶煞的氣機，讓狄青麟汗毛豎起，這是天然的身體反應，慘烈的劍芒，讓他感覺到了危險，足以致命的危險。

    應無物高聲道：“小心，這……這是淚痕劍，最強殺伐神兵之一，你怎麼會有這把劍，你到底是什麼人？”

    應無物號稱“瞽目神劍”，對外宣稱自己是盲人，實則視力正常，只是僞裝成瞎子，降低敵人的警惕心。

    混跡江湖數十年，應無物對江湖中的神兵利器知之甚詳，看到寶劍上水滴般的痕跡，還有冷厲的殺機，便猜到這是淚痕劍，殺伐無盡的淚痕劍。

    淚痕出鞘，觀音落淚。

    傳聞此劍實在是太過凶煞，註定會殺戮無數，寶劍鑄成之日，觀音菩薩流下眼淚，滴落在劍身之上，恰好充當了冷卻水，讓這把兇劍徹底成型。

    應無物見過練霓裳，也知道練霓裳擅長一種殺氣凜然的劍法，但有關淚痕劍的事情，他只聽過些許傳聞。

    這種傳說級別的神兵，大多有玄之又玄的傳說，聽起來似乎是假的，實際上是真的，聽起來是真的，實際上卻是後人杜撰，無人知曉具體真假。

    應無物只知道兩件事。

    ——狄青麟打不過練霓裳。

    ——打不過，就是死！

    想到此處，應無物拔劍出鞘，刺向練霓裳肋下，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應無物，你的對手是我！”

    駱天虹冷笑着擋住應無物，輕輕吹了吹低垂的劉海，拔出腰間寶劍。

    “殺了我，你就可以過去！”

    “那你就去死吧！”

    ……

    “狄青麟，你這白癡，制定的什麼狗屁計劃，老子才不陪伱去死！”

    衍空和尚罵罵咧咧的跑路。

    一同跑路的還有七八個狐朋狗友。

    剛剛跑出半里，便被迫止住腳步。

    蕭思衡緩步從陰影中走出。

    “衍空，我等你很久了。”

    “蕭思衡？”

    “準備好去死了麼？”

    蕭思衡左手輕輕撩起披風，右手持着亢龍鐗，微笑着看向衆人。

    原本蕭思衡想去對付狄青麟，卻被練霓裳勸住，搶劫侯府的是強盜，不是蕭思衡，雖然二者本是一體，但只要蕭思衡沒現身，就算是有了臺階。

    鐵手會承認這個臺階。

    諸葛正我也會承認這個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