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城上城下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李破山字數:2203更新時間:24/06/28 15:11:09
    成都硝煙彌漫,血戰遠遠未休。

    隨着一輪輪的廝殺,守城的子弟軍,已經越來越少。直至到後面,有百姓自發拿起武器,幫助血守成都。

    “西蜀王城之內,並無精兵!不過一羣老弱婦孺,若我等不勝,豈非遭天下人恥笑!”一個北渝裨將,跟隨着前進的方陣,不時放聲怒吼。

    常勝不敢眨眼,緊緊看着成都內外的廝殺。他用了很多辦法,才使蜀州一帶變得兵力空虛。譬如說羊倌先生在涼地的策應,又譬如說引蜀人不斷募軍,馳援威武城。

    等等這些,幾乎都算計到了。卻不曾想,哪怕奇襲幾不設防的蜀州,兵臨成都,依然是這般的困難重重。

    “小軍師,天策營恐怕要擋不住了……”閻闢重新走來,聲音帶着焦急。

    常勝皺了皺眉,又陷入了沉思。

    “天策營——”

    孫飛渾身浴血,帶着僅剩的人馬,依靠着官口的地勢,並未有絲毫的敗退,仍舊在拼死阻擋着南海軍。

    南海軍大將陳富,同樣殺得滿臉是血,不斷催促士卒,勢必要突破天策營的防線。

    奈何這次入蜀的北渝老卒,不僅是精銳,更有常勝“絕糧計”的鼓舞,即便寡不敵衆,卻無一人退,誓死往官口堵去。

    李柳皺着眉頭,不斷看着周圍。於他而言,如今每一步走錯,都將萬劫不復。

    “李軍師,不可通!”便在這時,有一南海校尉急回。

    “怎說?”

    “官口兩端的山巒下,有常勝留下的伏軍。”

    李柳復而皺眉。

    “傳令給陳富將軍,不計傷亡,突破官口。”

    ……

    “咳咳。”

    立在箭樓之上,常勝捂着嘴咳了兩聲。旁邊同站着的蔣嫺,急忙替他撫着後背。

    “閻闢,去傳令。除開厲程的北城門,其餘三座城門的北渝將士,都抽調二千人,先退入林子中。”

    “小軍師,莫不是要歇戰?”

    常勝搖頭,“並非歇戰。久攻不下,我等不能再耽誤了。我擔心不止是南海軍,江南那邊的援軍,或也已經快到了。”

    “小軍師的意思是?”

    “看清西蜀的守勢,騙其主守一門,而退下的大軍,在我命令之後,則迅速攻打另一守勢不足的城門。”

    閻闢怔了怔,分明是沒聽明白。

    “且去,時間不多了。”常勝沒有再講,揮了揮手。

    閻闢抱拳離開。

    “若能攻下成都——”

    常勝擡起頭,語氣喃喃,“攻下成都,西蜀的崩塌,便會開始了。”

    崩塌,並非只是一個方向的塌陷。而是諸個方向,連成全面崩盤之勢。

    蔣嫺站在一邊,有些心疼地擡頭,看着面前被硝煙遮住臉龐的書生。她幻想過許多年後,天下太平的生活。

    只希望,並非是一場空蕩蕩的夙願。

    “守城!”

    成都的城頭上,諸多的少年兒郎,面龐上早已經染了一層的煙垢。其中的許多人,甚至只操練了五六日,便急急奔赴了城頭。

    他們要面對的,是常勝所率領的百戰老卒。雖說有守城之利,但這般的光景下,已經是用生命在填城壑了。

    南城門上,打退一輪北渝人的強攻後,目光渾濁的王詠,拖着刀艱難地行走着。

    一個胸膛中箭的子弟軍,臨死前喊了一聲父兄的名字,隨即被幾個百姓哭着擡了下去。

    那些靠着一口膽氣上城的百姓,許多人雖握緊了刀,但根本聽不懂軍令,只知跟着子弟軍,四下補填防守。

    “老丞令,西城門的滾檑,也被北渝人卡住了。”一個校尉走來,“西城門守城的子弟軍,只剩下六百餘人……”

    校尉的語氣間,約莫是想請援西門,待看見南城門同樣艱難的死守,一下子頓住了聲音。

    王詠沉默了下,側過身子,看向了城內位置。

    王妃姜採薇剛好擡頭,相視一眼後,衝着王詠抱了抱拳。並未多久,作爲護衛的數百女子軍,在鸞羽的帶領下,開始奔赴西城門。

    王詠復而擡起了頭,看着成都之外。

    西蜀的黃昏,有殘陽鋪下,燒得成都附近的青山,似是生起了熊熊烈焰。

    “老丞令小心!”

    並沒有多久,南城門下,第二撥的北渝方陣,重新逼近了城關。不到兩日的時間,成都外的溝壑下,不知鋪了多少的屍體。

    “城梯!”

    守勢漸弱,四方的北渝人,攻勢卻依舊瘋狂。已經逐漸有城梯,在逼近城牆後,搭了上去。

    登城的北渝老卒們,嘴裏叼刀,一手扶梯,一手舉盾。

    哐哐哐。

    傾倒的沸水潑下,首當其衝的四五個北渝老卒,被燙得翻了下去。

    十幾個子弟軍,帶着發狠的臉色,抱着長槍趕至,將長槍齊齊往下挑。在戳死四五人人後,合力將一座城梯,整個給挑斷。

    無法攀牆的北渝老卒們,只隔了一會,便迎來了一鍋沸水的衝擊。

    “落矢!”

    舉弓的子弟少年,紛紛探出了女牆,舉起手裏的弓箭,尋着射出箭矢的角度,一撥撥的利箭,崩弦而出。

    但在同時,城下的北渝步弓,同樣尋到了機會,又將十幾個西蜀少年,射死在城頭上。

    有個子弟少年未斷氣,咳着血摔了下來,又往前爬了幾步,身子重新縮在女牆後。

    “救、救人!”上了城牆的袁衝,並非是害怕,而是只覺得胸口裏,莫名的有股悲嗆。

    “袁氏家兵,配合守城!”又似是被感染,袁衝去了往日的唯諾,一刻間,彷彿又回到了東萊的壽光城,重新成爲二州的王。

    雖只有幾百人,但短時內,填補了逐漸勢弱的守堅空缺。

    幾輪的募軍,城中多是老弱。但在此時,亦有不少人跟着怒吼,奔至城頭,拾起戰死子弟軍們的武器。

    “我大兒在前線,我二子戰死,我女婿亦戰死!伍家滿門忠烈,豈可缺了我這一老匹夫!”一個頭髮半白的老人,怒聲開口。

    四周圍間,盡是附聲的長呼。

    在城下,有不碰刀兵的老文士們,也跟着趕了過來。不論哪一座城門,都分了人捧着卷冊,幫那些拾起武器上城頭的百姓,記着名字。記着記着,便齊齊泣不成聲。

    城上的死戰高呼,城下的哭聲恭送,迅速連成了一片。

    ……

    站在箭樓上,常勝看得清楚,重重嘆出了一口氣。他佈滿血絲的雙眸裏,在蔣嫺看不到的角度,終於露出了第一絲的焦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