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七章 如何能不打,終究要打的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李破山字數:2159更新時間:24/06/28 15:11:09
    離着年關,明明還有一月餘的時間。成都的天氣,卻忽然變得更加寒冷。城外遠眺着的山色,在山頂之上,已經是一片白茫。

    “長陽的夜梟分堂,收到我的密令,必然會很快動手,主公無需擔心。”剛好了一些的賈周,又走入了王宮。

    徐牧有些沉默,知道無法勸阻。如果有可能,他更願意讓賈周閒着,靜養個二三年的。

    “主公無需擔心我的病疾,陳神醫看過了,也開了藥方,估摸着過個幾日,身子便好了。”明白徐牧在擔心什麼,賈周反而寬慰起來。

    霍復的事情,勢必會驚動賈周。要知道,如今夜梟的成都總堂,實際上的掌舵人便是賈周。

    “文龍,拉攏霍復,會有幾成把握?”

    賈周想了想,“不足一成。考慮到霍復以前在陵州的事情,死了一子,他必然會遷怒南人。我覺得,他投效北渝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畢竟做過陵州水師大將,南面一帶的襄江防線,我估計他都了然於胸。此人不除,對我西蜀來說,是件不小的壞事情。”

    徐牧沒有糾結,到了這個時候,西蜀的大局才是最重要的。

    “文龍,明年開春後,我打算去西域一趟。”

    去西域,來回都要近兩個月的時間。在去之前,徐牧要確定一件事情。北渝那邊,是否真有暫時休戰的意思。

    若是開戰在即,他無法離開。

    “我前些時候,已經寫信給常四郎。”

    聽着,賈周神色微凝,“我明白主公的意思。西域那邊,如伯烈所言,很可能是幫助主公取勝的助力。如今整個中原,北面一帶的資源,主公無法再伸手。西北貧瘠,江南久戰,而南海盟那邊,只算是附庸,主公亦不可操之過急。”

    “真有一日,主公打出了南北之爭的威風,我相信,南海盟的人,無需主公開口,會自願併入西蜀。”

    “若能順利通商,兩年之內,我有信心再建一支兩三萬的精銳騎軍。而且,西域的鐵石運來蜀地,亦能打造出更多的器甲。”

    有涼地三州在,西域諸國,幾乎是西蜀的後花園,只要運營得好,可以成爲很大的助力。

    所以,徐牧才打算開春之後,親自去一趟西域。並非是不信任殷鵠衛豐,而是有時候,他這個西蜀王出馬,很多事情放在臺面上說,會更好地解決。

    “渝州王回信了麼。”

    “這我便不知了,反正沒到我手上。”

    “主公的意思,是簽訂互不侵犯的合約。”

    “更多的,我是想見常老四一面。”

    “當初順勢吞併河北,渝州王並未攻心,使得現在河北四州,四王的殘餘勢力,還有不少人叛亂。他要徹底平定,還需要很長時間,另外,燕州外的柔然人,同樣恨北渝入骨。”

    “當初夜梟來了情報,老仲德還活着的時候,想勸渝州王用和親之計,暫時穩住關外。”

    “他肯定拒絕的。按着他的脾氣,不服就是打。”

    “確是……”

    “換成是我,也一樣要打。”徐牧擡起頭,想起了當初常老四的那句話。

    我們打歸打,狄狗外族,卻不能踏入中原一步。

    “主公和渝州王,皆是當時英雄。奈何這中原,只能有一個人稱帝,開闢新朝。”

    “真希望,和常老四再喝個兩三盞。文龍,我當初還是個釀酒徒的時候,有過一個很單純的想法。”

    “主公,是什麼。”

    “我那會就想着,讓常四郎和小侯爺兩個,能坐下來談一談,再加上我敬陪末座,三個人好好喝一場。但如今,這夙願已經不可實現了。”

    “毫不誇張地說,常四郎,是我徐牧的第一個貴人。若沒有他,我走不到今日。”

    “主公,當分清小恩與大恩。小侯爺無錯,你無錯,渝州王也無錯,有錯的,只是這個亂世。”

    “文龍,我都知曉。天下大勢分久必合,民道與世家,兩個階層的爭鬥,不管是我,還是常四郎,都無法脫身。”

    “終歸要打上一場。”

    ……

    長陽皇宮裏,常四郎孤獨地坐在忠義廟前。一壺酒,灑了半壺,自個喝了半壺。

    廟裏的金身石像,赫然是小侯爺的輪廓。

    “吃不吃醬肉?”常四郎抓起一塊醬牛肉,伸到石像面前。

    石像沒有鳥他。

    “你這人好生無趣,活着的時候便是如此,死了之後,也是如此。”常四郎仰着頭,聲音有些難過。

    “小陶陶,我沒有老友了。”

    “你走了,仲德走了,小東家要和我幹架了。這天下間,我最喜歡的三個人,好像一下子都不在了。”

    “你知不知,小東家按着你的意思,終歸是走了民道,他打下的地盤,快趕上老子了。但稀裏糊塗的,我也打下了大半個中原。很多人都說,我們肯定要爭天下的。老仲德死的時候,以死來諫,你說我怎能不打。”

    “無愧於心,贏的做大當家,輸的做二當家。”

    常四郎仰着頭,灌了最後一口酒。

    約莫是說夠了,他慢慢安靜下來,轉過頭,看着廟外的風雪。

    “我最遺憾的事情,是那一年清君側的時候,我原本想着,拉着你們二人,來陪我喝一場酒的。但我臉皮子薄,沒有說出來。”

    “這一生,與你喝不成老友茶了。小東家那邊,打起來也不知生死,前兩日,常威小子還哭啼啼地說,不想和那頭傻虎打架。”

    “但如何能不打。”

    “終究要打的。”

    “只能打了。”

    常四郎站起來,將面前的空酒壺和肉食,齊齊抓到手裏。還細心地彎下腰,拾起角落的一根細骨頭。待收攏好狼藉,到最後,還抓起了掃帚,將廟裏的塵物,掃得乾乾淨淨。

    廟外的風雪,一時更加劇烈。

    等常四郎走出廟門,等候在外的數百個親衛,早已經凍得瑟瑟發抖。

    “主公,軍師剛纔派了人來,說有事相商。”

    “越來越像老仲德了。”

    常四郎喃喃吐出一句,才轉身上馬,帶着數百親衛,往北面皇宮的方向,奔馳而去。

    馬蹄踏過北城門的積雪,濺起片片的雪屑。

    北城門邊上,十餘個賣炭的大漢,見着是渝州王的長伍,迅速讓開了通道,只等戰戰兢兢出了城門。這十餘人,臉色才變得清冷起來。

    曹永裹了裹身上的舊袍,將長刀重新藏好,坐在拉炭的牛車上,面容不驚不懼。

    “諸位,往前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