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賽博旅人

    光線照在李諾的眼角膜上。

    窗外的高樓錯落的投放在瞳孔中央。

    他本以爲《八方旅人》會給他帶到一個奇幻的世界中。

    驚魂未定。

    身後傳來了聲音。

    “神官先生……”

    李諾猛地回過頭，目光深處的緊迫感致使呼喊他的人被嚇到。

    “神官先生……你這……”這是個穿着長裙的女人，臉上有皮膚拼接痕跡，左手是機械手，在賽博朋克的世界中，這類經過機械改造的人很常見。

    “那個……怎麼了？”女人的瞳孔向側方偏移。

    李諾順着她的視線，看到在房間背陰處，一羣熊孩子坐在向下的階梯狀座椅上，一個個瞪着卡姿蘭式大眼睛盯着他。

    【玩家5900，您現在的身份是神官】

    【已經爲您安排了無法被看透的人生檔案】

    【您現在是一位因爲無法安裝植入體，而被公司攆棄到危險地帶的神官】

    系統的聲音響起。

    陽光照射在外面的大樓上，光輝反射，將李諾的半邊臉頰描繪如暖光般柔和。

    “抱歉，我走神了。”

    李諾微笑着，半邊臉在陽光下，半邊臉被陰暗遮住。

    “講到哪了？”

    孩子們：“你們神官到底是做什麼的！”

    李諾放下手中的霓虹燈十字架，手指摸在桌上的黑皮書上。

    【請打開書，裏面有爲您準備的信息】

    “神官先生，請儘快，您稍後還有別的工作。”一旁的女人督促着。

    “神官是吧？”李諾垂眼，翻開了書封。

    他試圖扮演好自己的神官角色。

    他讓自己儘快進入狀態。

    “容我組織語言。”

    書頁散發墨香。

    文字映入視線。

    【一切要從2076年說起，是的，玩家5900，是你的故事，是獵魔人的故事】

    【伱把惡魔留在了夜之城】

    “關於神官的起源故事，要從一位老紳士說起，他戴着高禮帽。”李諾扶了扶戴在頭上的氈帽，擺出自認爲算是優雅從容的表情：“就像這樣。”

    “老紳士是什麼？”有孩子問道。

    “老紳士啊……”李諾耐心的、笑着解答：“就是一羣穿着人皮的嫖客。”

    “哦，我知道！”一個黑小孩舉起手：“我家全是嫖客！”

    “嗨，柯丹，你閉嘴！”女人的一聲嚇得孩子們閉上了嘴，她瞅向了李諾，皺着眉，不滿的說：“神官先生，這可是你第一份工作……別糊弄。”

    “好~”

    “請講課本上的知識，我指的是，公司讓講的……”

    “好好好~請容我寓教於樂。”

    李諾滿口答應。

    手上寫着《審判所》的書，封皮上標註着“軍用科技”的小字，書頁的內容卻是“系統的提示”。

    “高禮帽的老紳士是個壞傢伙，他總喜歡把捉弄人當做消遣，惡作劇往往在一念之間產生。”

    【2076年，惡魔在一家餐館吃完飯後，突然想着……把這個世界稍稍改變一下吧】

    【畢竟相比於《獵魔人》的世界，這裏還是太溫柔了】

    【走在大街上，不會被教徒吊死在樹上，走在荒野外，不會被怪物吃掉，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不會看到父母的腦袋被士兵當做戰利品，走在沼澤地裏，不會變成巫婆喂狗的飼料，走在殿堂上，不會突然變成父親的妻子】

    【這個世界不合格】

    【這個世界的“惡魔”們，不合格】

    李諾的思緒回到了諾維格瑞，回到了柯維爾。

    回到了第一次與惡魔接觸的那間廢棄酒館中。

    他與書中系統闡述的內容，叫腦中的記憶碎片組合起來。

    “高禮帽自詡爲賣鏡子的商人，他喜歡掌控，喜歡看有趣的事情，當看到這個世界沒有波瀾時，他會創造一些波瀾。”

    【所以，惡魔打算先把這個世界做個還原，至少要更殘酷一些，比如，將外星人培育的、來自《獵魔人》世界中的怪物們投放在世界各處】

    有孩子說道：“可是……這和高禮帽有什麼關係。”

    “噓~”李諾：“再插嘴，我打你。”

    孩子閉上了嘴。

    女人很滿意。

    李諾輕咳一聲，繼續微笑着說道：“於是啊……高禮帽，開始了他的行動，比如，像個中世紀的巫師一樣，打開魔界的大門，讓怪物們出現在我們的世界中。”

    【2076年，單單的把怪物們放置在世界各處並不能令惡魔滿意】

    【他抓到了一種名爲“玩家”的生物，然後，整個《賽博朋克2077》的故事都被他讀取了過來】

    “高禮帽還會預測未來的走向，讀取你我的記憶，然後考慮怎麼書寫更有趣的未來。”

    【惡魔讀取了玩家記憶，把目光瞄準了一個人，一個國家，一個公司】

    “比如……”

    【V】

    “改變人生。”

    【新美利堅合衆國】

    “改變國運。”

    【軍用科技】

    “改變掌權者。”

    【故事的起點在狗鎮】

    “故事發生在一個遙遠的過去。”

    【有人委託主角V（瓦萊麗）保護新美利堅合衆國總統邁爾斯，因爲狗鎮的領導者漢森要襲擊這位……好吧，本來故事應該是一場諜戰戲，但是走向完全變了，因爲那一天，鏡子大師來到了狗鎮，V的故事繼續着，但過程中，惡魔見到了邁爾斯，並且還幫了邁爾斯一把】

    【羅莎琳德·邁爾斯，當時的她遇到了困難】

    “當你有難的時候，高禮帽可能會出現，然後幫助你。”

    【惡魔會有善心？】

    “但不要相信他。”

    【你應該比誰都明白惡魔代表了什麼】

    “因爲高禮帽的善意是深淵。”

    【新美利堅合衆國總統羅莎琳德·邁爾斯與鏡子大師，簽下了一份契約】

    【就像鏡子大師曾經幫助某位國王建立了尼弗迦德帝國】

    【惡魔對羅莎琳德·邁爾斯承諾：軍用科技會成爲美洲大陸的支配者】

    【新美利堅合衆國的旗幟將插在荒板的腦袋上】

    【至於邁爾斯的代價……】

    “在一個叫陶森特的地方，他曾讓無辜者出賣靈魂。”

    【之後，鏡子大師救下了一位高級黑客，並利用某種代碼將真正的深淵傳送到網絡中】

    “當某種詛咒來到他手上，世界會變成他的實驗室。”

    【那份代碼，來自亞楠，它叫做——古神的低語】

    李諾沉默了幾秒。

    “高禮帽會讓不該出現的東西出現。”

    【作爲交易，邁爾斯掌控了那份代碼資料，古神的低語……它會令人進入幻覺，甚至產生異變，這個世界的人稱其爲“突變型賽博精神病”】

    【保密措施做得極好，誰都不知道其實是新美利堅總統邁爾斯的手筆】

    【但背後操盤者，無疑是利用人性弱點的惡魔】

    “無論世界怎麼改變，高禮帽都會藏在背後。”

    “不是因爲膽小，他只是享受坐在觀衆席欣賞故事的感覺。”

    【邁爾斯這些年一直待在自己的“五角大樓”裏，足不出戶】

    【她的精神狀況並不好】

    “與高禮帽籤訂契約者，終會受到詛咒，除了某位狩魔獵人以外。”

    “而契約帶來的負面影響，絕對會超乎棋子們的想象。”

    【“古神代碼”的傳染力超出了想象，加上投入世界各地的、來自《獵魔人》的妖魔，全世界很快就瘋了】

    【好吧，到此爲止，整個世界都亂套了】

    “作爲操盤手，高禮帽總會成功，幾乎不會失敗。無論是尼佛迦德帝國的故事，還是來自獵魔人和術士的記憶，都驗證了這一點。”

    “他的成功，往大了將帶來世界的變遷。”

    “往小了，可能只是家破人亡。”

    “但總歸是會給其他人添點兒麻煩。”

    【各大公司需要出臺新的政策控制妖魔化對產業的影響】

    【最直白的，便是怎麼控制那些本來已經是傀儡，但由於妖魔論而不再完全相信植入體的“消耗品”】

    【神學，被重新搬上了舞臺】

    “不過，總有那麼一類人，會令高禮帽也頭疼。”

    “比如，獵魔人，或是……”

    【底層人民需要神學引導，各大公司成立了審判所類工作單位，用於攥住民衆思想，從而繼續他們的通知。神官就是這種背景下誕生的產物，他們有個更加有趣的名稱——網絡傳教士】

    “我，是誰？”

    孩子們中，有一個說道：“您是……神官……”

    “不對。”另一個孩子反駁道：“我爸說，他們是沒屁眼兒的網絡傳教士！”

    【當各大公司的機動部隊清理了妖魔化的人類、或是怪物以後，網絡傳教士便會出現，向民衆散播神學、宗教、信仰，讓這些可消耗物資有點兒心靈寄託】

    李諾問道：“我這個沒屁眼兒的網絡傳教士，來自於哪裏？”

    孩子們喊道：“來自於公司！”

    李諾又問：“什麼公司！”

    孩子們猶豫幾秒，看着李諾往上擡起的指揮手勢後，接着喊：“軍用科技！”

    一旁的女人傻眼了。

    “那麼，再問一遍，我是誰？”

    李諾話語留白，手指向孩子們，窗外的金碧映射在身後，光芒彷彿在他頭頂擴散。

    孩子們：“公司的網絡傳教士，制裁壞人的神官。”

    李諾：“回到一開始的問題，神官是什麼？”

    孩子們：“公司的狗腿子，我們的傳教士，高禮帽的制裁者！”

    李諾放下手指：“下課。”

    孩子們散場。

    女人看向李諾：“稍後把錢給你轉過去，辛苦了，我讓人過來接你。”

    李諾頷首，目光還在看着手裏的書，看着尚未講完的、關於鏡子大師與自己的故事。

    【2076年】

    【鏡子大師見到了開羅星人】

    【他被這種自己也無法掌控的奇怪生物吸引住】

    【他尋找着開羅星人的蹤跡時，發現了那個封印了他的獵魔人的動向，鏡子無法跨過時空，他乾巴巴的盯着在車票考覈中的你（第149章）】

    【那一日開始，鏡子的執念就在你身上出現】

    “難怪雅科爾說在我身後看到了鏡子大師的影子……”

    李諾揣摩着，翻到下一頁。

    【“緣”已經結成果子】

    【你被牽引回到了這個世界】

    【玩家5900，與你有關的內容到此爲止】

    ……

    【接下來，請所有玩家仔細聆聽】

    【該劇本被選定的六位玩家不可隨意退出】

    ……

    【惡魔打開了穿梭時空的大門】

    【欲要將世界變成狂徒的他必須被摧毀】

    【神官、盜賊、學者、藥師、劍士、舞娘，以及尚未出現的商人和獵人】

    【一切，都託付給各位了】

    ……

    玩家世界巴塞爾。

    中樞塔頂端的鐘聲敲響了。

    略顯虛幻的鐘聲迴盪在天地之間。

    鐘聲並不多麼宏大嘹亮。

    無比滄桑荒涼的古老韻味彷彿自亙古悠遠的時空長河中穿越而來。

    聲音仿若實體化，在所有大公會的玩家眼前留下了一條矚目的信息。

    【已有玩家觸發“惡魔”劇本】

    【八方旅人】

    【賽博朋克2077】

    【平行時空線021區，鏡子大師】

    一雙雙眼睛盯着，然後瞥過瞳孔，各幹各的事情去。

    ……

    門打開，戴着人工複眼、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走進剛纔還滿是孩子的教室。

    李諾背對着他。

    男人邁出合成塑料鞋底，一步步走過來：“您好……”

    李諾：“抱歉，稍等。”

    隨着信息概述的終止，他手裏的書開始燃燒。

    火焰與窗外的餘暉幾乎融爲一體。

    男人眼瞅着書籍變成了焦黑紙屑，有些吃驚又好笑的問道：“魔術？”

    “魔術？”李諾笑了一聲：“嗯，魔術。”

    紙屑在飄到半空。

    遮住了只有他能看到的面板：

    【主線任務一：請所有旅人聚集在一起】

    【主線任務二：尋找另外兩位旅人（商人、獵人）】

    【達成以上條件，請前往夜之城，完成本劇本最終任務：殺死鏡子大師——羅納德·歐姆迪斯】

    “神官先生，收起你的魔術，請先隨我過來。”男人說道。

    “哦。”李諾將桌邊的武器匣子背起來，習慣性的拿出手杖跟着男人走出門。

    他腳步邁出屋門，眼前躍出了半透明的面板文字：

    【神官線：完成個人劇情之前，您不能離開當前所屬地】

    【在您的個人主線結束前，鏡子大師不會發現您的存在】

    【當前位置爲：吉隆坡，僞九龍城】

    【時間：2085年5月5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