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封棺

    數月後，司幽城。

    陰沉沉的風，刮過街道上懸掛着的老舊燈籠，燭火微弱，撲閃幾下，滅了幾盞。

    濃重的霧氣中，傳來低低的，似有若無的嗚噎聲，在寂靜的夜裏，聽着有些瘮人。

    “這裏就是司幽城麼？好像一座鬼城。”林芳序環視左右，霧氣太濃，光芒又弱，她幾乎看不清前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符珠原本想取出靈犀燈照明的，但想到了林芳序的情況，微微一頓，停下步子，望向高高的木製燈架上的紙燈籠。

    她屈指一彈，靈刃割斷繩子，竹木燈籠輕飄飄落了下來，被符珠撿起。

    “走吧。”

    潼潼卻像是沒有聽到婦人同自己說話，癡癡望着天空，婦人覺得奇怪，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小童鼻涕眼淚流了一臉，聽見孃親的訓斥，哽咽着吸了吸鼻子，慘兮兮的叫人憐愛，婦人心裏柔軟下來，她半蹲下身子，拿出繡帕替兒子擦了擦臉：“剛剛是孃親不好，不該兇你的，潼潼別哭了好不好？”

    遠處敲鑼聲的節奏慢了下來。

    婢女福了福身，往府內走去。

    “今日出喪，怪異得很，等仙人來看過就好了。”

    婦人神情一怔，看向黑棺，恰好此時陰風吹來，棺材上的白布掉在地上，露出被封得嚴嚴實實的黑棺。

    婦人重重嘆了口氣，但到底惦記着祖宗規矩，只吩咐下人去取醒神的香包來。

    一名頭戴白花的婦人，雙手交握着，來回踱步，她偏頭張望，滿臉肅容。

    潼潼從婦人手裏抽出手來，指着黑棺道：“可是棺材已經封好了呀。”

    “只要風府得了信兒，仙人眨眼就能過來。”

    “夫人，夜深了，既然棺材已經備好，不妨早點將靈柩下葬了，讓大家回去休息。”

    府邸外，停了一具橫蓋着白布的黑木棺材，大人小孩雙手交握着，神情有些古怪，恐慌大於了傷心。

    “多謝。”

    這時，身披麻衣的小童，忽地哭泣起來，婦人本就心煩意亂，聽見哭聲，心裏更是起了一股無名火，她厲聲低斥道：“別哭了！”

    聽到她是要去風家，不知怎的，婦人鬆了一口氣，看符珠的目光柔和許多，婦人揚揚手，示意大家將路讓開。

    有不明就裏的奴僕，低聲交談起來。

    “應該是仙人術法吧，許是他們回來了。”

    婦人眼中，並無什麼奇怪之處，她俯身，手搭在兒子肩頭，輕輕按了按，柔聲道：“潼潼乖，待阿祖下葬後，我們回府上喝一碗你最愛的甜棗湯好不好？”

    摸了摸小童的手，許是風吹久了，涼得有些過分，婦人招來婢女，吩咐道：“去灌個湯婆子來。”

    “去風驚俗家正好要經過那裏，過去瞧瞧。”

    黑棺周圍，一羣披着麻衣的奴僕翹首以盼，臉上慌亂的神色，轉爲鎮定。

    這是怎麼一回兒事？

    婦人困惑不已，明明先前，無論多少人推這棺蓋，都是紋絲不動，現在棺蓋卻自己蓋了個嚴絲合縫，真是邪門。

    婦人察覺到不對之處，蹙起了眉毛：“這個方向，並不是風家啊。”

    她提着竹木燈籠，路過府邸，察覺到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微微一笑：“我要去往風家，只是恰好路過此地，夫人不必多心。”

    符珠輕輕對林芳序說道，竹木燈籠微微搖晃，照着芳序腳下的路。

    說來也奇怪，那姑娘步子不快，眨眼的功夫，就不見背影了。

    “剛剛那束光是什麼？”

    “風家世世代代守護司幽城，並不像其他仙人一般，遠避高山，有他們在，我的這顆心總算能落回肚子裏面了。”

    她放柔了聲音安撫：“潼潼再堅持一會兒，等仙人來封棺後，就回去睡覺好不好？”

    風雲再起，將天空壓得很沉，形成一個漩渦，裏面似乎匯聚了黑色的水流，但沒有雨水落下，反而是刺骨的陰風從洞中吹了出來，涼颼颼的，深入骨髓。

    輕微的腳步聲從黑暗裏響起，越來越近。

    夜深人靜的時刻，忽然出現陌生人影，無怪大家會防備和驚怕，符珠耐着性子，解釋了一句。

    忽然，一束明亮的光柱從她背後照到了側前方的路，婢女回頭，光束卻驟然滅了。

    “許是今兒天太暗吧。”婦人低聲自語了一句，轉眸看向兒子，果真發現他打着哈欠，眼皮子都撐不開了。

    “夫人，現在該怎麼辦？還要等仙人過來嗎？”小廝問道。

    遠遠望去，幾簇火苗跳動，門口掛着兩個書寫了“奠”字的白燈籠，因着狂風，燈籠竹架不停的撞擊着，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一道驚雷響起，符珠擡起眼，天邊雪白的閃電，撕裂黑夜，照亮天幕。

    轟隆！

    走出幾步後，符珠轉過身來，徐徐說道，“小孩子也困了，瞧他眼底烏青，熬不住的。”

    婦人目光閃了閃，吩咐道：“釘釘吧。”

    身旁一個戴青帽的小廝，低聲安撫道：“夫人勿急，這裏離風府稍遠，他們腳程慢，自然要費些時間，且再等等。”

    婦人面露苦澀之意，卻沒有多說什麼，微微頷首，見那抹月白色，慢慢融入漆黑的夜裏。

    符珠淡淡一笑，路過黑棺時，不動聲色地推了棺材蓋一把，落下封印。

    “去風府的小廝還沒有回來嗎？怎麼去了這麼久？”

    林芳序聽了一會兒，轉過臉，說道：“有人在辦喪事。”

    符珠收回神識，在竹木燈籠上施加了一道定風咒，原本搖晃得厲害的燈籠，一下子定了下來，燭火也不再搖曳，光源變亮起來。

    厚重的雲層被風吹開，一輪圓月露了出來，清輝遍灑人間。

    踏、踏、踏。

    腳步聲漸近，一盞紙糊的燈籠出現在衆人眼簾，視線往上移去，是一位身穿月白色羅裙的姑娘。

    爲此事憂慮了許久，婦人有些心力交瘁，精神疲憊，現在只想早點將喪事處理完。

    小廝取了七根長釘將棺材蓋釘好，低聲道：“起靈！”

    幾個膀大腰圓的家丁，擡着靈柩，往墓地方向走。明黃色的紙錢紛紛揚揚，被風吹出去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