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九章 徐橋,跪下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李破山字數:2139更新時間:24/06/28 15:11:09
    “文龍,再見了。”

    翻身上馬,此時的徐牧,已經恢復往日的穩重之色。賈周的棺槨,也隨之一起送回成都,葬在七十裏墳山。

    雖然賈周有提,諸如殺業太重的話。但在徐牧的心底,賈周於西蜀而言,堪稱先驅之賢。若無賈文龍,西蜀走不到今日。

    “送軍師回家!”殷鵠高聲長呼。

    浩浩的三千餘蜀卒,開始循着長長的官道,一路往成都而去。

    ……

    長陽皇宮之外。

    收到西蜀情報的常勝,在過目之後,緩緩放下手中的信卷。他理了理身上的長袍,朝着西蜀的方向,一個躬身長揖。

    “天下五謀,最後的賈文龍,也駕鶴西去了。”常勝的面容,沉默且肅穆。

    “軍師,毒鶚一死,只剩一個跛人了。要我說,毒鶚履用毒計,惹怒天公,折壽早亡是必然的事情。”在常勝身邊,一個隨身的暗衛統領,臉上帶着笑意。

    常勝搖着頭,“不管是老師,還是毒鶚跛人,都算得天下之賢。若是中原太平,我說不得要遠遊拜訪,聆聽教誨。但無法,到了眼下這種光景,北渝與西蜀,只能不死不休了。”

    暗衛統領怔了怔,小心地退到一邊。

    “黃之舟那邊,安排得如何?”

    “這幾日,都在長陽城裏,赴世家之宴。按着軍師的意思,車家膝下有女,準備和黃之舟結親。”

    常勝笑了笑,“車滸一路護送有功,算是水到渠成。”

    “軍師,莫不是還信不過黃之舟?”

    “信得過如何?信不過又如何?”常勝微微閉目,“這天下間,我只看的,是利益使然。黃之舟沿途入渝,殺死西蜀士卒兩百一十九人,重傷蜀將韓九,到最後,還斬殺了夜梟統領曹鴻。”

    “你可知曹鴻是誰?當初大紀小侯爺的虎堂統領,這位統領,是小侯爺留給徐蜀王的念想了,意義非同小可,所以我才會選了他。”

    “這四五日,在長陽城中,那些還潛伏的蜀人探子,更是不惜一切,對黃之舟發起了三輪刺殺。你覺得,他這樣的人,還有可能回蜀嗎?退一步說,他即便想回,那些蜀人也斷斷不會答應。”

    “退無可退,他只剩一個選擇,留在北渝。”常勝仰着頭,語氣帶着些許期待。

    “不同於霍復,黃之舟給我的感覺,是那種渴望將名流傳的。這種人,如若利用得好,便是一柄利刃。”

    “當然,安全爲上。今日起,你親自去盯着黃之舟,我會提拔你爲營中副將,便於你行盯梢之事。西蜀攻下了東陵,已是十州的疆土了,前路漫漫啊。”

    暗衛統領拱手點頭。

    常勝再站了一會,嘆出一口氣,又轉了身走向書房。

    ……

    在燕州。

    滿臉風塵的常四郎,正披着戰甲,和常威兩人蹲在地上,吃着火頭的竈食。今日是棋子面,剛殺完一波叛賊的常四郎,正吃得滿頭大汗。

    “常威,味淡了,醋布,給老子醋布!”

    並沒有任何嫌棄,常四郎接過醋布,直接蘸到湯麪裏,攪了攪,才繼續舒服地吃起來。

    這時,幾騎從內城而來的斥候,急急停在面前。

    “參見主公,參見虎威將軍。”

    “講。”常四郎擡了擡頭。

    “鐵刑臺密報,西蜀的毒鶚軍師,於十日之前,死於陵人的姑胥關下。爲了報復,西蜀前線大軍齊出,攻滅了東陵。東陵左王,已經自絕於姑胥關中。”

    常四郎皺住眉頭,放下了麪碗。旁邊的常威,已經雙目隱隱有淚。

    “消息可是真的?”

    “主公,自然是真……西蜀毒鶚於陵州邊境,姑胥關下,身中暗箭——”

    昂!

    常四郎擡腿,一腳將旁邊的斥候戰馬,踢得口吐白沫,翻倒在地。

    說話的斥候,急忙垂頭跪下。

    “我只問你真假,沒讓你說來講去的。”

    “回吧,告訴常勝,我已經知曉了。”常四郎重新捧起了麪碗,大口地吃入嘴裏。

    斥候告罪,小心往後退開。

    “常威,你吃不吃?”

    “少爺,賈先生是好人。”

    “我是問你還吃不吃面?”

    “我吃不下了,少爺。”

    常四郎搶過常威手裏的麪碗,幾口吃了個乾淨。又嫌不夠飽肚,喊人又添了三碗。待三碗過後,又添了兩碗。

    他便坐在夕陽下,捧着麪碗,一直吃一直吞嚥。說不清爲什麼,在他的心裏,不想回營睡覺,總覺得要找點事情來做,便如吃飯,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天空殘陽如血。

    成都外,七十裏墳山,到處是拜祭的百姓。

    徐牧牽着徐橋的手,靜靜走到了一座新建的將廟前。廟裏,供奉着賈周的石身塑像。

    這一回,徐牧並沒有聽賈周的建議,而是堅持,爲賈周立了將廟,矗立於七十裏墳山中。

    “軍師爺爺,徐橋來送你花。”終究是個孩子,徐橋一下子哭了起來,將摘到的花,小心地放在將廟的供臺上。

    徐牧心底發堵。這幾日的時間,他一直不敢過來,生怕睹物思人。

    “父王,那座將廟是誰的?”

    徐牧轉過頭,看着不遠處,另一座矗立的將廟。

    “陸休,定州之虎。”

    “那後面的一座呢?”

    徐牧聲音顫抖,“是你竇通叔叔的,旁邊是竇忠將軍。”

    西蜀的大業,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名將凋零。數不清的百姓,還跪在七十裏墳山前的祭臺,悲聲長哭。

    “父王,嗚嗚……這座我知道,是義父陳家橋的。我的名兒,取自於他。”

    徐牧點頭。

    陳家橋雖死,但他還是堅持,讓徐橋拜了義父,謹記一生。

    側過目光,徐牧雙眸失神,看向一座座的將廟,在其中,還有小侯爺的王侯廟,廉勇的義廟,曹鴻的忠勇廟,李知秋和諸葛範的義俠廟……

    在七十裏墳山,更有許許多多,埋骨青山的蜀卒,都尉,裨將。

    “徐橋,跪下。”

    山風中,徐橋跪了下來,衝着面前的一座座墳山將廟,認真叩拜。

    “吾徐牧,恭送列位忠勇。”徐牧也跪下,長揖而拜。

    在四周圍,諸多的百姓,也跟着跪下,長呼相送。

    一個民族沒有英雄,便如黑夜裏沒有燈燭,將長夜無明。但這天下,終歸有許多人,不願意活在腐朽裏,以肉身凡胎,譜寫了一段段的流芳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