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掌馭，裂海玄鯨（下）

    楚玄空邀我赴宴？

    目送留下時間、地址離去的王玄應，黎淵微微眯眼。

    他的感知敏銳，哪怕王玄應極力隱藏，也隱隱察覺到他有些不安、忐忑不安。

    “宴請我……”

    關上院門，黎淵踱步雪中，他翻看聆音籙，掀到標紅處，心下有些冷意。

    龍吟堂執掌大龍門耳目，輔佐宗門內外，乃至於衡山道城、下轄諸州府的情報搜集與整理。

    如果聯絡他的那夥人真是邪神教，亦或者爲了尋找裂海玄鯨錘，那還真有些危險……

    “無論是不是，都得走一遭了。”

    黎淵心中冷然。

    院內風雪漸大，黎淵服下一枚玉身丹，溫潤如水的藥力滋養着被金身丹暴戾摧殘後的筋骨，讓他整個鬆弛了下來。

    “呼！”

    “吸！”

    鬆弛，緊繃，鬆弛，緊繃。

    雪地裏，黎淵一遍遍搬運內氣，打着諸般樁功，他對於自身體魄的掌握已十分入微，念動間，渾身筋骨猶如強弓般拉開、空放。

    他的動作不大，體內傳出的聲音卻好似悶雷也似，院內的風雪都似被無形的大手攪動起來。

    等待合出第三口雷龍鈞天錘的十餘天裏，他先後服下了兩枚金身丹，以及兩枚玉身丹。

    靈丹的藥力支撐下，他練功也頗爲勤勉，金鐘罩、鐵布衫已於昨日步入圓滿，龍禪金剛經雖未大成，卻也相差無幾。

    在兩口雷龍鈞天錘的加持下，龍虎渾天錘的進度趕上了龍禪金剛經，先一步跨入大成，諸般殺招打法，已可熟極而流。

    但進步最大的，自然還是萬刃靈龍身。

    金身丹、玉身丹本來就是加快橫練修持的大丹，兩相疊加下，前後十餘日，已經到了第四重，等同一門上乘祕傳橫練的大圓滿。

    “四重的萬刃靈龍身可以承受兩口雷龍鈞天錘的短暫加持，三口的話，就更短暫了，至於裂海玄鯨錘……”

    黎淵心中有些期待，又有些擔憂。

    掌馭高階兵刃是有着反噬的，不過對此，他準備很充分，各種靈香外，也備上了療傷靈丹，他擔憂的是加持。

    那可是十一階的錘子。

    “呼！”

    幾個時辰後，黎淵方纔緩緩收勢，門外，劉錚雖遲但到。

    “黎兄。”

    黎淵推開門，劉錚推着車，揹着錘，積雪滿身：

    “幸不辱命，錘子湊齊了！”

    “好，多謝劉兄！”

    黎淵上前接過錘子，邀他進門，廚房裏早已燜上了一大鍋的靈米，還有他昨天買了幾種靈獸肉。

    前後大半年，鍛兵鋪的擴張、採買、人員招收、鐵器打造等等事情都是劉錚、王佩瑤在做。

    若沒有兩人輔佐，他哪裏能安心打鐵、練功的同時，就將前後六千把制式六棱錘蒐集齊全？

    “那就叨擾了。”

    劉錚卻之不恭，只能搓着手進了廚房，擼起袖子，就開始炒菜。

    黎淵趁他炒菜時，將剩下的幾十把錘子搬進屋子，在屋子裏支了桌子，取出百草釀，犒勞劉錚，也犒勞犒勞自己。

    自律歸自律，放鬆歸放鬆。

    ……

    一場小宴，賓主盡歡。

    兩人聊着最近衡山城，江湖上的事情。

    酒足飯飽之後，劉錚告辭，黎淵目送他遠去，關上院門，心跳不可抑制的快速跳動起來。

    “如果三口神錘加持都掌馭不了，這錘子就太不禮貌了。”

    感受着灰色石臺上泛着幽光的玄鯨錘，黎道爺覺得自己的心性磨礪出來了，當然，也可能是之前跳腳次數太多了。

    “幹活，幹活！”

    門窗鎖緊，黎淵摩拳擦掌，稍稍準備之後，他進入掌兵空間，開始了瘋狂合兵。

    掌音籙晉升三階之後，他都沒敢再嘗試聆音，所有的香火都省着，就等這一刻了。

    嗡~

    嗡~

    嗡~~

    灰色石臺上幽幽暗暗，神火合兵爐不住閃爍，黎淵準備的金銀與堆成小山似的六棱錘一起飛速消失。

    這一次合兵，黎淵比起之前兩次還要謹慎，爲此甚至多準備了一些重錘，爲的就是提高成功率。

    畢竟他如今只剩了一道七階香火，六階也只剩三道，必須要一鼓作氣成功到最後。

    “要是最後一次失敗……”

    黎淵心中閃過這個念頭，要是那樣的話，他覺得自己怕是要跳着腳吐血。

    好在，伴隨着一聲悠長的嗡鳴聲，神火合兵爐內泛起了淡淡的金光：

    “成了！”

    以黎淵的沉穩，此刻他也不由得攥緊拳頭，低吼了一聲。

    之後，他沒有半點耽擱，割破掌心放血、催動百獸雷龍……

    【雷龍鈞天錘（七階）】

    只有三道七階香火，三次全部成功！

    房間內，黎淵好懸沒忍住想仰天長嘯：“道爺氣運鼎盛！”

    “爽！”

    捏了捏掌心，黎淵感覺手腳都有些抖，前後幾年準備終於到了收穫之時，他心中自然十分激動。

    不過激動之餘，他也很冷靜，有些微擔憂。

    無他，龍虎內門是處於龍虎養生爐的籠罩下的，萬一他掌馭之後這兩件天運玄兵有着感應呢？

    “小心無大錯。”

    黎淵冷靜下來。

    本來‘李元霸身在龍虎寺’的謠言就傳播很廣，真要有個什麼感應，那怕是又要鬧出大動靜來。

    “嗯，可以去外門。”

    黎淵折中了一下。

    衡山城裏可疑似有邪神教護法級以上的絕頂高手，他可不想這時候碰上。

    “呼！”

    心下有了計較，黎淵對鏡整理了一下道袍，又洗了把手，這才推門而出，於風雪中不緊不慢的走着。

    風雪很大，鵝毛也似，龍虎羣山一片素白，不見人煙。

    雪中漫步，黎道爺不覺絲毫冷意，他心中滾燙，遠眺山中風雪，甚至有種賦詩一首的衝動。

    “黎師叔。”

    “師叔要下山嗎？”

    內門守山弟子風雨無阻，這時還在值守，見黎淵似乎心情很好，拱手見禮。

    “嗯，閒來無事，出門賞雪。”

    往日裏司空見慣的山林風雪，此刻在黎淵眼中都有種不一樣的美感。

    他踱步下了山道，也沒遠離，只是尋了處人煙稀少的涼亭坐下，微一閉眼。

    灰色石臺上，【神火萬鍛錘（六階）】【沉山重錘（五階）】【六棱紋龍錘（五階）】、【六棱混剛錘（四階）】，以及三口雷龍鈞天錘，已飛向了猶如星空般的掌兵籙中。

    嗡！

    七口重錘加持的瞬間，黎淵的意志已落於玄鯨錘上，下一剎，他耳畔心頭響起巨大轟鳴之聲。

    轟！

    轟隆隆！

    倒懸山巔，黎淵長身而立，玄鯨之軀所化的身軀明滅不定，猶如狂風中將熄欲熄的燭火。

    七口重錘加持於身，他只覺似有一重無形的屏障被他打破。

    他緩緩擡頭，只見倒懸山上的雲霧翻涌，一頭莫可名狀的巨大玄鯨於其中若隱若現，無盡的蒼涼涌入心頭。

    這一剎，他無比清晰的感知到了裂海玄鯨錘，無論後者是否自願現身，都不得不浮現在他的眼前。

    “果然！”

    倒懸山風中，黎淵臉上浮現微笑，大笑。

    他與裂海玄鯨錘交流很有限，但幾次交流下來，他也已經察覺到了，這口玄兵之靈絕沒有傳說之中那般懸乎。

    有靈，卻呆板。

    換而言之，這玄鯨錘靈固然可以抗拒他，但只要他達到了認主的界限，那麼，無論這錘靈是否願意。

    也要現身！

    “昂！”

    倒懸山轟鳴震盪，黎淵似乎聽到了玄鯨不滿而憋悶的嘶鳴聲，這方玄鯨祕境都像是要坍塌破碎一般。

    他的眼前，玄色光芒耀目至極。

    【裂海玄鯨錘（十一階）】

    【……以裂海星核，虛海玄鯨爲主，混雜萬千神鐵之精，經九重天罡之火，雷海洗禮……而成，於八方廟中受神火洗禮，故生其靈……

    是爲，玄鯨之靈……？？？……】

    【掌馭條件一：絕學級錘法大圓滿、百形之身、百形之形】

    【玄鯨之錘，已可認主】

    【掌馭條件二：？？？】

    【掌馭效果一：十一階（玄色）：錘法天賦、肉身天賦、修行天賦、移星之力】

    【掌馭效果二：？？？】

    “終於！”

    感受着玄色光芒中蘊含的訊息，黎淵只覺暢快至極，都沒去細細琢磨這些信息，只是聽着那一聲高過一聲的玄鯨嘶鳴。

    他的身前，那口石碑劇烈震顫，上面的文字如瀑布般不住流動着，這是那口玄鯨錘靈的憤怒：

    【不……不要他……不選……不選他！】

    “玄兵擇主。”

    玄鯨錘靈似乎很憤怒，黎淵突然有些理解了玄兵認主的原理，天賦根骨要足，而錘靈的認可也同樣重要。

    也因此，江湖中才有玄兵有靈，無緣不得見的說法。

    但……

    “你不選我？”

    黎淵伸手，五指徐握時，一口赤紅色，晶瑩如玉石般的手錘已被他攥在了掌心之中：

    “道爺自己來！”

    咔嚓！

    劇烈震動下的倒懸山開裂出一道猙獰的裂縫。

    黎淵擡頭，雲海之中怒鳴的玄鯨如受感召一般，悲鳴一聲被從雲海之中拖拽而出，沒入了赤紅如玉石般的玄鯨錘中。

    嗡~

    玄鯨錘劇烈掙扎着。

    黎淵攥了一會兒，索性鬆開，玄鯨祕境中的錘子，不過是錘靈的具現化，捏不捏在手裏都不影響他成爲玄鯨之主。

    他此刻正在打量裂海玄鯨錘的掌馭效果。

    【掌馭效果一：十一階（玄色）：錘法天賦、肉身天賦、修行天賦、移星之力】

    【錘法天賦（十一階）：天賦至此，宇內無雙！天下錘兵，無有不可掌者，無有不可用着，任何錘法，觸之即成，更可超越前人，推陳出新】

    【肉身天賦（十一階）：以星核爲錘者，體魄無雙……】

    【修行天賦（十一階）：一道即成，觸類旁通，任何武功都可極快上手，勇猛如神】

    【移星之力（十一階）：以星核爲錘者，天賦無雙神力！力之極限，可輕移星月】

    四條天賦，皆爲玄色，任何一條都是絕頂中的絕頂，一條，可抵的上八十一條七階神兵級掌馭效果！

    “發達了！”

    黎淵心中狂跳，但只粗略看了一遍，他這具玄鯨之氣所化的身軀已爲之崩滅，這源自於玄鯨錘靈的掙扎。

    嗚~

    下一剎，黎淵已退出了玄鯨祕境。

    灰色石臺上，玉石也似的精緻手錘光芒大盛，其光照耀下，石臺上諸般兵刃都被推到了角落。

    “還在掙扎啊？真倔啊，屬驢的吧？”

    黎淵可以感覺到玄鯨錘的掙扎，心下有些無語，這錘子着實有些不識時務了。

    透過錘身，他能看到倒懸山上那塊石碑，上面文字瘋狂閃爍，雜亂無章。

    猶如小孩子被人奪走了糖葫蘆般跳腳，怒罵、掙扎，十分抗拒，且拒不配合。

    “也怪不得江湖傳言，玄兵擇主，要是不擇主，即便天賦到了，強行認主，催動起來，也可能有些掣肘？”

    玄鯨錘靈的抵抗很劇烈，卻沒影響到黎淵的大好心情。

    他身懷掌兵籙，這錘子是否掣肘掙扎，對他毫無意義，他可不好拿着這錘子去招搖撞騙，自然是要掌馭。

    黎淵睜開眼，涼亭四周無人，但他自然不可能在這掌馭，而是轉悠了幾步，去了方雲秀的住處。

    外門弟子住所也很不小，方雲秀時常不在，黎淵很自然的推門而入，稍稍感受了一下四周，並無異樣後，他才關上門窗。

    “十一階的錘子……”

    黎淵如擂鼓般的心跳還沒平息，他有些迫不及待，卻還是將準備好的靈香、靈丹都取了出來，掌馭之前，他要做好準備。

    “呼！”

    點燃靈香，含住靈丹，療傷丹藥，黎淵站出龍禪樁，調動全身的氣血、內勁，這才感應起裂海玄鯨錘。

    只稍稍感應了一下，就將赤紅手錘丟向了掌兵星圖，

    將【六棱混剛錘（四階）】換了下來：

    “掌馭，裂海玄鯨！”

    轟隆！

    如臨大敵的黎淵聽到了一聲巨響，只這一聲，他感覺自己都看到了祖師爺！

    何止是兇猛？

    掌馭的瞬間，黎淵感覺自己‘爆開了’，被一股沛然難當的氣息撐爆了。

    “太猛了，太猛了！”

    饒是早有準備，黎淵仍是汗流浹背，一股腦吞下大把丹藥，瘋狂打起各種樁功……

    一遍又一遍……

    也不知過了多久，四仰八叉似躺在地上的黎淵方纔緩緩回神，他伸出手掌，眼神中涌動着難言的光彩。

    這一刻，他心中涌現出一個念頭。

    如果天上有個環，他能把天都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