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此獠當誅路明非

    仕蘭中學論壇，原本是由仕蘭中學前幾屆考上清華的學長學姐，仿照清華的“水木清華BBS”，創建的一個非官方的論壇。

    論壇建立的初衷，是爲了幫助學弟學妹們答疑解惑，分享一些升學方面的經驗和教訓。

    隨着名氣越來越大，涌入論壇的仕蘭中學學生也越來越多，加之網絡的氛圍越來越抽象，這個論壇的走向也慢慢的歪了。

    變成了學生們扯淡瞎嗨的地方，兼有跳蚤市場和交換作業答案的功能。

    當然，時過境遷，論壇的管理者也早就不是創建論壇的那批學長學姐。現在論壇的最高管理員也畢業於仕蘭中學，ID雷修緣，人稱老雷。

    有人說老雷當年讀書的時候也是一個學霸，常年霸榜仕蘭中學年級第一的位置，跟現在的楚子航差不多。

    但又有人說老雷壓根不是什麼學霸，因爲他挖出來老雷並非哈佛劍橋畢業，也不是清北復交畢業，甚至還不是國內211，而是讀的美國一個不知名的私立野雞大學。

    但是，不管老雷是畢業於清北還是畢業於美國野雞大學，都沒有人質疑他當論壇管理者的能力。

    因爲他創建了論壇上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榜單——此獠當誅榜。

    ……

    老雷頂着一對碩大無比的黑眼圈，看着在黑暗中散發出熒光的大頭機熒幕。

    如果將仕蘭中學和路明非的家連成一條線，那麼老雷所在的黑網吧就是剛好卡這條線上的一個點。

    網吧裏烏煙瘴氣，隱天蔽日，長燈管在嗆人的煙霧中暈出朦朧的白光。幾個通宵的人歪七豎八地躺在座椅上流口水打呼嚕。陽光照不進來，因爲僅有的幾扇窗戶也被遊戲的宣傳海報糊住了。

    地面上排插和網線跟地雷引線似的縱橫交錯，雜牌音箱播放着音樂，但聽不出是什麼歌，歌聲早就被拍鍵盤的聲音和叫罵的人聲給淹沒了，只聽得見牆上兩個黑色的大排氣扇“呼呼呼”的旋轉，努力往外面吐着氣。

    “老雷，我先回去了，等下你記得把新的遊戲海報貼一下。”

    老闆清點完昨天的賬目，把錢裝進腰包裏，向老雷招呼了聲。

    “哦。”老雷叼着煙，木訥地點點頭。

    “吱呀”一聲，陽光從門縫裏照進幾寸。

    老雷被突然照入的陽光晃得一時間沒回過神來，才眯上眼，馬上陽光就又被合攏的門阻攔在了外面。

    昏天暗地的生活。

    老雷伸了個懶腰，從抽屜裏摸出膠水，拿起身後一疊《冒險島》的遊戲海報。

    這個時候，電腦“滴滴滴”地響起，論壇提示有新的帖子發佈。

    老雷湊過去看了看。

    “《關於墮落者路明非和他如履薄冰的一生》……什麼鬼？”

    老雷好奇地點開一看，樂了，是一篇長長的檄文，上面洋洋灑灑的記錄路明非那罄竹難書的罪惡。

    主要是關於他如何接近仕蘭中學鋼琴小美女柳淼淼，如何勾搭上的她，如何獲得了她的各種邀請，又是如何欲情故縱的拒絕柳淼淼的。

    “有意思。”老雷摸了摸下巴。

    又是“吱呀”一聲，路明非推門而入，排地雷似地繞開地上那些線。

    “網管，開個機吧。”路明非對着老雷說道，摩拳擦掌。

    老雷擡頭看着路明非，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幹得不錯啊你小子，我還真沒看出來。”

    “？？？”路明非一臉懵。

    “沒啥。”老雷一說話，那冒着火星的菸頭就隨着他嘴的動作一上一下，“你今天怎麼這時間來的？逃課了？”

    “哪有哪有，我六月份就畢業了，現在放暑假呢。”

    “一個初中生，畢業了不也還是小屁孩，身份證上成年了嗎？”

    “嘿嘿嘿，成年了還用來你這嗎？”

    老雷呵呵一笑，回到前臺拉開抽屜，裏面密匝匝的一堆用香菸盒子剪成的小紙片，上面寫着神祕的十八位數字。

    他從紙片堆裏拿出一張。

    “幾個小時？”

    “先開個兩小時的吧。”

    老雷對着總機噼裏啪啦按了一頓。

    “密碼123456，儘量往裏面坐點，最近查得嚴。”

    “知道知道。”

    “對了，要不要試試這個。”老雷指了指前臺上堆成一堆的《冒險島》的宣傳海報，“韓國那邊來的遊戲，國內剛上線，蠻多妹子都在玩。”

    “喔喔喔。”路明非點頭，“待會兒再試試，我先玩兩把星際。”

    “行。”

    路明非啪嗒啪嗒的上了樓。老雷把煙猛嘬了一口，然後在菸灰缸裏按死，再次打開仕蘭中學論壇的頁面，翻出剛纔的帖子，加精，置頂。

    做完一切之後，他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抱着那摞海報就出了門，哼着小曲兒，用《冒險島》可愛的Q版人物畫遮住幾個月前才貼上的《A3》裏的性感女角色。

    幾個小時之後，“路明非拒絕了柳淼淼”的謠言，就在仕蘭中學的幾個QQ大羣和論壇裏傳了個遍。

    又過了一個小時，最新的“此獠當誅榜”發佈，榜單前五十名裏赫然出現了一個新的名字“路明非”。

    許多沒來得及吃瓜的羣衆看到了新出的“此獠當誅榜”，正在疑惑路明非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大神時。

    關於路明非的個人資料以及上榜理由也做成了一個doc文檔，發在了論壇裏。

    “路明非，仕蘭中學初中部2001級學生，現已畢業，身高173，體重62kg，成績位於年級後20％。

    父母不詳，現借住於叔叔嬸嬸家，在初中部還有個堂弟……附照片。”

    照片是路明非參加中考時拍的證件照，黑眼圈，聳拉着腦袋，一臉衰樣。

    “上榜理由：拒絕了校花柳淼淼。”

    “最新消息：根據線人情報，柳淼淼不死心，還邀請了路明非一起畢業旅行！”

    “靠！”“這傢伙真該死啊！”“一起畢業旅行那種事情不要啊！”“槍在手，跟我走！救女神，殺路狗！”

    論壇裏，柳淼淼的支持者們齊刷刷地刷帖哀嚎。

    一半人對這個半路殺出來的路明非義憤填膺……如果說對方是楚子航也就罷了，可卻是個從來沒聽過名字的衰仔。

    並且看資料還文不成武不就的，雖然長得還行但是架不住衰氣逼人，究竟是何德何能能得到柳淼淼的青睞！

    另一半人則悔不當初，心想如果知道女神喜歡的是這種土狗類型的男生的話自己早就上了。

    ……

    路明非當然不知道，僅幾個小時之後，自己就會成爲“此獠當誅榜”有史以來攀榜速度最快的黑馬，仕蘭中學無數莘莘學子——主要是男學子們的——公敵。

    此時此刻他思考的是，等下星際自己是該玩人族，還是玩神族。

    蟲族反正是已經玩膩了。

    他把書包往隔壁的座位上一甩，哼着謝帝的《明天不上班》摁下了開機鍵。

    不過在這個時間節點裏，世界上還沒有謝帝這號人物，rap也還是不出名的小衆文化，所以壓根沒有人聽得出來路明非哼的是什麼，就算聽見了也只覺得是很奇怪的調調。

    進入桌面，路明非輕車熟路的找到星際爭霸，接入局域網，瀏覽着當前有空位的房間。

    “這個時間點裏沒啥高手啊。”

    他嘆了口氣，百無聊賴的朝自己邊上看了一眼。

    也就看了這麼一眼，他人就傻了。

    蘇曉檣坐在自己右手邊的角落裏，與他只隔着兩個機位。

    電腦的冷光照在她身上，白皙的肌膚，微卷的頭髮，大長腿從CK的藍色裙襬下露出，濃密的睫毛下是一雙很美很美的眼睛……

    只不過此時，這雙很美的眼睛裏卻寫滿了不爽兩個字。也不知道又是哪個沒眼力見的傢伙惹到了這位小天女。

    好好好，先是夏彌，然後是蘇曉檣，搞熟人大批發是吧。

    路明非無語住了。