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從百姓中來,到百姓中去!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一兩故事換酒錢字數:2196更新時間:24/06/28 15:09:19
    “但這一切都是假的!!!”

    一石驚起千層浪,前面那番話說的有多漂亮,這個轉折就有讓人多毛骨悚然。

    朱標鐵青着臉。

    他其實早已預料到會有轉折,只是這個轉折來的這麼急這麼快,還是有些始料未及。

    朱標雙手抓着椅子一角,冷峻的臉頰上壓抑着怒火,只是百官在側,並沒有直接發作。

    他冷聲道:“一派胡言,陛下之英明神武,豈是這些惡語能中傷的?我朝百姓對陛下之愛戴,天地可鑑,豈容這些胡言亂語詆譭。”

    “真是豈有此理。”

    “荒唐!”

    禮部尚書趙瑁道:“微臣請令,即刻捉拿這名亂子。”

    “此等無法無天、顛倒黑白、污衊是非之徒,若繼續任其逍遙法外,恐會爲陛下名聲造成極壞影響。”

    “臣請令嚴查。”

    “臣以爲,此人敢如此喪心病狂膽大包天的在科舉上生事,定是早就謀劃了許久,臣擔心他還有同黨,也是故意爲之。”

    “臣驚恐還會有後續。”

    都御史湯友恭也道:“自陛下起兵以來,向來是愛民如子,百姓那邊也是有口皆碑。”

    “若非陛下驅逐韃辱,我華夏百姓如今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生活在元人的鐵蹄之下,此等功德,天地可鑑,豈容這般能污衊抹黑的。”

    “臣請殿下下令徹查。”

    “臣請殿下下令徹查。”殿內,其他大臣跟着附和出聲,這文中的那番話實在太過荒謬了。

    那些哪有半句虛假?

    分明是陛下真真切切做的。

    但凡有長腦子的人,都不會拿那些話來污衊陛下,此人卻口出狂言、言出不遜,實在是可笑至極。

    毫無道理可言。

    這所謂的反文,完全是惡意中傷,根本不值得多聽,也不值得細想,更經不得任何推敲。

    完全是爲反而反。

    謬之極也。

    朱標面色稍緩,淡淡道:“公道自在人心,不是隨口捏造就能顛倒黑白,陛下對百姓的好,對天下做出的豐功偉業,天下之人有目共睹。”

    “繼續念。”

    李善長目光閃躲,已經有些後悔接過這份燙手的試卷了,只是朱標有令,他不能不從。

    李善長深吸口氣,繼續道:“也都是天下官員迎合討好洪武帝,粉飾出的太平,只是吹捧的話聽的太多,竟真叫人信以爲真了。”

    “大明開國以來,地方農民起義不斷,軍制下的衛所制也日漸崩壞,官不聊生,民心向背,官心向背,也是歷朝之最。”

    “究其根本。”

    “便在於洪武帝的淮右布衣!”

    “對民而言,洪武帝起於微末,最瞭解百姓,也知曉百姓疾苦,因而很多大政,都基於體恤愛民而定,但實則對民是最爲膚淺。”

    “魚鱗圖冊,將百姓徹底定下了三六九等,徹底定死民衆的出路跟生路,永無翻身之機。”

    “大興殺伐,試圖重建秩序,卻始終只停留在表面,難以對天下做出行之有效的監督跟促進。”

    “在這般情況下,隨着皇權的衰落,底層的腐爛,天下百姓最終只會陷入求生無門的絕境。”

    “那時唯有造反!”

    “洪武帝對天下之民,無天下之見,空有愛民之心,卻無愛民之舉,據天下爲私有,假以愛民之舉,行虐民之行。”

    “天下皆爲家奴。”

    “對官員的管理使用毫無規章,大興殺伐,卻一直都是有法不依,選擇性執法,有此必定導致,官員會日漸選擇性的執法,功利性罪罰。”

    “於天下之危害,莫過於皇帝也。”

    “百官不敢言,民無出路,生計難尋。”

    “歸根到底。”

    “便是這個布衣身份。”

    “布衣本質並無問題,甚至足以爲人驚歎稱道,但既然身居高位,還抱以布衣心態去治理天下,去看待天下,那就大錯特錯。”

    “自古以來,爲富不仁,商人逐利,士人逐名,商賈跟商賈之間競爭最爲殘酷跟冷冽。”

    “民人跟民人之間也最爲勢利,官員跟官員之間最爲知曉利害,究其緣由,便在於商人懂商,民人知民,官員懂官。”

    “洪武帝出身底層,因而對底層百姓的管理情況知曉的最爲清楚,加之是一路摸爬滾打下來的,也深刻知曉底層的極限。”

    “所以對百姓相關的章程,制定的可謂無比算計。”

    “甚至可謂鎦銖必較。”

    “對官員也是。”

    “務必將百姓、官員壓榨到瀕臨極限,而後再施以恩惠,名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收攬威望名聲。”

    “天下初定,方興未艾,正是休養生息,積極進取恢復之時,卻對天下這般精細算計,如何能激起天下之活力?官員之幹勁,民衆之生機?”

    “治大國如烹小鮮。”

    “對於國家大政宜粗不宜細,宜鬆不宜緊,給予地方一定的寬鬆,讓其能因地制宜,因時制宜,方纔是天下如今快速恢復的正道。”

    “而明卻是相反。”

    “早早便定下了一切規矩,官員的俸祿,一年的田租,商稅的額度,早早定下了所謂的‘祖宗之法’,如此荒謬行事,簡直聞所未聞。”

    “洪武帝見識之粗鄙,有此可見,終還是掉入到了自己設定的布衣的視界範圍,自甘淪爲井底之蛙。”

    “身爲當權者,爲百姓着想,值得萬民尊崇,但君是君,民是民,終究不是一回事。”

    “洪武帝的確有救濟愛民之心,但在稱帝那一刻起,就已回不去了,他的民是過去困苦時腦海的民。”

    “非是大明之民。”

    “他救濟的是‘過去的民’,是他過去見到,接觸到的百姓,非是當今活生生的百姓,因爲現在的洪武帝不是民,也接觸不到民。”

    “所有的民,都是過去的印象,如此情況下,再有愛民之心,愛的也不是真正的百姓。”

    “真正知曉百姓實情的是官,是吏,但洪武帝並不信任他們,洪武帝只相信自己腦海裏設想的那些民。”

    “不容篡改。”

    “更不容任何人去質疑跟爭辯。”

    “隨着洪武帝在位時間日長,他跟真正的底層脫節也越發嚴重,剛愎自用,獨斷專行,也自以爲是。”

    “最終只是以愛民之義,行虐民之行罷了。”

    “從百姓中來,到百姓走去。”

    “當今的洪武帝,早就忘卻了初心,下不到田間地頭,也不願去多問真正的百姓疾苦了。”

    “他只願看官員呈上的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