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重霄殿前石像

    虞蘭澤望着師父的背影，沉默良久，這才緩慢走過去，在他身邊，掀了掀衣袍坐下。

    “傾雲祕境中，或許藏着飛昇的祕密，師父會去嗎？”他問道。

    聞塵搖了搖頭，說：“去那裏，不能飛昇。”

    “是天衍神算的結果？”

    師父的推演從未出過錯，他會這樣說，肯定是在天道棋盤上，看見了什麼。

    聞塵默認了自己大弟子的問題，虞蘭澤明白了什麼，又問：“師父可是還算出了什麼別的東西？”

    聞塵目光遠眺，越過重重山巒，視野開闊，所見的是天地，他擡起手一指，問自己的大弟子：“你看見了什麼？”

    虞蘭澤順着聞塵所指的方向看過去，輕輕一笑：“師父，無非天與地罷了。”

    聞塵聲音蒼老，語氣柔和：“除此之外，還有什麼？”

    虞蘭澤擡眼，仔細看了看，山巒疊翠，白雲任去往來，似乎生出一點煙霞之色。

    他心中有了答案，再次道：“是一片祥雲。”

    虞蘭澤轉過頭：“師父是想告訴我，弟子此去，是吉兆嗎？”

    聞塵問他：“想好了，要去傾雲祕境，闖一闖？”

    虞蘭澤點了點頭，他來就是向師父辭行的，聞塵瞧着他，目光微動，擺了擺手：“去吧。”

    男子長身玉立，如芝蘭玉樹，他後退幾步，微微欠身，手臂打直作揖：“弟子告退。”

    走了幾步，他忽地又停了下來，“師父，懸劍峯太清冷了，是弟子不孝。”

    他身爲大弟子，卻不能留在師父老人家身邊侍奉，實在有愧。

    聞塵看着遠方，溫聲道：“蘭澤，大道獨行，最後都會這樣的。”

    *

    一日後，傾雲祕境。

    月色被隔開，一踏入祕境，天地就明亮了起來。

    外界是夜晚，祕境中是白天。

    符珠問道：“華衣前輩，您知道無夢香和湯谷水的位置嗎？”

    華衣的目光落在雲檀身上，有些失神，聽到符珠喚自己，這才回神，說道：“無夢香在重霄正殿。”

    符珠皺起了眉頭：“那我們是不是會碰上大乘修士？”

    那些人，肯定是奔着正殿去的。畢竟是傾雲祕境的核心所在。

    華衣卻搖了搖頭，擡手指天：“傾雲祕境有晝、夜兩部分，此處永晝，是青霄正殿所在，另一處永夜，是重霄正殿所在，他們到不了。”

    符珠不禁好奇，傾雲尊者在世時，實力究竟有多高深，死後留下的祕境，還能限制大乘修士。

    想了想，問道：“華衣前輩，傾雲尊者是劍主嗎？”

    華衣答道：“不是。”

    他只是半步劍主，還差了一點，是他自己放棄了。華衣睫羽輕輕顫動，神色平淡。

    “連傾雲尊者都不曾達到劍主的高度啊。”符珠微微感慨，旋即眼神亮了亮，傾雲尊者沒有成爲劍道道主，那她還有機會，超越傾雲尊者。

    她看向華衣：“前輩，您雖是劍靈，但其實已經越過劍靈的本質了吧？”

    五曦仙劍和劍靈，早已分開，這是她最近看出來的。

    按照常理，劍器與劍靈，前者爲主，後者爲次，但華衣前輩和五曦劍之間，明顯是劍靈爲主，仙劍爲次。

    符珠想了想，她覺得或許是傾雲尊者，想讓自己的劍靈自由，所以給了華衣前輩選擇的權利。

    劍冢時，她聽見傾雲尊者和華衣前輩的對話，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華衣淡淡“嗯”了一聲，沒有否認。

    雲檀回過頭來，眉梢飛揚：“這個世間還未有過劍主，興許我能做這第一位劍主。”

    她一身白衣，容顏如畫，在千般詞語間，思來想去，只有最簡單的“美麗”二字形容。

    真真是，宜喜宜嗔。

    華衣神色靜穆，未說什麼。符珠扯了扯嘴角，道：“你想得挺美。”

    劍主？

    那當然是她來做了。

    雲檀上下打量她幾眼，有些掃興，因爲她發現，這少女身上的劍道氣運，確實很濃厚。

    她一甩袖，瞬間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餘韻，好似回風旋雪，又似白花搖晃的花影兒。

    符珠不知道她跟着來傾雲祕境想做什麼，更不知道雲檀去了哪裏。

    只是……

    隨心所欲，想去哪就去哪，這是什麼樣的境界？

    比之大乘境，又如何？

    華衣並指做劍，打開去往重霄正殿的通道，未跟着符珠一同進去。

    符珠向華衣行了個劍禮：“多謝前輩護送。”

    華衣輕輕點了點頭，背過身離開。

    白晝的光隨着裂縫消失，符珠走了很久，前路越來越暗，她完全置身於黑暗中，看着永夜的這部分傾雲祕境，心中涌起怪異的感覺。

    這裏好像是……夢淵祕境！

    多年前獵秋的畫面浮現在她腦海中，符珠手腕一翻，取出羊角宮燈照明。

    一隻黑蜘蛛，爬在樹幹上，被光線刺到眼睛，忽然醒來，下一瞬，四肢動彈了幾下，一根纖細的冰針，穿透了它堅硬如鐵的身軀。

    符珠提着羊角宮燈，一眨不眨地看着黑蜘蛛的身軀，這裏是不是夢淵祕境，很快就能知道了。

    一片薄如蟬翼的葉子，飄落下來。

    符珠的懷疑，有了答案。

    傾雲祕境的永夜祕境，真的是他們枕山發現的夢淵祕境。如今又到秋季，宗門內的獵秋活動，開始了嗎？

    符珠忽地想到什麼，夢淵祕境並不穩固，所以宗門內，元嬰弟子是不參與獵秋活動的。

    華衣前輩又說，大乘境到不了重霄正殿所在的這部分永夜祕境，是因爲，永夜祕境太脆弱，容易坍塌，所以兩部分祕境之間，隔的是天塹。

    難怪她走了這麼久，才到夢淵祕境。

    符珠壓下修爲，撿起那片秋蟬羽，順手補了裂縫。

    她一手掐劍訣，五曦仙劍浮於掌心，劍身搖擺了幾下，劍尖指向一個方向。

    “五曦仙劍，果然能指示重霄正殿的位置。”符珠眉梢輕揚，按照仙劍所指，一路往前走去。

    路上也碰到一些妖獸，都被符珠斬了，拿秋蟬羽去修補裂縫。

    符珠想到雲檀說，這些惡妖，都是心念，忽然，她腦中嗡鳴了一下，僵在原地。

    心念。

    心念……

    是傾雲尊者的心念？

    符珠提着燈，環顧四周，不知怎的，心臟撲通跳了好幾下，如果這些妖，都是傾雲尊者的惡念，這個結果，好像令人一時很難接受。

    在五彩靈境的時候，她見過傾雲尊者的一道神念，那麼風輕雲淡的一個人，也會有這諸般雜念嗎？

    但夢淵祕境裏的惡妖，實力都不強悍，它們是小惡。

    傾雲尊者也不是聖人，會有七情雜念，這很正常。

    符珠恢復平靜，繼續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她見到了一座宏偉的宮殿。

    高大的石形拱門後，是一片廣闊的廣場，廣場盡頭，有九階石梯，視線往上，宮殿的牌匾，劍刻了“重霄殿”三個大字。

    時隔千年，劍氣依舊凌厲，射向石拱門外。

    符珠揮劍格擋，但她壓了修爲，只有金丹境實力，艱難地瓦解掉部分劍氣，閃身進了拱門。

    劍風驟然消停。

    符珠這才有空打量四周，注意力被一座石像吸引過去。

    沒有色彩的石像，人也刻畫得並不栩栩如生，面容迷糊，眼眸看着前方，是一把劍的劍尖。

    這一幕太熟悉了。

    她在劍冢曾見過這畫面，所以石像刻畫得粗糙，符珠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她順着石像的目光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