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陸家父子的小算盤

    懸疑劇應該怎麼拍？

    王瀟也說不清楚，反正不能按照刑偵劇那麼拍！

    “來，先走一遍。”姜聞招呼一聲。

    “第三幕，第一場，第一次，咔！”

    機位對準門口，給姜聞的臉一個特寫，“昨天婚禮上來了好多人？”

    “咔。”監視器後面，陸釧喊了聲，“過了。”

    王瀟同樣站在監視器後面不遠，擡頭朝姜聞看去。

    姜聞邁開大步走到監視器後面重新播放了一遍，眉頭皺起，“再來一遍。”

    “爲什麼？”陸釧皺眉。

    姜聞話都懶得說，走出去看了看，目光鎖定到捲簾門上。

    正常情況，這點兒已經開門了，捲簾門是拉起來的。

    跳了下一把抓住捲簾門把手用力向下一拉，裏面小房間頓時黑漆漆的，屋內陸釧不說話，其他人也不敢吱聲。

    “第三幕，第一場，第二次，開始。”

    “嘩啦……”捲簾門被擡起，露出姜聞的臉，“昨天婚禮上來了好多人？”

    “咔。”

    這次陸釧喊完默默的沒說話，多了這一個拉捲簾門的動作，瞬間有了大戲開幕的感覺。

    姜聞就是姜聞，不服不行。

    很多時候，名導和普通導演差別就在這些細節上。

    姜聞再次回看一遍，皺眉，還是不滿意，但具體感覺還說不好，“重來。”

    陸釧張張嘴，最終沒說話，有問題可以爭，有些不能，度要把握。

    “第三幕，第一場，第三次，開始。”

    “昨天婚禮上來了好多人？”

    “重來！”

    “第三幕，第一場，第四次，開始。”

    “昨天婚禮上來了好多人？”

    “重來！”

    “第三幕，第一場，第六次，開始。”

    就這一個鏡頭，反覆拍了七次，姜聞就是感覺不對。

    原本這一鏡頭也是磨了十幾次，直到姜聞自己都累了，捲簾門沒有完全擡起擋住了他的頭頂，鏡頭在大戲開幕之外有了一種世界的割裂感，他才滿意。

    “姜導，要不要試試捲簾門不要完全擡起來，就到頭頂這裏。”王瀟覺得劇組所有人包括姜聞都有些煩躁了，這才出聲。

    “嗯？”

    所有人也都看向王瀟，經過這兩個多小時，大家已經知道了，這小子第一次接觸劇組。

    好膽！

    這會兒大家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引得姜聞把火氣撒到自己身上呢……要麼敢把陳建添肋骨打斷呢。

    “說說。”姜聞回頭，感覺有點意思。

    “世界被遮擋住了一部分，代表未見全貌，畫面上部分是黑暗的，代表了壓抑，形成內外空間的割裂，代表了不真實。”

    瞬間就有畫面在姜聞腦子裏建立出來，“有意思！”

    這裏都是幹了電影很多年的老手，自然聽得出來好壞。

    “你來拉門！”姜聞進了屋內盯着攝像機，指着王瀟說道。

    “嘩啦……”

    “高了，差點意思。”

    王瀟在地上撿起個石頭，在門框上做了個記號。

    “嘩啦……”

    “低了……”

    “咱倆身高不同啊！”

    “啊，也是……”

    “那你……導演，來，來，看下畫面。”姜聞大聲喊道。

    陸釧：這時候你喊導演不覺得尷尬嗎！

    心裏腹誹，身體卻很誠實的屁顛顛過來，能用姜聞當實驗材料的機會可不多啊！

    一次一次試驗，一次多擡高兩釐米，終於，還是那個卡在姜聞頭皮的高度讓最貼切。

    “就這個了，道具，道具，焊個檔片。”

    王瀟拿了瓶水遞給姜聞，還貼心的幫忙擰開。

    “怎麼不是冰的？”

    “這季節喝冰的對身體不好。”

    “毛病！”咕嚕嚕灌了一大口姜聞長出了口氣，“怎麼想到的。”

    【姜聞好感度+10】

    “不知道，感覺，看着姜叔你一遍一遍拍攝的時候，那個畫面一下就冒出來了。”王瀟笑着撓了撓腦袋。

    “不錯，有什麼好想法，直接說。”姜聞點點頭，一點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在他的‘樸素’認知觀內，天才都是這樣的。

    才短短一天不到，在會說話和有手腕兩個優點上又增加了‘才華’這個優點，他就越發的看好王瀟。

    目光在片場掃過，最終停留在陸釧身上，不喜歡歸不喜歡，這小子能力是有的，“我考考你，爲什麼陸釧要找我來幫忙？”

    王瀟愣了下，隨即笑了，“那姜叔可不能說我不尊重前輩，狂妄自大。”

    “呦呵，說。”

    “我覺得陸天明這人受到資本主思潮的影響太大了，把什麼都看成生意，過於小家子氣了，滿腦子都是佔便宜的思想，而這種思想也嚴重影響了陸釧，父子倆人，老是想投機取巧。”

    “陸釧想走導演這套路，第一部片子找個德高望重的前輩來現場指導的想法沒什麼問題，但問題是，他選了姜叔你。”

    “有什麼區別？”

    “都曉，黃建新，周曉雯、夏剛……以陸釧他爹陸天明圈內地位，請過來都不難，而姜叔你無疑是最難請的，因爲他跟你之前沒什麼交際。”

    “怎麼着，就不能是因爲我比他們都更好！”姜聞斜眼看去。

    “米粒之光，豈能與浩月爭輝！”

    姜聞再次大笑起來，他發現這一個月笑的都沒有這一天多。

    “姜叔，偷偷的小聲說，外界對你的評價是戲霸、難搞。”

    姜聞小聲戛然而止，“很難搞嗎？”

    “我覺挺好啊。”王瀟聳聳肩。

    帶着【卡牌：姜聞】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能不好嗎。

    “我覺得也是。”

    倆人同步點頭，姜聞越發覺得有趣了。

    【姜聞好感度+10】

    “如果陸天明只是想給陸釧找個保駕護航的，沒必要費勁繞圈找姜叔你，我認爲吧，找其他導演，那作品導演一欄上就必須署名對方‘聯合執導’，人家可以不要，但你不能不寫，文人的‘骨氣’要有，要臉！”

    “反正我可以肯定他絕對不是看中了你戲霸，喜歡燃燒經費這兩點，”王瀟繼續說着，不過一句話埋在心裏，更不可能是來學習你的火柴人劇本的……

    姜聞點點頭，他來之前就明白了五年禁導，不能署名的‘優勢’，只是沒想到王瀟這個小年輕也能看得清楚。

    對陸家父子來說，這就不是我們不給你署名，是電影局不讓，我們也很爲難……你看，這面子裏子不就都有了嘛。

    這文人風骨不就保住了！

    但他媽的‘名’‘利’都給你了，自己什麼都不要，爲的不就是按照自己的意圖拍攝嗎？

    你個小逼崽子還整天來叨逼叨，叨逼叨，動不動就哭唧唧的，給中影打電話，又給華誼老王打電話，說的好像自己欺負他一個小輩……

    就他媽的煩！

    很煩！

    所以在劇組內部，姜聞一點面子沒給陸釧留，明目張膽地搶了導演的活。

    陸釧，副導演而已。

    “陸天明是打算營銷陸釧天才導演的人設罷了，這手段在國外不稀奇，長期居住在魔都，陸天明能學到這些不奇怪，或許還可以更進一步，比如第六代導演領軍人，畢竟，這個人設能帶來的好處太大了，至於有沒有人相信，我覺得是一定的。”

    “上面的領導時間有限，接觸信息的渠道也免不了是報紙電視，宣傳口重要性的體現不就在這裏嗎，至於民衆就更好忽悠了，謊話說一千遍就是真的，即便有人找你求證，你還真能拉下臉來說自己在片場搶了他的導演位置嗎？”

    “姜叔你只要敢承認，那民衆只會罵你小肚雞腸。”

    “不過，我反而覺得，陸家父子這麼做反而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王瀟聲音幽幽地說道。

    “怎麼說？”姜聞來了興趣。

    “不去聊他的商人思維，這幫自詡藝術家的普遍一點就是打心眼裏看不起老百姓，普羅大衆在他們眼中就是一羣愚民村婦，哪裏懂得什麼叫藝術，什麼叫格調，只配去評論一下小品是不是好笑，看一看搞黃色的二人轉，根本不可能看得懂有深度的電影，到時候還不是任由他們怎麼說。”

    “他們就是權威，說的就是真的，宣傳渠道被他們掌控，屁民們就只配聽就行了，但他們卻不知道，現在的觀衆，特別是年輕觀衆，因爲網絡的存在，無論是閱片量還是讀書量都遠超他們，對文學和電影的審美解讀都有深刻且獨到的見解。”

    “電影風格什麼的，根本逃不過觀衆的法眼。”

    “真的假的？”姜聞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姜聞驚訝，王瀟就更驚訝了，不是，這真假還用問嗎？

    只是很快王瀟就反應過來，現在是2002，不是2020！

    互聯網還是新興事物，起點還沒成立呢，讀書還是在榕樹下，在天涯，在鑫浪讀書。

    騰迅剛剛盈利，而其他各大網站還沒找到贏利點呢。

    網絡貸款都不支持視頻網站存在，大家還是用電驢下電影呢。

    “好吧，我忘記了，姜叔已經不是學生了。”王瀟搖頭笑道：“畢竟只有學生才有時間長時間遊蕩在網絡上，而時間對你們來說，太寶貴了。”

    “網絡上可以找到任何你想看的電影、電視劇，無論國內外，甚至是藝術片，日本的、港島的、歐美的、毛子的……”

    姜聞：你特麼最好說的是藝術片！

    對這個他們不愛看……

    都是自己演……

    有的也自己拍……

    “反正電腦掛在哪裏，自己下唄，還有專門交流的網站，榕樹下、天涯之類的，95年《大話西遊》上映的時候還是公認的爛片呢，可現在被捧上神壇了，怎麼火起來的？”

    “反正跟影視圈沒什麼關係，沒這個能力你知道嗎！”

    姜聞擼了下頭髮，心情有些沉重，再怎麼灑脫的人也不能說一點都不在意外界的看法啊！

    更何況還是‘學生’這種特殊羣體。

    一個人在‘學生’這裏臭了，那麼他這輩子都很難翻身了。

    掌權的中登終究會變成老登，而記恨了的學生們會變成掌權的中登。

    這就叫莫欺少年窮。

    “所以，我就說陸天明的打算極大可能落空，一個具有強烈個人風格的導演作品，哪怕不署名，《尋槍》上映後，學生一看就知道出自誰的手裏，跟陸釧沒什麼關係，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反推回去看，陸釧之前署名編劇的《黑洞》和《情難自禁》兩部電視劇，其實真正的編劇是他爹陸天明呢？”

    “畢竟，陸天明在95編劇了大型反腐刑偵劇《蒼天在上》，而《黑洞》恰恰也是一部大型刑偵劇，兩者本身就有不少相似之處。”

    “姜叔你越是不承認這戲是你導的，到時候這兩對父子就越被動，還說不出什麼腹誹你的話來，嘿嘿，嘿嘿。”

    “嘶！”姜聞到抽一口涼氣，他還真沒從這個角度想過，但又不得不承認王瀟的假設太合理了。

    真被人這麼想，陸釧就麻煩了。

    當然，也只是麻煩而已，等於是營銷的人設不那麼完美而已。

    再看王瀟，姜聞就更滿意了，有天賦、有手腕、有頭腦，又招人喜歡。

    【姜聞好感度+10】

    【卡牌：姜聞（紫色）】

    【友好度：98/100（點頭之交）】

    ……

    雖然不知道王瀟和姜聞在那裏嘀嘀咕咕些什麼，但陸釧心頭的沒來由的危機感更重了。

    如果劇組就只有他和姜聞，哪怕導演位置被搶走也問題不大。

    姜聞是誰？

    著名的戲霸，張一謀第一次摸導筒都被姜聞噴的夠嗆，倆人在劇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他陸釧一個新人，被現在的姜聞搶了導演的消息在圈裏人看來才正常。

    所以，對這點他是無所謂的，他要的是最後的名。

    但現在不同了，忽然就從天而降一個比他更年輕的人到劇組，卻比他這個名義上的導演更有面子，更有才華，更受到重視……

    那豈不是廣而告之他陸釧不如王瀟了！

    那還怎麼營銷才華！

    那還怎麼營銷六代第一人！

    姓王的這是在砸他的飯碗，不共戴天啊！

    必須找機會跟那小白臉吵一架，還得吵贏！

    刷不動姜聞這塊茅坑裏的石頭，我還收拾不了你個初出茅廬的小白臉了？

    ……

    “導演，OK了！”生產製片徐迎走過來小聲說道。

    “OK，開拍！”

    “所有人動起來，道具，收拾現場，燈光準備，攝影組準備……”徐迎大聲吼道。

    “第三幕，第一場，第九次，開始。”

    “嘩啦”

    “砰”

    捲簾門被擡起，砰的一聲卡在了姜聞頭頂的位置。

    “昨天婚禮上來了好多人？”

    “咔。”陸釧大喊。

    姜聞走過去看了一眼，“過了，下一幕。”

    ……

    PS：新人，苦啊！

    月票呢，追讀呢，評論呢……不會只有我一個人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