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信號乍現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李破山字數:2262更新時間:24/06/28 15:11:09
    天色近了黃昏。

    江面硝煙,如霧一般騰起,直直蕩到了江邊。

    樊魯帶着伏弓,目光閃爍着悲慼。還是那句話,戰船稀缺,作爲伏弓,他只能循着機會,再伺機出手。

    出手的時機很難選,至少軍師沒射信號箭,他便不敢亂動。

    “徐將,樓船來了!”

    徐牧抹了抹臉上的汗,從船窗往外看。果不其然,十餘艘的巨大樓船,離着他們越來越近。

    狗夫陳長慶,當真是氣怒無比,並不想給他任何生機。不過陳長慶並不知道,這一切,正是他想要的。

    “樓船近了。”

    ……

    胡白鬆坐在木臺上,老態龍鍾的臉龐,不時微微昂起來,看向荒嶺上的位置。暗色霧籠,他有些看不清。

    他想不明白,都這時候了。那位東屋先生,爲何還不退。按理來說,這已經是敗像橫生,救無可救了。

    天下二士,唯有涼州的司馬修,及有數的二三人,方能與他對謀。餘下的,如土雞瓦狗。

    “我想不通,還有什麼奇計,能將這戰勢逆轉。”

    胡白鬆凝住臉色,“通告下去,分五百江船,沿着浮山附近一帶,佈下五道弧字水陣。”

    待裨將匆匆走下,胡白鬆復而擡頭,看着荒嶺上的人影。

    各司其主,廝殺無可厚非。但一介籍籍無名之輩,以他的身份而言,就好比殺雞動用宰牛刀。

    “沉!沉!沉——”

    第二艘盾船,在拍杆連翻的崩砸之下,一下子四分五裂。數不清的暮雲州士卒,發出叫囂至極的聲音。

    如同羊羔子般的盾船,被羣狼般的戰船,死死圍在中間。不論任誰來看,都是一場死局。

    “司虎,打開船門!”徐牧急急呼喊。

    推開船艙門,司虎抓住一個落水的士卒,剛拉上半截身子,便發現已經扎滿了箭矢。

    士卒吊着頭,死得不能再死。

    “牧、牧哥兒,我救不得,好多人被射爛了!”司虎轉了頭,虎目有了淚花。

    徐牧咬着牙。

    不遠處的樓船,已經越來越近。外頭的廝殺,也越來越響。

    裨將陳曉,當初和於文一起,跟着徐牧從皇宮走出。此時,作爲另一艘盾船的主將,帶着還未落水的二三百士卒,推到竹橋之後,怒吼着撲去敵船。

    “舉刀!”

    “舉刀!!”

    剛衝過竹橋,陳曉的身子被數柄長戟,戳得不斷趔趄。咳着血,他不甘地又要繼續衝,一個暮雲州的都尉,似是爲了搶功,提着劈刀剁來,直直剁入陳曉的半寸肩膀。

    陳曉眼睛鼓起,怒吼着橫了刀,剮過都尉的喉頭。兩人搖搖晃晃,從竹橋上往江面滾落。

    如這樣的場面,在船毀之後,數不勝數。

    徐牧急急冷靜下來。

    轟。

    又是一記拍杆,重重砸在覆船的鐵皮上,鐵碎和木屑四下跳濺。盾船裏的人,皆是迅速晃了晃腦袋。

    “哈哈,繼續砸!砸得好!”越靠越近的主船,陳長慶看得神情發狂。

    “靠過去,都靠過去,給本侯爺挨個砸!”

    “徐牧,誰才是狗兒?你如今便是了,抱着頭躲在船裏,莫要擡頭,莫要擡頭啊!”

    發狂的笑聲,並未讓徐牧動怒。越是這種時候,他越要冷靜。

    “東家,樓船近了!”

    徐牧頓了頓,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

    “便如我先前所言,這是一場無懸念的水戰。”胡白鬆喝了口香茶,繼而擡手,旁邊有裨將小心接過。

    “我明白的。讀過些書的文士,大多都會自詡不凡。但連書中的道理都讀不懂,便想着做一席幕僚。”

    “天下謀士,我與司馬修自不用說。內城的劉仲德,楚州的荀陽子,也算得謀士之大能。但一個小小的東屋先生,想吃這碗飯,他端得穩嗎!”

    胡白鬆臉龐冷笑,轉了頭,看向前方不遠,最後一艘搖搖欲墜的怪船。

    怎麼看,都是救無可救。只可惜這次的對手太過弱小,無法襯出他“儒龍”的名號。

    當然,水戰比不得陸戰,一開始,便是你死我亡。

    起了身,胡白鬆剛要走下木臺,準備和陳長慶,再商討一番入蜀的計劃。

    卻不料,他的腳步一下子驚得停下。

    在他的頭頂,忽而有至少百道的信號箭,在暮色的天空中,拖着長長的煙尾,急急掠過。

    又一下子在天空炸開,映出滿世界的亮堂。

    “船都要沉了,那東屋先生要作甚!”胡白鬆咬着牙。

    ……

    信號乍現。

    鏘。

    林子裏,樊魯抽刀而出,面龐上滿是發沉。在他的面前,幾近三千人的伏弓,也皆是神情堅毅。

    “先前的時候,我等也看見了!徐將在死戰,俠兒在死戰,聽說白鷺郡的城外,聚了數萬的百姓,等着我等大勝而還!”

    “本將只問一句,列位的刀弓,可曾磨利了,可曾拭亮了!”

    “如將軍所見,可死戰爾!”

    “好!”

    浮山遠處。

    於文立在船頭,一時怒吼連天。在他的身後,數十艘的江船,三千餘人的士卒,皆是跟着怒吼。

    “行船,奔赴戰場!”

    “願隨於將——”

    ……

    “八千俠兒八千劍,敢殺人間不太平。”

    江風之下,滿臉塵煙的李知秋,並未打算退去。帶着只剩四千餘人的俠兒,近二萬的義軍,也冷冷列在江岸。

    荒嶺之上。

    賈周沉沉收回目光,炸開的百道信號箭,並非是浪費,而是一場,敬告各路伏軍的熱血。

    “我徐家軍五百頭蛟,入江罷——”

    聲音吹散在風裏。

    三百的護衛,也皆是激動地昂起了頭。

    “那東屋先生,說了甚。”胡白鬆語氣變得有些急促,拉住旁邊的一個裨將。

    “軍師,太、太遠,聽不清。”

    胡白鬆鬆了手,揉了揉眉心,讓自己陷入沉思。

    和胡白鬆不同,主船上的陳長慶,依然是一臉冷笑。還是那句話,作爲水戰的宿將,他可不覺得,都這模樣了,小東家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藏船的地方都沒有,若不然,乾脆讓雷公相助吧。

    在他的面前,徐牧的最後一艘盾船,已經被徹底圍死。浩浩蕩蕩的整個浮山江面,都是他的水軍戰船。

    即便是只蒼蠅,都逃不出來。

    陳長慶仰着臉,立在風中狂笑。他突然很喜歡這種感覺,便如竹書裏的那些成霸業者,兵威所指,江山顫慄。

    ……

    江面的許多處角落,一支支的蘆葦杆,忽而緩緩入水。待月光鋪下,一道道的黑影,仿若蛟影一般隱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