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襦裙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李破山字數:2259更新時間:24/07/02 02:08:15
    從官坊離開,看着手裏的地契,徐牧涌起一股豪情。

    “東家,這些東西……沒事情的吧?”

    此刻陳盛身上,手裏抱着三把朴刀,在背上還挎了兩張鐵胎弓。在大紀,鐵式武器管理嚴苛,像陳盛這樣的尋常百姓,以前哪裏有機會碰到這些制式武器。

    “沒事情,都有登記的。”徐牧笑了笑。

    武器雖然不多,但總算有了一個好的開始。

    一切都似乎往定下的方向走,只除了一件事情。

    回到院子裏,陳盛剛把武器放下,司虎幾人便歡呼着跑來,圍成一團。

    徐牧擡起頭,看向院子裏,正在砸柴火的姜采薇,一邊咬着嘴脣,一邊將石錘舉高,再往地上的柴枝砸去。

    柴枝一下子斷去許多。

    沒有鐵斧,大紀尋常人家,便是這樣砸柴,即便是累,但砸個半天的,總能砸出細柴。

    摸了摸懷裏的銀袋,徐牧有些迷茫。

    最初的想法,他是想賺到一筆銀子,給姜采薇湊夠遠行的盤纏,讓她遠離邊關,去內城一帶投靠親戚。

    但現在,方向好像不對了,兩個人,綁得越來越緊。

    沉默了下,徐牧剛要開口說兩句。

    這時——

    嘭的一聲,院門一下被人推開。

    沒等徐牧起身,已經有兩個官差,各自按着腰裏的朴刀,走了進來。

    “哪位是徐牧?”

    院子裏,不僅是司虎幾人,連着小婢妻姜采薇,也變得臉色不安。

    官差入門,大多不會有好事情。

    “官爺,我是。”徐牧猶豫着起身,心想着是不是老酒鋪那邊,又給使了絆子。

    “這個給你。”爲首的一個官差,滿臉的絡腮鬍,沒等走近,便立即從懷裏,掏出一份薄薄的卷宗。

    徐牧接過打開,發現是一張地契公證。

    這實則沒有必要,反正都在老官差那裏,有了正規的登記手續。

    但轉念一想,徐牧立即明白,平靜地從懷裏摸了幾兩銀子,遞到絡腮鬍官差的手裏。

    “我還尋思着怎麼沒有公證,多謝官爺相送。”

    “哈哈,不錯,徐坊主是個做大事的人。”接過銀子,兩個官差都眉開眼笑。

    公證不過是幌子,討銀子才是真切的事情。

    “司虎,去拿壇好酒來。”

    “徐坊主,你這酒聽說都五兩一罈,這如何使得!”兩個官差聽着徐牧的話,臉色狂喜,假裝推辭一番後,立即將酒罈抱在了懷中。

    “我徐牧平生最敬重英雄,二位官爺看着便是好漢,日後還請多多走動。”

    “好說,徐坊主,若遇着不平事,在望州城裏,報我田鬆的名號便可!”

    這便是一場交易,利益所驅,各有所取。

    徐牧深深明白這等道理。

    只是,等官差一走,原本要和姜采薇說的事情,卻突然再也吐不出來了。

    “列位,今日便請回,先準備一下,還須記得告知家裏,等酒坊莊子建成,便可以搬遷過去,落戶成家。”

    在場的陳盛等人,皆是神情激動。

    在望州城裏,做個半死不活的趕馬伕,哪裏比得上去外頭的莊子落戶,雖然會有些危險,但到時候自家的婆娘也會幫着做活,多算一份工錢,足以讓很多人羨煞了。

    “多謝東家!”

    徐牧也跟着拱手,目送陳盛幾人離開。

    “司虎,跟我出去一趟。”

    司虎放下手裏的酒勺,急忙站起身子。

    “帶上……一把刀。”

    左右都是有登記的,即便被官差盤問,也不會有任何事情,而且,這重要的是,是一種威懾力。

    三把朴刀,司虎臉色漲紅地挑了許久,才揀起一把刀鞘寬大些的,鬆了腰帶又系,才重新嵌入進去。

    也並不怪司虎這番做派,雖然都是制式武器,但實則是退役下來的,比方說若有將士戰死沙場,拾回的朴刀,殘次些的,便會收攏分配,充到各個城衙門的武器庫裏。

    “牧哥兒不揀一把?”

    徐牧搖了搖頭,拿着太多招搖過市,左右不是件好事情。

    一把足以。

    “牧哥兒,咱們去哪?”得了朴刀,司虎整個人也變得神采奕奕起來。

    “不然砍了柺子堂的!”

    徐牧臉色無語,“別胡咧咧,跟我上街買些東西。”

    要建立酒坊莊子,木材之類的倒不用擔心,反正四通路那邊,有的是林子。

    但剩下的陶器,以及工具這些,務必要買。

    直至天色昏黑,徐牧才把陶器工具挑選好,又僱了輛馬車,招呼着司虎搬到車上去。

    “牧哥兒快些,不然你家的小婢妻,等會又該帶刀來尋你了。”坐在馬車上,司虎露出憨笑。

    卻被徐牧一瞪,怏怏轉過了頭。

    站在街上,徐牧沉默立了一會,才邁開腳步,往對面的一家布莊走去。

    “官人買料子?還是買成衣?”

    徐牧臉色愁苦,即便在上一世,他也是忙於工作,別說結婚,連女朋友都沒一個,偶爾有相親不錯的,也只是匆匆看完電影便去酒店,如例行公事一般。

    “買給家裏娘子的?”

    徐牧猶豫了下,緩緩點頭。

    “那剛巧了,現有一匹花布做的襦裙,今日賣了好幾套出去,那些官家小姐,喜歡的不得了。”

    徐牧莫名心頭一堵,想起了姜采薇站在老牆下,單薄消瘦的身子。

    “我拿了。”

    “好嘞,官人可真是個體己人,家裏的娘子該高興壞了的。”

    捧起裝着襦裙的薄木盒,徐牧理了理衣服,才往前上了馬車。

    如徐牧所料。

    小婢妻姜采薇,還是一如既往地打着油脂燈籠,等在巷子口。

    “司虎,先把馬車帶回去。”

    沒等司虎發問,徐牧便躍了下來,捧着薄木盒,臉色帶着些躊躇,走到姜采薇面前。

    “徐、徐郎。”

    “走近些。”

    從認識到現在,姜採薇似是擔心徐牧生氣,總會刻意站得遠一些。

    徐牧打開薄木盒,取出那身花色襦裙,放在了姜采薇手上。

    姜採薇怔了怔,臉上驚喜的神色稍縱即逝,繼而變成了緊張。

    “徐郎,這、這我不能要,太貴了!”

    “你誤會了。”徐牧有些艱難地開口,“我的意思是,這是借給你的,你以後要還衣服的銀子,每日……還兩文,還完再說。”

    轉身往後走,徐牧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天曉得他剛纔,稀裏糊塗說了些什麼東西。

    徐牧並不知道,在他轉身過後,姜採薇抱着襦裙,雙眼溼潤,露出了開心無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