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命運的迴旋鏢

    “當年你佈下的局，我也可以替你完成，有必要拖着最後半條命去犯陷嗎？”

    木牀邊，冷雲拿起一支菸斗填上菸葉，又加入了一點點鬼參烤乾磨成的粉末，遞到了老者手中。

    老者接過菸斗，藉着油燈的火苗嘬了幾口，緩緩吐出了一股濃煙，臉上的苦痛終於有所緩和，不住顫抖的身體也完全放鬆了下來，微閉着眼睛，似是在回味這種脫離痛苦的感覺。

    良久，老者悠然開口道：“當初冒險入獄十年，確實是我託大了，這些年若不是你五歲就能洗衣做飯，七歲開始進山打獵，咱們爺倆也沒法活到現在，說起來你如今的能力早就勝過我當年，但這件事必須由我親自完成，也只有真正的老刀把子，才能讓當年那些人心甘情願的入局！”

    冷雲見勸阻不過，只能無奈搖了搖頭，起身回到自己的木牀躺下，提起鼻子嗅了嗅滿屋的菸草氣味，眉頭忽的皺緊，隨之又徹底舒展，深深睡去。

    天剛矇矇亮，冷雲恢復了些許意識，半夢半醒間似乎聽到了師父的叮嚀。

    “你中了奪魂草，要到明天正午才能醒來，但你現在可以聽清我的說的話，相傳在千年前，一個在中原歷經數十代的古國日漸凋落，最後一任國君便命人將祖上積累的財富運進關東山祕密藏了起來，事後又將所有參與士兵和工匠全部斬殺，只留下了一幅地圖和四枚作爲鑰匙的螭龍金印，你要是有興趣的話，就去把寶藏找出來，別總想着勸我停手！”

    直到身體完全恢復知覺，冷雲的耳邊始終迴盪着這幾句話，回想自己昨晚故意纏在菸葉中的奪魂草，反倒被師父利用坑了自己，不禁無奈坐起身。

    看着對面空空如也的木牀，冷雲剛要起身，忽然低頭看去，只見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枚螭龍金印。

    “真不愧是在關東山人人罵娘的老刀把子，連自己的親徒弟也坑，一點人性也沒有！”

    冷雲無奈收起金印，起身來到門外。

    踏雪駒依舊拴在林間，雪地上一行腳印筆直蔓延到密林深處，盡顯孤獨與倔強。

    冷雲解開馬繮，並沒有沿着腳印追趕，而是踏上了與之相反的另一條路。

    從出生那一刻起，冷雲就有着清晰的記憶，準確的說是帶着上一世的記憶。

    從小看着師父的一舉一動，冷雲知道已經擺脫隱疾困擾的了老刀把子到底有多少本事，僅憑一行腳印就想追上他，肯定是癡心妄想。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只能幫他完成目標，說不定還能在鬼參用完之前，給他留兩年瀟灑的時光。

    年關漸近，本該越發寂寥的關東山，忽然變得熱鬧了起來。

    因爲銷聲匿跡三十年的老刀把子死了，死在一個年僅二十的巡山人手中。

    而這位巡山人第一次出手，便先後完成了兩件任務。

    找到了老刀把子親手種下的鬼參！並且殺了坐三江！

    此消息一出，山裏山外頓時譁然。

    能在關東山內生存下來的人，可能沒讀過書，但肯定都是聰明人。

    僅從這些消息當中，便可推敲出一些極爲重要信息。

    坐三江雖然名氣不大，但當初能從虎王山二當家，位列十三太保的金錢豹手中逃走，足可見其實力不俗。

    能殺正值壯年的坐三江，就有足夠的實力殺掉老刀把子！

    那麼能找到鬼參，則說明他在老刀把子死前，一定逼問出了不少祕密。

    而關東山內一直都有老刀把子已經找到了古國寶藏的傳聞，眼下最有可能知曉寶藏所在的，就是這個巡山人了！

    梅花山，商棧內。

    聞訊而來的各路人馬將商棧塞的滿滿登登，雖然都點了不少酒肉，但卻沒有半點喧囂，所有人都端着酒碗，默默注視着掛在櫃檯上的木牌。

    鐵算盤躺在藤椅之中，依舊是一副閒散老掌櫃的模樣，並不在意屋內詭異的氣氛。

    砰！

    商棧大門忽然被推開，一道如傳聞中魁梧矯健的身影走了進來，頓時讓所有人的呼吸都爲之急促了起來。

    “老山神，似乎掛新牌子了！”

    冷雲輕車熟路的來到櫃檯前，抱拳拱手，舉過左肩，沉聲問道。

    鐵算盤睜開眼睛，意味深長道：“還不是託你的福氣，現在整個關東山都知道我這小廟裏來了尊真神，都搶着來登門遞牌子！”

    冷雲隨意掃過一隻嶄新的紅牌，笑着嘆道：“殺王爺，哪的王爺？”

    “黑刀把，玉面狐，十三太保鎮關東，王爺將軍，神婆判官，柺子菸袋，和尚老道，龍蛇虎豹，飛刀難逃！”

    鐵算盤慢慢念着關東山人人熟知的口訣，手託菸袋指着櫃檯上的牌子，說道：“王爺當然是這關東山的王爺，十三太保中的魁首，天元山大金頂的大掌櫃，天王段天罡！除此之外，十三太保人人上榜，都等着你來摘牌子呢！”

    冷雲搖了搖頭，斷然拒絕道：“巡山是爲了餬口，不是爲了結仇，這些大買賣就算了，還有沒有其他的買賣？”

    “有！”

    正在此時，酒客之中突然站起一人，滿臉畏懼的擠出人羣，小心翼翼的走上前，遞出一隻黑色木牌。

    冷雲見來人裝扮，便知對方絕非山裏人，定是山下富貴人家的下人，隨口問道：“打探消息，還是上山贖人？”

    “找人，也是救人！”

    穿着一身錦緞棉袍，年紀大概五十出頭的老人，眼中滿是焦急的說道：“我家小姐前幾日被山下流寇擄走，帶進了關東山，這些天不見有人上門討要贖金，也不知如今是生是死，我家老爺只有一女，願意用全部身家請山裏的英雄好漢出手，找到並救回我家小姐！”

    冷雲聽後總覺得有些熟悉，略作沉思後，問道：“你家老爺是誰，全部身家能有多少？”

    老人頗爲謹慎的背對着衆酒客，湊到冷雲身邊小聲說道：“我家老爺，是秋水鎮上的喬泰，喬員外！”

    冷雲眉頭微皺，因爲他還是無法估算那位喬老爺的身家有多少。

    一旁假寐的鐵算盤忽然開口道：“喬員外的名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喬家經營的典當行，是各大綹子最大的銷贓途徑，而且與鎮北將軍府世代聯姻，各大綹子就算吃撐了，也不會去喬家訛詐！”

    此言一出，滿屋酒客頓時收回目光，老老實實的埋頭喝酒。

    鎮北將軍府，把持着地方軍政大權，可以算得上的割據一方的土皇帝了。

    單論實力的話，就算整個關東山的土匪加在一起，也不配與鎮北將軍府叫板。

    這些年，一來仰仗着關東山處處天險，二來只有進出關東山的商客和附近的村鎮才會遭到土匪盤剝洗劫，各大綹子幾乎從不踏足關東山以外的地方，才沒有引來鎮北將軍府的圍剿。

    也就只有山外連落腳地都沒有的流寇蟊賊，才會去打劫與鎮北將軍府關係密切的喬家。

    但是當冷雲聽到鎮北將軍府後，臉色頓時黑了幾分，皺眉道：“搜山找人，太浪費時間了，這牌子我接不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喬家老僕聞言，連忙從懷中取出一物，跪地央求道：“我家老爺經商半生，最重信譽，只要您救回我家小姐，全部身家當即奉上，絕不會食言的！”

    冷雲一眼掃過，忽然愣住，訝異道：“照片？”

    喬家老僕見冷雲似乎有些回心轉意，立刻點頭道：“我家小姐出海留洋多年，這是她隨身帶回家的，正是叫做照片！有了此物，找人的難度就會大大降低，請您務必考慮一下！”

    冷雲接過黑白照片，端詳一番後，眼神愈發複雜起來。

    照片上的女子穿着樣式少見的長款皮衣，腳下踏着一雙馬靴，相貌清麗脫俗，正是當初那隊問路的流寇所劫持的女子！

    而且照片中女子佩戴的項鍊，正是一方滿布螭龍紋路的小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