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傲慢的夏油傑

    口中還瀰漫着那股清甜的草莓味，夏油傑站在原地，周圍是黏膩而發黴的地板。

    一道雷聲響起，將思緒有些呆愣的夏油傑拉回了現實。

    “嗒嗒嗒”的聲音傳來，豆大的雨珠敲打在窗戶上，發出了陣陣不算悅耳的聲響。

    夏油傑擡頭，感受着那帶着溼意的涼風，摸了摸額頭：

    “雨下大了......還是等一等吧，這樣回去的話，會被說的。”

    他四處看了看，想要找一個還算乾淨的地方坐下，但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打開了，泉清和的聲音傳來：

    “你沒有帶傘吧？夏油，如果不嫌棄的話，這把傘你先拿着用吧，後續還到我的治療室那裏就行，對了，順便問一句，你家住在哪裏？是在這附近嗎？”

    “東寺屋那邊嗎？有些太遠了，現在電車也已經停運了，算了，你跟我們一起吧。”

    說罷，泉清和就拉着還有些猶豫的夏油傑，走向了冥冥停在屋外的車子。

    當然，兩人是分開撐傘的。

    雨水敲打在車窗上，泉清和坐在副駕駛，雨刮器不斷滑動，車內有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泉清和看着略微有些起霧的車窗，打開了車內的熱空調。

    冥冥開着車，眼角餘光瞄了泉清和一眼，聲音帶笑：

    “你還真是嫺熟呀，好像這是你的車一樣。”

    “畢竟坐過太多次了，熟悉一點才是自然的。”

    “那，我算是你的專屬司機嗎？”

    “如果是司機的話，我應該坐在後座才對，你說是嗎？夏油君？”

    聽着突然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的夏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現在的他，的確還不知道後座一般是長輩或者領導的位置。

    “那個，冥小姐，我沒有將您當做司機的意思，我只是......”

    冥冥小姐搖了搖頭，白了泉清和一眼後，對着夏油安撫道：

    “沒關係的，是這個傢伙在和你開玩笑而已，夏油君，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掌握了咒力的？”

    “很小的時候，大概，六七歲這樣。”

    “吸收咒靈是什麼時候呢？”

    “十歲左右，到現在已經五年了。”

    “是嗎......這麼小就開始吸收咒靈，一定很辛苦吧？”

    夏油傑下意識的開口，想要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但，他頓了頓，還是選擇了說真話，

    “有一點吧......畢竟不被大家理解，有些時候還會被當做怪物騙子之類的，還是，蠻讓人傷心的吧，但，只要救下了人，看着他們能夠繼續流露出笑容的話，也就還算能夠接受吧。”

    紅燈亮起，冥冥停下了車，車窗外的霓虹燈，在雨水的映襯下，似乎要將整個世界都給染上紅藍的旖旎之色。

    冥冥想要說些什麼來開導夏油，但卻不知道怎麼說，她看向一邊的泉清和，什麼都沒說，但她知道，泉清和一定能夠引到好眼前這個少年。

    “夏油，救下被詛咒的人時，你會感到開心嗎？”

    “會”

    “那，如果你救下的傢伙，在第二天就殺了很多人呢？你也會依舊感到開心嗎？或者說，你明知道眼前的傢伙是個罪無可恕的惡人，你也會去選擇拯救他嗎？”

    “我，應該不會感到開心吧，如果我救下的人是這樣的傢伙。”

    車輛發動，泉清和的聲音繼續響起，溫和而又富有蠱惑力：

    “百分之九十九的咒靈都是邪惡，但對應的，並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類都是善良。”

    “你的思想太過於極端了，夏油，你把自己放在了一個道德很高的位置上，你把自己比作了菩薩一樣的存在，你想要救下所有人，但你也在平等的蔑視所有人，或者說，你從一開始，就把自己和普通人劃分成了兩個不同的物種。”

    “抱有悲憐的，拯救那些弱小的普通人，是你給自己定下的心裏預設。你的內心，是無比高傲的，高傲到你甚至懶得去瞭解普通人類。舉個例子來說，你對於普通人的態度，就像是普通人對於螞蟻的態度。”

    “人類即便要拯救螞蟻，也不會去在意螞蟻羣體之中的個體性格差異。你也一樣，夏油，你的內心，是很高傲的，你從來沒有，將自己和普通人歸類在同一個物種當中。”

    “這樣的想法，是很危險的，因爲你壓根沒有理解，你現在所做的一切善良之事，都只是依託於你一時興起的正義感，如果有一天，你在拯救的螞蟻的過程中，還被螞蟻反咬了一口，你那一時興起的正義感，是否會變成對於螞蟻的憤怒和憎惡呢？”

    車窗外雨聲陣陣，冥冥開着車，沒有說話，只有汽車引擎發動的輕微聲響，徘徊在三人之間。

    夏油傑聽着泉清和的話，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泉清和所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也不明白，爲什麼僅僅只認識自己不到幾小時的泉清和，能夠如此洞悉自己心中的最真實想法。

    “不，清和先生，我，我不是......”

    “夏油，別着急否定，我的話語並不一定正確，我也不夠瞭解你，你的未來並不是由我的話語來決定，我不是預言家，你需要做的，是正視自己的本心，同時，改掉那份傲慢，如果按照力量來區分一個人靈魂的高貴與否，未免太過幼稚和極端。”

    “那，清和先生您認爲，區分一個人，或者區分自己是否高貴於別人，該用什麼作爲衡量標準呢？”

    泉清和回頭，看向此刻情緒微微有些激動的夏油傑，淡淡笑道：

    “高貴是形容人的品行和節操，而不該用來形容一個具體的人，那是一種抽象的概念。至於區分一個人，是多角度，多維度的，是要經過多重方面的邏輯思考和感性推理的，一個單純且死板的標準，得到的，只是極端化的錯誤偏見。”

    “或許對你來說有些難以理解，但你不必現在就急於獲取答案，你現在應該做的事情，是將自己的傲慢放下，將自己歸類到普通人類當中去，而不是將自己作爲高高在上的神。”

    汽車停下，夏油傑撐着傘，神情有些恍惚，泉清和與冥冥微笑着與他告別。

    雨幕之中，二人乘坐的汽車，逐漸模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