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麻沸散的理念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李破山字數:1972更新時間:24/06/28 15:11:09
夜幕遮天。
鯉州邊境的浩瀚夜色之下,常勝與柳沉二人,在護衛的保護下,鋪席而躺。兩人各自昂着頭,看向頭頂的夜空。
“平德,這一年來,我有些吃力了。跛人於我而言,便如千丈高山,萬尺之河,不可逾越。”常勝聲音嘆息。
整整幾日的時間,他和柳沉在鯉州一帶,尋找最事宜的步戰地點。當然,尋歸尋,還需要一枚很大的鉤子,將蜀人引過來。
那枚鉤子,常勝已經有了打算。
“平德,蜀人是恨透我的。我殺了太多的蜀將,雙手沾血,連着西蜀青鳳,也被我逼死。我甚至有預感,下一輪的戰事,若是大一些,很可能會是決戰了。”
“子由的話裏,莫不是生了死志?”柳沉皺了皺眉。
常勝有些苦澀的閉目,“老師將重任交給了我。但我發現,主公對江山,並未有太多的顧念。且,北渝內的老世家,最近蠢蠢欲動。按着原先,我與主公商量的計劃,鬧得兇時,會用殺雞儆猴的手段,作爲懲戒。但最近,北渝內的老世家,除了幾個忠心無二的,餘者都抱成團了。”
“固然,他們是想跟着北渝,在打下江山之後,延續家族的富貴千年萬年。但若是北渝再大戰失利,只怕很多的弊端,都會一下子崩出來。爲了安撫,主公先前已經回了內城。”
“唯戰之罪。”柳沉安慰了句,“子由勿要多慮,下一場你我聯手,只需打出風采,便能穩住北渝境內的人心。”
“平德,步戰之說,確有幾分道理。但你也知,步戰之地,只能選在窄處,當然,若是有類於沼澤的地方,則是最好。”
“子由,鯉州一帶並無窄地。”柳沉猶豫了會,一下子目光如炬,“便如我先前所言,不若更變戰略,放棄整個鯉州,將決戰之地,選在司州。”
“司州?”
司州,同屬內城之州,但和鯉州不同,只要蜀人再攻下司州,那麼蜀軍便會直逼長陽古都。
“確是司州。司州境內,雖然也有諸多平坦之地,但在司州往北,臨近紀江一帶,卻有不少山巒窄道。”
“平德,鯉州往北,亦有。”
“那不同,先前子由藉着開春化冰,發起了一輪奇襲。如此一來,在鯉州境內,蜀人不管如何,都會謹慎無比,不再上當。但若你退到了司州,情況便不同,蜀人會以爲勝利在望,兵威深入。”
常勝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什麼,“平德的意思,在退守司州之時,莫不是還要用驕兵計?”
“正是。即便西蜀王和跛人都有所防備,但古往今來,驕兵之計確是最好的手段。”
常勝點頭,又似是想起了什麼。
“我先前與你講過,在恪州蛇道的事情,後來鐵刑臺查到,徐蜀王是用了一種叫木鳶的東西。退一步講,到時真把蜀軍逼入絕道,還需分出大軍,佔領各處的犄角山勢。”
“還有江勢。”柳沉補了一句,“雖然蜀人在紀江,不可能會出現水師,但不管如何,蜀人久習水戰,江勢不得不防。子由莫忘,司州已經是臨江州了。”
“曉得。”常勝呼出一口氣,神色間變得溫和,彷彿又回到了那年讀書的年紀。
“平德也該猜出來了。”
柳沉嘆氣,“猜出了一些。若無猜錯……子由是想成爲鉤子,將蜀人鉤過來。”
“不僅如此。”常勝仰面朝天,“我終究是擔心跛人的,除了我這枚鉤子,還會有另一枚。”
柳沉笑了笑,“子由之計,早已名揚天下。”
“拙計爾,不過屢敗屢戰。”
“子由的心性,萬中無一。”
常勝沒有倨傲,跟着笑了笑,“便是如此,等過個幾日,你我去了司州,探清情況之後,便着手準備。主公那邊,我會說服他的。”
“子由……不怕我將計劃泄出?”
“不會。”常勝認真搖頭,“我常子由再不濟,還是有識人之術的。”
柳沉面色動容。
“子由,你我這一輪秉燭夜談,不若同飲一盞酒,如何?”
“正和我意。”晚風中,常勝起了身,對着面前的柳沉謙遜長揖。
……
“主公,這便要走了?”在楚州的郡守府外,陳鵲壓着聲音。聲音裏分明帶着不捨。
“確是,離開前線的日子已經不短,還需回成都一趟。總而言之,不便再逗留下去。陳先生,西蜀這些年勞煩你了。”
毫不誇張地說,因爲有陳鵲的加入,不管是隨軍的軍醫,或是打仗的救傷藥,陳鵲都有不小的貢獻。
據說先前的成都,已經有不少的天下醫者,聞名而來,也使得成都境內,杏林的傳承極爲昌盛。
當然,以往在和陳鵲的私談中,徐牧也加入了一些後世的見解,譬如麻沸散一類。只可惜,這一二年陳鵲都忙於醫事,並沒有時間閒下來,付諸試驗。
麻沸散的理念,真要成功的話,前線不少重傷的西蜀士卒,說不得能活下來。要知道,在古時中箭受傷,處理是極爲痛苦的,畢竟這天下間,可沒有第二個像司虎那樣的妖孽,拔箭跟玩兒一樣。
歷史的車輪,有時候少了一個人,便會有某種東西斷層了。
“陳先生……麻沸散的事情,還請留意一番。凡事無需再親力親爲,注意身子要緊。”
“主公放心,我記着了。不過主公所提,飲了麻沸散再割肉刮毒,有些駭人聽聞,我需再深思。”
徐牧拱手,“先生之賢,堪比古今,吾徐牧靜候佳音。”
陳鵲也急忙拱手。
“主公一路平安。”
“主公一路平安!!”在附近的士卒,還有不少的醫家徒子,都紛紛跟着拱手相送。
……
無人發現,在郡守府屋內的病榻上,原本仰躺不動的於文,便在此時眼睛跳了一下,右手五指掙扎而動,似要握拳,跟着外頭的人一起拜送。
但終歸,還是沒有成功。虛握的手,也一下子鬆了開來。唯有那雙跳動的眼睛,堅持了好一會,才重新沉沉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